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城送了母亲回去,才慢慢踱步走到自己的房间。
眼下沈府还没有正式挂上牌匾,这座宅子也算不得正式的沈府。沈清城沿着石子小路慢慢走着,心里萦绕的却是静安寺的匆匆一暼,还有那日比试时候她与生俱来的自信。
今儿个送香秀回来的还是她的胞弟,可真是有缘分。
沈清城的嘴角微微扯开,随机又抿上了。
那日跟她一起参加比试的那个男子,他也知道了就是借住在邢家的两个皇子之一,太子是不适合抛头露面的,想来定是另一位燕王殿下了。
什么陆月逢,不过是邢雨菀的化名罢了。
邢雨菀的名头他在京城就听过,诗作却是写的惊艳,却是带了些女孩子的闺阁之气。当时他是不屑一顾的,只是文采比试上她林场做的墨点诗,倒真是绝句,一丝女儿家的矫揉造作都没有,反倒是大气的很。
然而他哪里知道,邢雨菀这是在后宫那个龙潭虎穴历练了三年,又经历了家破人亡之苦重新归来,哪里还写得出儿时的那种天真无邪?
夜,总是让人心里安静。
沈清城喜欢这夜晚,让书童搬了一张书桌到小池塘边,对着银白皎洁的明月,少了一盆暖和的炭火,上面架着一小瓶京城的美人蛇温着,温度慢慢起来,酒香四溢。
他拿起一根笔,借着月色,描绘了一幅那日鲜红的柿子林外,寺庙的红墙绿瓦下,她一袭粉色一群,发丝被风微微吹起,露出一张精巧的小脸来。
眉头还微微蹙着,似是有些不耐烦的敷衍着,面上却滴水不漏。
墨迹被风干,沈清城唤来书童,说道:“裱起来,挂在我寝室里吧。”
沈清城的画工卓绝,纸上的邢雨菀有七八分像,书童看的一愣,笑道:“这是哪家的小姐,生的跟仙女儿似的。难怪能引得我家公子半夜不睡跑到这天寒地冻的外头给她画像。”这画上画的可不是那日见的孟家大小姐,书童眼力价儿不错,孟文瑶虽美,可跟邢家的女儿终究差着一截子。
说不出是哪里差一截子,若是实在要说,只能用风韵二字代替了。
“你怎的也话这样多?”沈清城估计板着脸,可是说出的话却带着浓浓的被戳穿了的不好意思,急急道:“让你去挂就去挂!”
书童嘿嘿笑了两声,小心翼翼的拿着画跑去书房裱了。
而此时的邢家二房客院里,三间屋子都黑着。
骆勇眼力极好,在黑暗中也能视物,只见一个黑影从最东边的房间里闪身出来,往邢府的小花园而去。
把门在眼前合上,骆勇转身抱拳道:“启禀主公,孟文辰果然出了院门。”
萧景谦坐在黑暗中,身后站着四五个死士。
他淡淡开口道:“南疆战事吃紧,我本是要亲自去南疆的,却被父皇一道圣旨来了邢家住着。却没想到竟有意外发现。”
骆勇的眼中亮着精光,说道:“是啊,这孟府是冶铁世家,除了给朝廷供给兵器和铠甲之外,没想到还有这么大一个私库。南疆民生艰难,若是能得到这私库里的铸铁,将那些个南蛮子打跑指日可待!”
萧景谦没说话,他没有骆勇这么大的信心。
孟家竟然敢私屯兵器,这在哪朝哪代都是按照牟尼论处的大罪。而北疆的骠骑大将军樊之忠,已经受了父皇的厌弃,不给粮草不给军饷,将士们过的异常艰难。南蛮那边也是战事吃紧,可父皇依然还广纳妃嫔,看上去倒不像是个被蛊惑了样子,弄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要太过乐观,孟家既然敢这样做,就一定有下家掏重金购置,不会是北疆,那边维持自己的开销都难,南蛮一直在我们眼皮子地下。东边临海,水贼们所图不大,驻扎的兵士也不多,如此想来,只有西边了。”萧景谦拿着手中的扇子挽了个花,面前的烛台瞬间亮起,如豆的灯光下,是一个巨大的沙盘。
他沉声说道:“张挺,你且去跟着孟文辰,其他人围过来。”
张挺是他手下轻功最好的,人称燕子钻云,落地无声。
沙盘上,是大越的整个版图,从山川走向到行军布防,一览无遗。萧景谦指着西边的一块地方,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西边的西凉国,最近就要来京里朝贡了,而从西边进京只有唯一的一条路,势必会通过怀庆府。到时候……”
接下来的话压低了声音,只有他们几人能够听到了。
张挺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了门,一路跟上了轻手轻脚的孟文辰,来到了邢府的竹林里。
晚上风凉,竹叶在风中斑斑驳驳,好像一个个魅影跳动,看的张挺汗毛倒竖。他暗啐了声,这孟文辰大晚上的不睡觉来这鬼地方干嘛!
“恩……”
一个细碎的女生,轻轻一声就渺无痕迹。
张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不会是碰到了女鬼了吧?他可不管这孟文辰是不是太子的伴读,女鬼面前他才不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