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二少奶奶特意嘱咐我的。”
继宗有些不高兴:“是瑛娘让你求我?”
“是啊。”
隆福回答着,想起了瑛娘的话……
瑛娘临走时对隆福说:“福叔,今天是个难得的机会,若二少爷来祠堂拜祭祖宗,请福叔无论如何留住他,让他也去给婆婆磕个头。天下没有不疼自己孩子的娘,只要二少爷和婆婆见了面,疙瘩也就算是解开了!其实我知道,隆家和婆婆都需要二少爷,其实二少爷也离不开隆家和婆婆……之前的误会都因我而起,这两年来我一直觉得自己是罪人,让婆婆和二少爷骨肉分离,就算别人不说,我都觉得自己是个妖孽了。”说着,瑛娘掉了眼泪。
隆福劝道:“二少爷,请体会二少奶奶的一片苦心吧!”
继宗无奈:“好吧,不就是磕头拜年吗?就算是为了我媳妇!”
“太好了,太好了!您和夫人一见面,那点误会就烟消云散了!夫人的病,也就好了!”
“这么说,我能顶个郎中?”
“一般的郎中可开不出这么好的药!”
继宗笑了:“那好吧,就当帮她祛病,谁让她是我娘呢!”
隆福抱拳:“二少爷,我这儿替二少奶奶谢您了!”
继宗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走向了隆夫人的房间。
隆家长房内,张神仙嬉皮笑脸道:“大少奶奶过年好!您总算是想起我来了,今天是大年初一,正是时候!给大少奶奶拜年!祝您吉祥安康,祝小少爷平安富贵,早日执掌隆家的金山银山!”
隆万氏不悦:“屁话!夫人成天找人写信往西洋寄,催着隆老三回来!”
“没用!没用!我早就帮您打听了,这两年来,三少爷从来没往家里寄过一封信。如今这世道就是天下大乱,不光是在咱们中国,那法兰西国、意大利国,四处都在打仗!子弹炮弹又不长眼睛,我估计咱家三少爷,早就不在人世了!”
“此话当真?”
“这大过年的,我这话,算是在您这儿讨个吉利吧?”张神仙看着隆万氏。
“算!”
“那就好!您想啊,他要还活着,能不来信吗?我听说夫人急坏了,大年三十还派人往那邮政所跑呢,没错吧?”
“呦,你不会在我们家安了奸细吧?”
“没有,我是掐指一算,算出来的!”
“那你也帮我算算,今天隆老二会不会回来?”
“二少爷?不能吧?不是已经分了家吗?当着宗亲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还有脸回来?不能!不能!”
隆万氏“啪”的一拍桌子:“你算错了!我告诉你,隆老二已经去祠堂拜祭祖宗了,完事就得去给老太婆磕头!”
“有这事?”
“有这事!你赶紧去给老太太拜年,再给她撂下几句狠话,要不然,她就该用八抬大轿把老二一家全请回来了!”
“这……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噢……对了,我前两天掐指算来着,隆继宗的三丫头快两岁了。不知道大少奶奶听说了没有?这丫头有点儿怪,到现在还不会说话!”
“那有啥怪的?我就张嘴晚,快三岁了还不会说话呢!”
“她是灾星,怎么能跟您相提并论呢?放心吧大少奶奶,我有辙了,我一定口吐莲花,说得夫人绝不敢让二少爷一家回来!”
“当真?”
“那是,啊,对了,大少奶奶,我最近摊上了点儿事,手头有点儿紧,不知道大少奶奶能不能救济救济。”
大少奶奶一转身,将一张银票扔向张神仙:“别人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你是不见钱不张嘴呀!”
“多谢大少奶奶!大少奶奶是大善人,一定会得好报!小少爷一定会接下隆家的金山银山!”
隆夫人激动地站了起来,向前迎了几步:“是继宗来了?”
哪成想挑帘子进来的却是张神仙:“无量天尊,隆夫人,张某给您拜年了,祝您万福金安,大吉大利,祝隆家风调雨顺,买卖兴隆!”
随着张神仙的一阵胡言乱语,隆夫人的脸上从欣喜变得冷了下来:“啊,是神仙啊,佘管家,别让他白来,给些银钱帮我送客。”
“夫人,快两年没见面了,您不请我喝杯茶唠唠家常?”
“改日吧,你快走,待会儿继宗要来的,万一看见你在这儿,一不高兴他再走了,如何是好?”
“二少爷要来?那正好,我有个事得提个醒!”
佘管家将红包塞到张神仙手里:“行了,你快走吧,什么事回头再说,夫人今天没空!”
“那可不行,二少爷马上进门,我来的正是时候!我说我昨天怎么梦见老祖宗了,原来是她老人家托我来传话,请夫人附耳过来!”
“你就别装神弄鬼了,有话快说!”
“夫人,二少爷家的那颗灾星快两岁了,还不会说话?您知道吗?这里边可暗藏玄机啊!”
“都分了家了,她会不会说话我哪知道?你有事快说!再胡言乱语我可不想听了。”
“好,多一句废话没了,还剩八个字,您记住了,爱信不信,灾星开口,家破人亡!”
隆夫人吓了一跳。
张神仙掂了掂佘管家给他的红包,笑了笑:“我是老祖宗的朋友,老人家在天之灵托付我,我不敢不来。我知道这大过年的我说的话不吉利,也不招人待见,所以您这赏钱我不能拿,我压根就不是为钱来的!”说着张神仙把钱往桌上一拍,扭身就走。
隆夫人被这八个字惊住了,她是久久地瞪着眼睛,不知如何是好。
张神仙跨过天井来到外间,正与继宗相遇,继宗见到张神仙立刻皱紧了眉头,他是一脸的不高兴。
张神仙嬉皮笑脸道:“二少爷过年好,这么巧啊,真是缘分,真是缘分!”
继宗瞟了他一眼,理都不理,拂袖往里去了,没看到张神仙露出的一脸坏相。
继宗双膝跪倒,他并没有抬眼与隆夫人对视就直接叩头。
“娘亲在上,隆继宗给您拜年。”
只这一个头磕下去,隆夫人便是满眼的泪水,她恨不得冲上前去拥抱继宗,但是她看了一眼佘管家,忍住了。
此时,佘管家也抹着泪。
继宗站起身来,隆夫人再也抑制不住了,她冲上前去一把把继宗抱在怀里。
“儿啊,娘想你!娘想你啊!”
继宗觉得这种亲热很是尴尬,他有些不自在,隆夫人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忙说:“坐坐坐。佘管家,快,给二少爷看茶。”
佘管家答应着去了,继宗和隆夫人双双落座,两个人的眼神相遇,继宗即躲开,隆夫人也很尴尬。
一杯茶放在了继宗的眼前,他与隆夫人两个人各自干坐着谁都不说话,继宗端起茶喝了一口,站起身:“啊……娘,那我回去了。”说着,继宗扭头就往外走。
“别啊,继宗!留下陪娘吃顿饭吧?”
继宗回过头来:“我现在不是有自己的家了吗,家虽小,我也是一家之主。这点儿了,还没开饭呢。我要是不回去,三个孩子肯定不敢动筷子。”
继宗说完,扭头就往外走,隆夫人心如刀绞,她快走两步,一把拉住了继宗的手。
“继宗等一会,娘还有话说!”
“啊,那您说吧。”
“这……按说这大过年的我不应该说,可话憋在肚子里面,娘心头难受啊。我问一问,你那第三个女儿是不是还不会说话?”
“啊?是,还没说话……”
“她多大了?”
继宗愣了愣。
隆夫人继续说道:“十九个月了吧?转眼就两岁,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继宗有些生气:“娘,您要再说她是灾星,我可不爱听!”
隆夫人犹豫着:“我刚刚得了八个字,不说出来对不起祖宗!”
“从哪儿得来的八个字?”
“那你就不要管了。总之,有人算过咱们家的命数,这八个字关系重大啊!”
“到底是哪八个字?!”
“灾星开口,家破人亡!”
继宗瞪大了眼睛:“你……准是刚才那个江湖骗子说的!他奶奶的,等我追出去扒了他的皮!”
说着,继宗就要往外走。
佘管家连忙拦住:“别,别,别,不是张神仙说的!”
“不是他说的,难道是你编出来的?”
佘管家一下子张不开嘴了。
继宗转过头来对着隆夫人:“真没想到,我好心好意地给你磕头拜年,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隆夫人闻言有些后悔了。
“我昨天给孩子起了名字,叫念娣,隆念娣!虽说是个女孩,那是我的亲生骨肉!将心比心,要是当年有人说,你的三儿子隆延宗是灾星,应该扔进黄河里去,你会怎么样?”
隆夫人吓傻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哼,我说不来,瑛娘想方设法的求我来,真是自讨没趣!”继宗说着,扭头就往外走。
隆夫人彻底傻了,半晌,隆夫人啪的一拍桌子:“我真后悔,我怎么能听张神仙胡说八道!继宗说得对,他就是个骗子!骗子!!!你带几个人,去,给我打折他的腿!”
“是!”
“等会儿,我儿子,我儿子才回来,又走了,以后再也不回来可怎么办哪?”
“您刚才不是让我准备银票吗?”
“对对对,银票!快去追继宗,把银票给他!”
佘管家领命连忙追出去了。
继宗气哼哼地要出门,哪成想客厅里的下人们都上前给他拜年。
一个下人道:“二少爷过年好!您有两年没回来了吧?小姐们都好吧?”
继宗有点不耐烦:“好!好!”
又有一个婆子说:“二少爷过年好!也给二少奶奶拜年!”
“好。”
就这样一耽搁,继宗就没出的了门。
此时佘管家赶到,大声吆喝着:“二少爷慢走!”
继宗一听是佘管家,懒得搭理,急着要出门,佘管家紧走两步,拉住继宗:“二少爷慢走,还有事情!”
继宗不情愿地被佘管家按着坐到了椅子上。
隆继宗没好气地说道:“有话快说!”
“这个给您。”佘管家将一叠银票递向继宗。
“什么意思?”
“夫人让我给您的。”
“给我银票干什么?”
“帮您呀!”
“我有自己的生意,挣的钱够花!”
“二少爷还跟夫人置气?她毕竟是你的娘,不瞒二少爷说,自从您提出分家,夫人可是着实生了您的气。不过……既生气,又惦记你。经常让我私下打听,你的身体好不好,都交了些什么朋友,做些什么生意,赔了还是赚了,缺不缺本钱……”
“用不着吧?”
“二少爷怎么不领情啊?去年秋天,您不是囤了好多布料销不出去吗?夫人就让我……”
佘管家一下说漏了嘴,继宗瞪大了眼睛看着佘管家。
佘管家尴尬地不敢说了:“夫人不让我说的,你瞧我,真是嘴欠!”
“那几个大单是你买走的?”
“那不是夫人怕你压了本钱……”
“那就麻烦你转告她,好意我心领了,以后我的事让她别再操心了!这银票你还给她,既然分了家,我拿她的银票算什么?”说完,继宗站起来又要走。
“别啊,二少爷,这银票您不拿我交不了差啊!夫人说了,这笔钱算是借您的,我打听到这一开春,继宗货栈在省城订了不少货,要做大买卖。做大买卖就一定需要钱周转不是?”
“我不想拿隆家的钱。”
“这是夫人的私房钱,夫人嫁到隆家的时候,从娘家带了一大笔嫁妆。当时我是她的陪嫁丫鬟,我知道的,错不了!拿着吧,这是你娘的一片苦心,您要是不拿,她会伤心的!”
继宗想了想,他完全理解了母亲的好意,向里间望了望,软了下来:“唉,要说我现在还真是缺钱周转,那行,转告我娘,多谢了。生意周转开了,立刻奉还!”
继宗说着接过银票,此时,有人挑帘子进来,正是拉着猴崽子端着盘饺子的大少奶奶隆万氏,隆万氏刚好看到继宗接过银票,如同捉奸在床。
隆万氏阴阳怪气道:“这是干什么呢?我可在门口听了半天了,有这么当婆婆的吗?也太偏心眼儿了。我们长房孙少爷想请个洋教师都不给拿钱。这边倒好,分了家还硬往手里塞啊!”
继宗百口莫辩,银票确实已经在他的手里。
“说什么打翻了,从此不见面了,都是糊弄鬼的呀!就是为了算计我们长房的孤儿寡母啊!偷偷的把家当全都从私底下捣鼓到老二家里去?让我们娘俩将来什么也落不下是不是?孩子他爹,你睁开眼看看吧,看看他们怎么欺负我们的!”隆万氏不依不饶。
隆夫人闻声从里间出来:“大过年的哭天喊地,成何体统!”
“呦,许你们偷偷摸摸的往外捣鼓家底儿,我说个话都不行了?要不来个痛快的,煮上一锅毒药,毒死我们娘俩儿!杀人灭口得了!”
说着,“啪”的一声,隆万氏将一盘饺子狠狠地摔在地上,饺子溅得四处都是。
“成何体统,这成何体统!!!”隆夫人气得直哆嗦。
继宗也很生气:“姓万的,你胡说什么?!我和娘之间有什么偷偷摸摸的?”
隆万氏高声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既然分了家,你拿家里的银票干什么?你还要不要脸?”
继宗气的将银票摔在地上:“谁说要拿了!”
一见继宗把银票扔在地上,隆夫人急道:“继宗!”
继宗看了一眼隆夫人,以一种怨恨的目光,隆夫人眼含热泪,继宗扭头就走了。
继宗即将跨步出门。
隆福迎了上来:“二少爷,咋不留下吃饭啊?”
继宗用手指着隆福的鼻子:“一个瑛娘,一个你,都多管闲事!这个家我就不该回,一辈子都不应该回来!”
继宗拂袖而去,隆福则是忧心忡忡地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瑛娘家里,各种各样的饺子已经摆放好了,小酱油碟,小醋碗,小辣椒盘儿,都准备的非常漂亮。
瑛娘将三个孩子穿戴整齐,梳妆打扮好。
招娣饿了想伸手,瑛娘轻轻地打了一下:“等一等,今天可是大年初一,等爹回来一起吃。”
招娣做了个鬼脸,这时继宗进门,脸色铁青。
瑛娘一愣:“她爹,这是怎么了?”
继宗沉着脸,手指着盼娣问瑛娘:“老大什么时候会说的话?”
瑛娘答道:“一岁。”
“那老二呢?”
“十一个月。”
“老三多大了?”
瑛娘闻言一愣。
“快两岁了吧?到现在还不会说话,真是个笨蛋!”
继宗说这话时恶狠狠地瞪着念娣,念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继宗怒道:“哭哭哭!大过年的你哭什么?真是他娘的丧门星!”继宗吓得念娣越哭越厉害。
瑛娘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上前一把将女儿抱在了怀里哄着,可是念娣哭个不停。
瑛娘劝道:“她爹,孩子们都饿了,先吃饺子吧,有啥话吃完饭再说。”
继宗坐下,要吃饺子,瞟了一眼念娣,瑛娘怀里的念娣一看继宗的目光又吓哭了,继宗将筷子一摔,站起来就往外走。
“她爹,你干什么去?”
“我想喝酒,我想出去喝两盅,你少管!”
盼娣和招娣吓傻了,只是相互看着,谁也不敢出声。
此时的孝兴,大雪纷飞,远处有人放起了烟花。
孝兴酒楼二层的一个卡座里,继宗在喝着酒。
店小二走来劝他:“二爷,今儿个过年。要不,您回家喝去吧……”
继宗一抬眼:“怎么?我没给你酒钱?”
“不是不是,小店要打烊了,我们也想回家过年。”
“把酒给我备足了,你们走!不用你们伺候!”
“这,这不合适呀?”
“这是给你的赏钱。”隆继宗把一块大洋拍在桌上。
店小二拿了大洋,哭笑不得:“今儿这是怎么了?两位贵客,哪个也送不走。”
“怎么?除了我还有人不回家过年?”
“有啊!那位我也惹不起,是县长大老爷的亲侄女。”
继宗闻言一下子酒醒了一半:“嗯?她在哪?”
此时,洪小姐一个人坐在另一个卡座里自斟自饮,也有些醉了,继宗起身,来到了洪小姐面前。
继宗轻声唤道:“洪小姐?”
洪小姐一愣:“隆继宗?大过年的你怎么不回家?”
“你不是也没回家吗?”
“我是无家可回。”
“你叔叔呢?”
“回老家桐城了。”
“那你怎么没跟着一起回去?”
“回去要是被人问起婚事,我怎么答?”
洪小姐一句话戳在了继宗心口上,他不知说什么好。
“你不回家过年,你太太和三个女儿能答应?”洪小姐问。
“我在哪儿喝酒是我的自由,还能被她们管住了?对了,我记得你不会喝酒来着?上次在临县只喝了三杯你就醉倒了!”
洪小姐笑了:“那是前年的事了吧。”
“前年了,洪小姐还没找到婆家?”
洪小姐一听,瞪大了眼睛,看着继宗。
继宗连忙解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刚才说了,还没找到……”
“婆家是没找到,不过酒量练出来了,再想灌醉我,没那么容易!”
继宗笑了:“真的?”
他看桌上饭菜和酒都没什么了,便道:“我那儿剩的酒多,洪小姐可愿意移驾同饮?”
“大过年的你我一起喝酒,你不怕别人看见说闲话,传到你媳妇耳朵里,又打翻了醋坛子?”
“我已经给了店小二赏钱让他们都走了,这酒楼里连个伙计都没有,谁能看见?”
“好吧,我在孝兴也不认识什么人。要说,还就跟你有点交情……我们,一起喝酒过年?”
“一起喝酒过年!”
瑛娘将三个女儿都安顿睡着了,念娣一边睡觉一边哭,瑛娘只得把她抱在怀里颠着哄着。瑛娘不停地向窗外张望,可是没有听到继宗回来的动静,她忧心忡忡。
继宗与洪小姐又喝了许久,两人都有些醉意。
继宗大骂:“他奶奶的时少卿!什么东西?猪狗不如!他是我的结拜兄弟呀!古有关云长千里送嫂,可他呢?他居然惦记我媳妇!我真是瞎了眼了,我怎么认了他当兄弟!”
洪小姐说:“别说我没提醒你啊,你尽快再雇两个掌柜的。”
“干嘛?”
“做生意总要往外跑吧?雇人帮你跑,你最好别离开孝兴。”
“什么意思?”
“你成天往外跑,你就不怕哪天时少卿把你的娇妻美眷劫走?”
“不可能!瑛娘怎么会跟他走?”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惦记也没用,我媳妇我自己心里有数,再说了,那时少卿已经被我赶走了!”
“赶走了?半个月前,就在这个酒楼,我见过他。”
继宗顿时一激灵:“你说什么?”
“我还听见他吩咐手下人盯着你,打听你什么时候离开孝兴,什么时候回来。好像他整个秋天都住在这儿,只不过你在孝兴的时候他就躲在客栈里睡觉,八成是怕在街上撞见你吧?当时他就坐在这儿……”
洪小姐又指了指自己喝酒的雅座:“我就坐在隔壁。后来他发现了我,嬉皮笑脸的打招呼,我质问他怎么还有脸来孝兴?他说他想做的事,做不成,绝不死心。”
“你说他一直在孝兴?专门打听我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来?”
继宗的疑心病犯了,他的回忆起除夕夜和瑛娘的对话,心里犯了嘀咕。
洪小姐劝:“隆继宗,你琢磨什么呢?喝酒!”
隆继宗端起酒杯:“好,喝酒!”
二人一饮而尽。
“你媳妇人不错,你好好待她。”
“哎,今天在这儿过年喝酒的只有咱们俩,不提她!”
“也好,也好,真是巧了。”
“对呀,无巧不成书,同是天涯沦落人嘛。来!我敬你一碗!”
说着,继宗便去用碗倒酒。
“这酒挺烈的,不能用碗。”洪小姐劝了一句。
“我今天偏要用碗喝!”酒壮怂人胆,继宗吆五喝六,哈哈大笑,喝的是不亦乐乎。
家中,隆继宗从炕上起来,恶心要吐,瑛娘连忙递过一杯清水。隆继宗看瑛娘,眼神中有些怀疑。
继宗用清水漱口:“酒是好东西,可不能吐出来。”
瑛娘问:“二少爷跟谁喝的酒?喝了这么多!”
“老相识,一个老相识!对了,你说老三、念娣早就断奶了?什么时候断的?”
“去年夏天。”
继宗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异样的神情:“噢,那就是说整个秋天你都没喂孩子?”
“是啊。”
继宗一口将水都喝干,“咣当”又躺在床上,睡去了,可瑛娘却被问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冬去春来,黄河开冰,气势浩荡,无与伦比。
继宗货栈外,隆福一瘸一拐地走来。
进了屋内,继宗将一杯茶放到了隆福面前:“福叔喝茶。”
隆福道:“二少爷亲自为我沏茶,真是折煞老奴了。”
“福叔,咱俩情同父子,你客气啥?今天叫你来啊,是有事求您。我想让你给佘管家传个话。”
“佘管家?我知道她得罪过您,但是您是主子,千万别跟一个女流之辈一般计较。”
“我跟她计较什么?我呀,是想跟她侄子,就是那个当警察队长的那个,交个朋友。请她帮着引见引见。”
“跟警察交朋友,二少爷有什么事吗?我一时半会儿没弄明白二少爷想干什么……”
“你不用明白,帮我传话就行了。”
隆家佘管家房里,佘队长大口地吃着面条:“呵,隆家真有钱,在外边吃碗面,有两片子肉就不错了!您瞧瞧这碗,我想挑几根面条倒是难了,全是大块的牛肉!”
佘队长大快朵颐。
佘管家在一旁开口了:“我呸,你当谁吃面都是满碗的肉啊?这是你来了,我亲自去厨房给你盛的!”
“我说的嘛,谢谢姑姑!”
“你小子怎么这么好的命啊?”
“我又怎么命好了?”
“我告诉你啊,隆家的二少爷,要跟你交朋友!”
“谁?隆继宗?这王八蛋,上次给我一巴掌,我真后悔没一枪毙了他!还敢用枪指着您?我听说之后我气得牙根儿痒痒,我真想给您报仇啊我!还想和我交朋友?好啊,逮着机会我收拾死他!”
“住口,胡说什么?!没有隆家,你就是个乡下的流氓无赖!为了你,隆家使了多少银子?你不知道啊!”
“我知道,隆家是隆家,隆继宗是隆继宗,他已经跟隆家分家了,不是一回事了!”
“怎么不是一回事?隆继宗是隆家的二少爷,永远都是咱们的主子!”
佘队长愣了半晌:“……不是,姑姑,你不最恨隆继宗和他那媳妇了吗?”
“夫人一共生了三个儿子,大少爷没了,三少爷远赴西洋,两年了毫无音讯,眼前就这么一个二少爷。虽说前两年闹得不愉快,可二少爷毕竟是夫人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打断骨头连着筋,这个家早晚不得交给他执掌?”
佘队长张大了嘴,仿佛才明白。
“我告诉你,二少爷想认识你,那是高看你,是你的福分!二少爷吩咐的事,你尽心竭力的去办,哪怕丢了狗命,也得好好为二少爷效力!”
“凭什么啊?”佘队长很不服气,他大口地吃着肉,撇着嘴。
酒楼雅座,摆满了一桌子好酒好菜。
隆继宗站起身来:“佘队长,久违了。”
佘队长端详着隆继宗,看着酒菜:“你请我喝酒?”
“对呀,请坐。”说着,隆继宗倒酒。
“你是隆家二少爷,脾气大得很,你这酒杯我有点儿不敢端啊?”
“我是脾气不好,上次打了你一巴掌,今天赔罪,敬你一杯!”
佘队长也不客气,拿起酒杯喝了,隆继宗也干了。
“其实你打我一巴掌,那毕竟是情急之下,我也没记你的仇,可是我姑姑……”
隆继宗边倒酒边说:“你姑姑从小服侍我娘,跟着我娘陪嫁到了隆家,只不过我小时候正赶上她身体不好,告假回了乡下,所以我们才不熟识。后来听我娘说起,才知道她们情同姐妹。”
“情同姐妹?呵呵,从你们主子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后背真是直冒凉风啊……情同姐妹你还拿枪要……”
“所以,我再罚一杯,给令姑母赔罪。”说罢,继宗又干了。
佘队长毕竟心里敬畏继宗,不再计较,也喝了。
继宗继续道:“佘队长,要是从我娘和你姑姑那里论,咱们也应该兄弟相称啊!”
佘队长有点儿不好意思:“这,这我可高攀不上啊……”
“是我高攀!你是警察队长,我是一介草民,来,兄弟,我再敬你一杯!”
“这,这我多不好意啊。”
说着,二人又干了一杯,三杯酒下肚,佘队长已经换了称呼。
“二少爷,说起来,隆家对我姑姑和我那真是大恩大德,咱们一家人也就别说两家话了,您摆了这么一桌好酒,到底有何吩咐啊?就直说吧。”
隆继宗发现佘队长变了口吻,已经像个奴才了,知道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他微微一笑,说道:“是这样,兄弟,我想请你帮我捉奸。”
佘队长一愣:“捉奸?”
“没错!”说着,继宗拿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推给了佘队长。
“哎,二少爷你这是干什么?您不是说兄弟吗?就不兴这个了……”
“我知道,你手里的枪,是替政府效力的,为我这一介草民办私事,不合适,再说,还得劳驾你的手下啊。”
“可是我还是没明白,捉奸,捉谁啊?怎么个捉法?”
隆继宗和三个孩子吃着早饭,大包子,三个孩子吃的很香,继宗斯文地喝着粥,瑛娘照顾着继宗和孩子。
继宗说道:“瑛娘,我这次走,时间可能要长一点,起码一个月。”
瑛娘疑惑:“昨儿你不是说过了?”
“啊,是吗?我昨天说过了?盼娣,招娣,爹要走一个月,你们想不想爹啊?”
盼娣,招娣异口同声:“想!”
“来,过来亲爹一下。”
盼娣、招娣分别上前亲了继宗。
招娣笑着说:“扎!”
“哼,净瞎说,爹昨天才刮的胡子。”继宗也笑了。
瑛娘道:“还有念娣呢,来,念娣也亲亲爹!”
说着她抱起念娣凑近了继宗,哪成想念娣“嗷”的一声哭了起来。
“这孩子,你看,让你和爹亲近亲近,你哭什么啊?二少爷您别生气啊,这孩子脸儿小,你一瞪眼睛,她更害怕。”
“小孩子,哭就哭吧,我干嘛要瞪眼睛啊?你也是,她不愿意亲我,你别难为她嘛。”
念娣怯生生地哭着。
门口已经套好了马车,继宗上了马车,不动声色地回头挥手。
瑛娘唠叨着:“二少爷一路小心!多穿点儿,千万别着凉,别吃凉饭!该打尖住店就打尖住店,千万别走夜路!”
继宗点着头,马车走了,瑛娘露出一脸担忧的神情。
远处,时少卿的管家探出了头。
时少卿吃着点心,管家从外面跑了进来。
时少卿没抬头就问:“走了?”
管家回话:“走了,我看着出的城!”
“这次去一个月?”
“没错,昨儿他亲口和货栈里的伙计说的!”
时少卿点了点头:“一个月,足够了,就算瑛娘铁石心肠,我也要让她融化。”
“老爷,您要是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我真没想到您为了这么一个三个孩子的娘……”
“你给我闭嘴!三个孩子怎么了?她在我心里是最了不起的女人,跟我亲娘一样!我必须让她跟我走,一辈子陪伴在我的身边!你说我能成功吗?”
“这……我可不知道……”
“不知道?我,比隆继宗年轻,英俊,风流倜傥!我爹留给我的家业,比隆继宗分家得到那仨瓜俩枣多了不知道多少倍!我凭什么不能成功?”
“可是上回……”
“上回瑛娘没跟我走,才说明她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女人!她要真是个水性杨花之辈,我时某也看不上她!越难得到的,越是最好的……”
时少卿看着管家难以理解的样子:“你个蠢货,怎么懂得男女之间的感情?”
院子里,盼娣与招娣正在玩着口袋,两个人在地上画个格子,用口袋扔着、跳着、玩着。
瑛娘打着哈欠,收拾着碗筷,突然有些恶心,她停下了手里的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瑛娘倒了口水喝,慢慢地坐在椅子上琢磨着:“我说怎么这么困哪,一天到晚睡不够,原来……”
瑛娘看了眼在炕上玩着小口袋的念娣笑了:“念娣,你爹给你起这个名字好啊!我估计你会张嘴说话的时候,你弟弟就来了!哈哈,这回娘啊,可得长点心眼儿,在你弟弟坐稳当之前,不告诉你爹!谁说小老三是灾星?我们是福星!”
夜黑风高,天上挂着一弯明月。
三个孩子都在炕上睡着了,老三却突然哭了起来。
瑛娘用手拍着:“念娣乖,念娣乖。念娣睡觉,念娣睡觉。妈妈可不能抱你溜达了,妈妈怕惊动了你的小弟弟。念娣乖,快睡觉,睡觉,噢——噢——”
瑛娘一手拍着老三念娣,一手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暗暗的高兴。
她喃喃道:“菩萨保佑,这回一定来个儿子!我也就对得起继宗,对得起隆家的祖宗了。”
一个可以看到瑛娘家大门的角落里,躲着隆继宗和佘队长,佘队长身后跟着四五个荷枪实弹的警察。
佘队长调侃道:“二少爷,我真没想到啊,您这么尊贵的少爷,也有人敢给您戴绿帽子,呵呵……”
继宗不悦:“你给我闭嘴!”
“就你这点事儿吧,其实我姑姑说过。你娶得这个媳妇不咋着,你说您是什么身份啊,隆家的二少爷何等尊贵,你怎么能娶个河姑哪?就为这么一个女人,娘都不认了,值吗?”
“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行,我再打听打听,抓住了,您打算怎么办?”
“我亲手宰了这个女人,然后去给我娘磕头认错!”
“亲手宰了就算了,咱不能动私刑,万一被洪县长抓住把柄,治你的罪咋办?奸夫淫妇交给我,指定替您出气……”
继宗瞪着空旷的街道。
佘队长自言自语:“京城来的有钱大老爷看上了一个仨孩子的娘?我怎么有点儿不信呢?”
说着说着,佘队长突然张大了嘴:“还真来了啊?”
继宗此时也看到了时少卿的身影,只见时少卿鬼鬼祟祟地来到瑛娘家门前,左右端详,见四周没人,一挥手,从远处招来一个伙计,那伙计训练有素,往墙根儿一蹲,时少卿踩在他的肩头上,伙计一起身,时少卿借势一搭墙头,“噌”就窜了进去,继宗气得咬牙切齿就要冲出去,却被佘队长一把拉住。
佘队长劝道:“等等,等等。二少爷别激动,这事儿可不能现在就去抓。现在去了,人家不能认!”
继宗气得直喘粗气,攥着个拳头直哆嗦,这时时少卿的伙计向远处跑去了。
佘队长道:“这奸夫还有帮手,而且轻车熟路啊!这不定来多少回了呀?”
佘队长如此添油加醋,继宗气得一拳砸在了墙上。
床上的瑛娘刚刚睡着,突然听到有人在敲窗户。
瑛娘起身问道:“谁啊?”
时少卿回答:“是我。”
瑛娘警觉:“你是谁?”
“瑛娘,你难道听不出我的声音了吗?我是时少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