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羡之自觉自己这样的说法也不太可信。秋玉凉不是宋师爷,她并不是自己这边的人,只是一个暂时的合作者而已。
秋玉凉怀疑地盯了他半晌。
陆羡之摆摆手,说:“算了,现在也说不大清楚。等时机到了,不用我说你自然就会明白。”
秋玉凉皱眉,说:“我特别讨厌你这样的说法。有什么话说清楚便是。”
陆羡之迟疑道:“就……一句话。目前为止所有的线索,我找不到何大人犯案的确实证据,也没有他犯案的真实动机。观察他本人之后,我认为,不是他做的。就这样。”
秋玉凉:“前面一半我接受。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希望下次见面,你能给我更多的线索。”
陆羡之问:“那你那边呢,有什么能给我的线索吗?”
秋玉凉道:“那个木屋我去过了,查不出什么异样来。也没有地窖之类藏身的地方。”
陆羡之想起在盲山的时候那条底下沙河,问:“附近有什么干涸的河床吗?”
秋玉凉一顿,思索了一会后。
“应该有,但是现在大雪封山了,那边又是荒野,除非熟悉的人,不然不好分辨位置。”
陆羡之想了一会,说:“回去之后,你让芳菲传个话给衙门里的人,之后找个熟悉那片山的人,跟着一起去。”
秋玉凉问:“传什么话?”
陆羡之道:“找一条含有流沙的河床,有可能是地下的。”
秋玉凉:“那是什么?”
陆羡之:“之前去盲山的时候我们衙门的李捕快发现的。我一直在想到底是用的什么办法能把千里之外的人带到别的地方。前两天宋师爷让我知道了流沙河这种可能性。只是可能性而已,具体可能要等看到了才能明白。”
秋玉凉皱眉,说:“我会传话。另外,我要和你说件事情。”
陆羡之心情尚好,愉快地问道:“什么事,尽管说。”
秋玉凉说:“你们问错人了,我之前让你去找的那位祁夫人,并不是个媒婆。”
陆羡之:“啊?”
第二天,依然是个大雪纷飞,昏暗阴霾的天。
刘县丞敏锐地发现。
今天,他家大人的心情没有前两天那么好了。
他小心地问道:“大人,想回县衙了?”
陆羡之摇了摇头,说:“回县衙一堆的事,还要去伺候朝廷刚过来的新官。我又不傻,上赶着回去找罪受。”
刘显峰心想那今天怎么又心情不好了?
陆羡之转了个身,说:“我们问错人了。今明两天,还要去找传说中的祁夫人。”
刘县丞:“啊?”
魏天辰感兴趣地问:“谁是祁夫人?”
程捕快兢兢业业地给他解释,说:“陆大人前一阵子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消息,说要去找一位祁夫人,询问当年关于温蕴案子的事情。”
魏天辰哦了一声,又说:“你们不是都查到我们这边来了吗?”
陆羡之叹了一声,说:“事后仔细想想,其实之所以当时能想到你们那边,并不是因为祁媒婆给了我们足够的线索。而是我们自己再结合了一些她的说辞,慢慢自己推出来的。她提供给我的东西,实际上一点用都没有。”
刘县丞问宋师爷:“是这样吗?我怎么觉得当时推得很顺理成章啊。”
陆羡之:“并不顺利。我们想要知道的是当年案子的细节。但是媒婆根本就不知道细节。还把我们的注意力转到温蕴身上去了。”
刘县丞敲了一下手心。
“对,我们要查的是玉筝楼楼主之死和少女失踪案。”
陆羡之抬手指了他一下,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刘县丞双手一抱,坐了下去,深沉地陷入了思考当中。
宋师爷有些着急,出生问:“那还有另外一个祁夫人呢?”
程捕快接了话头,说:“刘县丞说的另外一个祁夫人应该是住在城外的那一位。她家是农户出身,佃户,一年四季以种菜为生。县里多数商家都从她家拿的菜。”
陆羡之道:“听着就是做生意的。应该不是自己种的菜吧。”
程捕快说:“种的。不过她家大部分送的菜都是从别家采买的。所以交际也是很广。不过没有媒婆广就是了。”
魏天辰道:“听你们这么说,我倒是认识一个玉泉县这边给我们送菜的。驻军有时候会从十四县里面收些菜,不管好坏,都会要。很多农户都喜欢把菜卖给我们。其中玉泉县这边经常给我们送菜的,是一个姓周的庄稼汉子,人特别老实,好说话,有时候还会给我们多送一些。”
程捕快诧异:“周?不是。”
魏天辰笑笑,道:“那就没有了。可能给你们送的和给我们送的菜不太一样。”
陆羡之探过来问:“驻军对嫁入管内的关外人有登记吗?”
魏天辰道:“入户的,当地的官府应当都有登记。我们驻军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去查的。”
陆羡之追问道:“那当年温蕴案发生的时候,应当是查过的吧。魏将军可有印象?”
魏天辰一顿,他低下头,心不在焉地嘬了口茶。片刻后说:“倒是有……但是十多年前的东西还有用吗?”
陆羡之道:“有用。不用太详细,我只想知道人名而已。”
魏天辰道:“你们方便拿到玉泉县在户名册吗?给我看上一眼,我便能勾出来人名。”
程捕快朝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说:“小张,你去衙门问师爷要一份,就说我要的。越快越好。一会魏将军要是走了,可就来不及了。”
张捕快机灵地应了一声,当即窜出去没影了。
魏天辰朝门口看了许久,笑道说:“好机灵的小伙。不过你说的对,我确实一会该走了,你们有什么想问的,最好趁现在快些问我。”
陆羡之叹气,说:“可惜是临时问何大人借来的,想到总有一天要还,我这心啊,就特别酸。”
程捕快笑说:“陆大人别酸,李姑娘一个人能顶我们十个。”
陆羡之道:“哪有什么用,这都七八天,一晃眼半个月都要过去了。也不见衙门里的人来问我是死是活。我这个县太爷做得真是太失败了。”
刘县丞忍不住要替人家说说话。
“这不是衙门现在有客人吗?您不在,家里就这么几号人。照顾新来大人的任务就落在他们身上了。”您一个人在这里不用看别人脸色,还嫌弃家里给你扛事的人不惦记自己,还要不要脸了?
陆羡之抬手无力地挥了挥,说:“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们就随便一听嘛。不要这么认真。”
刘县丞:“……”
宋师爷轻咳了一声,说:“那……木屋那边查地怎么样?”
陆羡之顿时收了自己散漫的神色,正色道:“木屋那边暂时没查到什么。不过我听说那附近有挑流沙河,我让人再去探探。”
宋师爷:“上次怎么没想到?”
陆羡之道:“那一带都要查,我想着是一个一个来,一股脑儿全查,反而会漏掉什么。”
说完,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像是在故意折腾的意思。
他抬头看了一圈,发现所有人都在用谴责的眼神盯着自己,忙解释说:“不是。难道事情不是要一个个来吗?查案又不是出门买东西,事先要罗列好,一起买了,省得漏掉。”
刘县丞道:“可这天气……不好吧。”
陆羡之心道秋玉凉的话,可能自己不给他一点线索,反而会发火的人吧。消极怠工才是她的忌讳之处。
可这些话面对刘县丞他又不能说,只能拉着嘴角笑笑,意思是随便你们说去吧,反正我就这么干了。
魏天辰这时候轻咳了一声,打断了这个尴尬的场面,说:“照这么说来,你们问错人了,那我们的那条线索算歪了吧。”
陆羡之道:“算歪打正着。其实从和何大人碰面之后,一直觉得哪里奇怪,可问了他又不说。现在知道答案,我就想通了。”
魏天辰点点头,说:“有帮助便好。那我也不便在这里久留,军中还有事等着我。这边告辞?”
陆羡之一愣,问:“这就走了?专门为了我这事走这么一趟?”
魏天辰站着说:“差不多吧。这事很大,交给别人带话不方便。”
陆羡之心想这钟将军也是真的看重自己了,这么不方便的事情,他堂堂一个大盛的大将军,不理便是,偏偏还要派自己身边这么重要的人过来协助自己。
他朝魏天辰拱手道:“替我朝钟将军道一声谢,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吩咐。”
魏天辰笑道:“这话我可记在心上了。”
程捕快下意识起来,说:“我送送将军。”
陆羡之点头:“刘县丞也去,有什么需要的都给将军安排一下。”
刘县丞和程捕快一前一后跟着魏天辰出去。屋里又剩下了宋师爷。
宋师爷下意识张口小声说:“大人,刚才我就想问了……”
陆羡之:“……你刚才怎么不问?”
宋师爷:“……人多我不习惯开口。”
陆羡之摆摆手,示意他说。
宋师爷问道:“陆大人您一向做事细致,这回怎么不问清楚对方到底祁夫人是何人再动手呢?”
陆羡之笑笑,说:“又不着急。十多年前的案子了,当然要查得越细致越好了。”
刚才和魏天辰说的那番话,含客套居多。
他手中能用得上的线索,太少了也太被动了。他需要收集尽可能多的信息。
玉泉县这个案发现场,对他来说,相当于蝙蝠帮留给他们的最大的线索聚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