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回答,但我不知道我一旦开了口,何孟言会做什么。
“别怕,这次我会让你把话说完。”何孟言一下子就看出我的意思,撩过我额前被汗湿透的发丝,轻轻吻上我的额头,哄小孩的语气,却听上去狠毒无比,“乖,打吧。”
说着他主动帮我按下宋西辞的电话,贴在我耳边。
那头响了两声,其实我很希望宋西辞是一个记仇的人,他会因为我刚才的表现而拒绝接这通电话。然而我低估了宋西辞的气量,很快他又接起来,没事人似的语气道:“干嘛呢,还想我牺牲一个八千万的生意啊?我可跟你说,就刚我出来那一会儿功夫,里面就表决完了,啧啧啧,我一个大领导啊,硬是没说上话!”
我虚弱地笑了笑:“结果怎么样?”
“结果九比二,说这单生意不能做。”他没好气。
“那真是不好意思,八千万我给您糟蹋了。”我道,说实话我这时候身体还没有完全平息,只能尽量让自己听上去正常一点。
宋西辞倒是完全无所谓:“没关系,我有一票否决权。我说那不行,这单生意我就要做。”
我心想那他说那么阔气什么八千万和我打这通电话,反正这个表决会意不就是个走形式么,最后什么结果都得看宋大领导拍板。
见我不说话了,宋西辞轻轻嗓子,摆出一副正经样子:“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你刚才没事吧,怎么突然挂电话了?”
“我这边信号不好。”撒谎么不就是,我的专长啊,让我撒个谎还不是信手捏来根本不慌。我渲染出一个更真实的环境,“刚才在停车场,帮何孟言去跑个地方拿东西,没想到一出电梯就没信号了。”
“你在外面啊?那我去找你!正好我手上的事儿都办完了,我请你吃饭,算是为了庆祝这个八千万的单子。”宋西辞老不正经道,“其实啊,主要还是好久不见你,我思念得很。”
何孟言瞥了我一眼,站起身走了。我估计他根本不想听这些话了,没有营养并且浪费时间。
我也看了他一身,赌气似的热火朝天和宋西辞聊起来:“我也想啊,但何总那脾气你不知道么,能给我一分钟私人空间么?行了宋总,您也被折腾了,我都回公司了。我刚才打电话给你,是想和你说……”
“我知道。”宋西辞一副胸有成竹的语气,“你是想找我商量什么时候调我这来的事对吧?我都和孟言说过了,要调你给我当助理。这样,择日不如撞日,我现在就去何氏固业楼下等你,咱们先吃个饭,然后带你熟悉熟悉我这边业务。当然,你要是不想熟悉,我就先给你批三天假,怎么样?”
何孟言已经坐回了他的真皮椅子,一份文件挡住他的脸,但是视线却越过文件顶端不住向我瞟过来。
我尽收眼中,故意更热情一些,笑得花枝乱颤的:“宋总,您太客气了,我是真想立刻去熟悉熟悉您的业务。但是真没办法,何总不放行,他说您能力强业务光,招个什么博士海归当助理容易得很,我实在不适合去给您添乱。”
“怎么说话呢何孟言!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他管得着?”宋西辞佯装生气,“你等着,我再和他交涉。”
挂断电话,没一分钟,何孟言手机就响了。他拿起来看了一眼,然后淡定地仍到一旁,啥事儿没有似的继续看文件。不一会儿,那手机就没了动静。
其实宋西辞这人也是真心挺奇怪的,他总是摆出对我情谊满满的样子,而且他是如此张扬,如此浮夸地表达着对我的追慕。可是,他追慕我个啥呢?
如果说我和何孟言还有一个从上床开始,相互熟识,共同经历的过程,我和宋西辞连个毛线都没有!第一次见面,就是他绑架了我侄子,然后一上来就说我要娶我。
我感觉但凡一个稍微正常点的人吧,都不会答应和这个突如其来的绑架犯私定终身。
其后,他更是热情无比地穿插在我生活之中,绘声绘色,自己给自己加戏,演得那叫一个精彩绝伦。唯独,宋西辞少了点动机。他这一切绝不会是一时兴起,他肯定有动机。
动机是什么呢?
我来不及想,何孟言就先一把拉住我的手,将我拉上他的大腿,然后紧紧箍住我的身体,不让我挣脱。
我有些急了,我是真怕他再来一遍啊,他就算有这个本事,我也是实在受不住了。
好在何孟言没有,他吻着我的脖颈,轻声道:“吴愉,你别想逃开我,永远都别有这个念头,因为我不可能放过你。”
我冷哼一声,没有答复。
何孟言并不在意我的冷漠,他轻笑着:“你不是恨我么,你不是觉得我也恨你么,你不是认为我们之间不可能有转机了么。很好,我现在也这样以为了。”
看吧,我们早就看透了彼此的心思。这段时间的讳莫如深,到底换来了他先说出这番话。很多问题,不是靠逃避就会自己消失的。
“那既然我们都无法原谅对方,我们就这样纠缠着吧。”何孟言道,“你以为你能逃到哪里去,你以为谁能保护你?我今天就告诉你,只要我不想放手,谁都没办法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见我始终不说话,何孟言强硬扳过我的下巴,让我看着她:“你听明白了么?”
这就是他的答复。
从康康死后,我们从不谈论彼此的关系,从不说爱,也不说恨。我们冷漠,规避,我们表面靠近,内心却不断逃离,因为我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我们的关系。我不知道我该不该恨他,或者该不该爱他。
我把这个决定权交给他,最终,何孟言给了我今天这个答复。
——既然我们都无法原谅对方,我们就这样纠缠着吧
“好啊。”我终于也笑了,“那我们,就这样纠缠到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