陆羡之接着和赵勇说道:“那么,我们来谈谈钱三之死和张顺遇袭的事情。”
赵勇脸色微变,抢先道:“大人 关于他们的事情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应当不用再重复一遍吧。”
陆羡之嗯了一声,点头说:“不,你之前说的问题和他们俩遇袭的事情没有直接关系。所以你还是要交代一下。”
他稍顿了一下,看向赵勇的目光满是精光。
“我应该和赵老爷说过,钱三临死之前说过是你害了他,跟着张顺的太叔公子也说过,张顺在遇袭之后也说了同样的话。”
赵勇:“……”
陆羡之笑道:“有没有觉得这个情况和方才盛元广很像?你觉得为什么?”
赵勇:“……难道是同一个人干的?”
陆羡之点头,道:“虽然我和外面的百姓们一样,一百个不愿意怀疑你,但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赵老爷,你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赵勇:“……真凭实据。”
陆羡之:“没错。苗苗还没回来,这位渡安卫的兄弟,你们监军大人让你们护卫且送过来的人在哪?可否带上堂来?”
站在最前方的一名渡安卫出列,规矩行了礼之后也跑了出去。
赵勇回头看了许久门口。
陆羡之问:“赵老爷,我问你,盛元广杀人之事,你说孙卓死了便是死无对证。那你可想知道孙卓是怎么死的,下手之人是谁?”
赵勇:“……盛元广之事不是暂且搁置了吗?”
陆羡之道:“我说搁置了吗?只是让你给我一个定罪标准而已。人情不是法外之地,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赵勇:“……”
门口围着的人被分开。
李苗苗刚好过来,一眼看到跟着渡安卫一起过来的人 惊喜道:“二姑娘!”
李二姑娘微微弯腰,给苗苗行礼,道:“李捕快安好。”
李苗苗见到这种软软的姑娘心都化了,过来牵着她的手说:“看到你没事真的太好了。渡安卫救你出来的?”
二姑娘朝大堂正对着大门口主位上的陆羡之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李苗苗粗鲁地推开门口围住的人,把二姑娘带进去,一路安慰她说:“别怕,谁敢欺负你,我打死他。”
赵勇:“……”
旁边一直看着的李里正有些不敢相信,揉了好几下眼一脸不可置信地喊。
“二姑娘?”
二姑娘笑容一收,往李苗苗背后躲了下,柔柔弱弱地唤了一声爹。
李里正看着完好无损,松了口气道:“这几天你去哪了,没事也不捎个信回来,你娘和我担心了好几天。”
二姑娘没吭声。
陆羡之一拍惊堂木,说:“有什么话以后再说。李二姑娘,可知我要问你什么吗?”
李二姑娘定睛看他一会,转身跪了下去。
“民女有话要说。事关孙卓糟践人命,侮辱民女,并强迫我偷掳幼童以及孙卓长期参与买卖幼童之事。”
陆羡之下意识地吐了口气,说:“孙卓已死,你有何实证?”
李二姑娘抬头,神情恳切。
“孙卓虽死,但是主谋还在。我有证据。”说着,她从衣袖内摸出一个手帕包。
她的手有些抖。
李里正看到这个,脸色突变。
“二姑娘!”
李二姑娘手一顿,她转了个身,俯身朝李里正磕头。
“父亲,这么多年来,您的养育之恩二姑娘一直铭记在心。但女儿还要活很多年,不能将一切葬送在这里。这是我从家里偷走的东西。原谅女儿不孝。”
陆羡之盯着那个手帕,问:“这里面包的是什么?”
李二姑娘将东西放在地上,解开来说道:“这是父亲藏在家中的银锭子,一直不用。孙卓问过我这个事情,他还告诉我这几个银锭他也有,是赵勇赵老爷给他的让他保管的。”
陆羡之嘴仗巴张了好一会,说:“赵老爷,原来这件事真的不止钱三和张顺知道啊。”
赵勇脸色铁青,咬着牙 ,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
陆羡之心情一下子好了。
“那孙卓可是怎么死的?二姑娘可知情。”
李二姑娘跪坐起身,说:“来龙去脉我说不全,我只能将我知道的部分说出来。”
陆羡之托着脸看她。
“说便是。”
李二姑娘说:“那日孙卓让我驾车在城南偏门那里等他 我去的时候还早,没多久便看到他和钱三两人抱着两个孩子过来。他让我独自带人出城门,然后带入山中。我知道那是山匪地盘,便擅自主张想将孩子送往玉泉那边,至少有人可以救他们。”
陆羡之问道:“你为何不留在城内,带出城之后对你这样的姑娘家难道不是很危险吗?还是说……玉泉那边有你认为能帮你的人?”
李二姑娘愣住了,似乎没有想到陆羡之为何会突然对她发难。
陆羡之压根不给她思考的时间,继续说:“恕我直言,以我对二姑娘你的理解,你应该想不到这种程度的对策,你说是不是?”
李二姑娘:“……我。”
陆羡之还是那副表情,和气又不失亲切。
“别怕,话说清楚了就好,跟你无关的事情,本官不会为难你。”
刘县丞有点摸不准陆羡之的用意了,小声在旁边问:“大人……我这里怎么记?”
陆羡之侧头看他一眼,坦荡地说:“照实记,都是线索,对我们日后查案都有用。”
“哦。”刘县丞闷声应下,有些同情地看李二姑娘一眼。
李二姑娘得了这一小会的喘息,似乎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她摇了摇头,说:“没有。只是以前听我爹常说,玉泉那边的县令为人不错,我就想先暂时带那两个孩子去躲躲。我姐从前回门的时候也是从玉泉那边走的官道,我……原本就打算从那去帝京找我姐姐。”
李里正忍不住道:“你一个有了婚配的姑娘,又不是无家可归,只身一人跑去找你姐姐不是给她添麻烦吗?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二姑娘脸色僵着,道:“姐姐曾经捎信给我,让我过去找她的。”
李里正:“我怎么不知道这个事情,你们一个两个是不是翅膀硬了,都不知道和爹娘说就自己先下决定了?”
二姑娘埋怨道:“说了有什么用,左右你们都不会答应。我现在这样,还不是爹娘害的。姐姐也说了,不能再听你们了。”
李里正被气了个七窍生烟。
陆羡之听得饶有兴致,听到这个时候才开口打断他们:“好了,你们父女之间有什么矛盾放着日后再说,公堂上只需回答本官的问题便好。”
二姑娘这时候似乎意志越发的坚定,话说得斩钉截铁,铿锵有力。
“是民女一人所为,无他人挑唆。”
陆羡之点头,仿佛终于回过神来了,朝刘县丞吩咐了一句。
“宋师爷不在,刘县丞辛苦一点,记得细一些。到时候我自己来整理便好。”
刘县丞应了好几声。
陆羡之道:“之后呢,二姑娘继续说下去。”
李二姑娘忽然俯下身给他磕了个头,随后又坐直了身,继续说:“照孙卓之前说的,应当是我先出门,他后出门。只要我走得够快,他就追不上我。谁知我赶车到了半路,就见孙卓追了上来,之后我没办法,便带着孩子跟着他的马车进了山林。到了地方之后,他强行将我扯下马车,上了他的那辆车,带出了一段路,在那里打我……”
陆羡之恩了一声,道:“嗯。也就是说你自己的那辆马车,便留在了原地,那你从家里带走的银锭呢?”
二姑娘道:“孙卓抢走了。我跟他拼命了……可我抢不过他。”
陆羡之蹙眉,这里跟他所设想的对不上。照他之前所想的,二姑娘对事情有所隐瞒,她应该是和另一个人一起出的城门。可若是有人和二姑娘在一起,孙卓就不可能这么随便地把人带过去,也不可能当着人的面打二姑娘……
二姑娘说:“打完之后,他就带着东西要走,说是要去找他大哥。我当时想拦他的,这是我准备去帝京的盘缠,没了这个钱,我就走不出去。”
陆羡之琢磨了一下当时的情景,试探地问了一句。
“所以,孙卓先走了,把你一个人留在那。之后呢。”
二姑娘道:“我不放心那两个孩子,回去找他们。我想着至少要把他们重新带回县城里。剩下的……我也没办法了。”
陆羡之道:“照你这么说,你根本不曾见过孙卓是怎么死的,那又如何知道杀孙卓的主谋?”
二姑娘有些紧张,迟疑了一会才说:“因为……孙卓看到那银子就说了一句,好哇,原来你爹也是和蝙蝠帮一伙的。他走得挺快,还说让我自己回去,他要赶快去找他大哥商量大事。对他还说了一句,那地方是蝙蝠帮的地盘,让我也赶紧走,不要久留。我就想……这个东西一定是关系到蝙蝠帮很重要的证物。”
陆羡之抿着嘴,看向站在另一边没有吭声的赵勇。
他又忽然提高了声,说:“哎呀,今天就是这么巧,人都在这。要不李里正你说说,你那个银子是怎么来的?”
李里正道:“大人,那个银锭是我家大女儿在帝京回家省亲带回来的,很是值钱。二姑娘不懂事,偷摸拿走了而已。绝对不是什么证物不证物的。您若是不信,可以去问我家在帝京的大姑娘。”
陆羡之不慌不忙道:“官银都有刻字,如此贵重的东西,我想您一定记得那银子底下刻的是什么,对不对?”
李里正含糊道:“我这一把年纪了,哪还记得……”
啪的一声,陆羡之手持惊堂木,看李里正的眼神忽然没了之前那种客气,他说:“里正大人啊,话想清楚再说。实话跟你讲,官银上头查得极严,您这样糊弄的口气,非但您一家子要进我县衙的牢里吃苦,连您远在帝京的女儿女婿也要被官家盘查。官银不得民间通用可不是一纸空文,那是朝廷定下的铁律。”
李里正一个哆嗦,软软地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