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娘端着一碗面来到街道拐角，只见念娣依偎着墙角坐着。
瑛娘心疼道：“这孩子，你坐这儿干啥？那不是有凳儿吗？娘花钱买了面，人家让坐。”
瑛娘把面放在桌上，转身去抱念娣，念娣死活不站起来。
瑛娘无奈：“好好好，你愿意坐这就坐这。来，娘喂……”
瑛娘挑着面喂念娣，念娣不吃。
瑛娘问：“咋？不想吃这个？那你想吃啥？”
念娣一句话不说，低头不看瑛娘。
过了一会，瑛娘拿了一张饼：“丫头，这个行吗？吃吧？”
念娣仍然不吃。
瑛娘有点生气了：“你个死孩子，面也不吃饼也不吃，你想吃啥？”
念娣还是不说话。
瑛娘又说：“前两天不是刚吃过肉吗？”
念娣仍然低着头。
瑛娘没办法了：“好好好，娘给你买饺子去，行吧？肉丸馅的饺子。”
一会儿，瑛娘端着一个碗走来，碗里放着六个饺子。
瑛娘递给念娣：“吃吧，我的小祖宗。来，刚出锅的，小心点儿别烫着。”
瑛娘拿起一个饺子递到念娣嘴边，念娣不吃，“哇”的一声委屈的哭了起来。
瑛娘急了：“你！你到底要什么啊？”
念娣只是哭。
瑛娘气坏了：“这可是肉丸馅的饺子啊，你还想要什么？我告诉你，出了县城，你再想吃这么好吃的东西你就吃不上了啊！你个不成器的东西你！你不吃，娘吃！”
瑛娘赌气，自己吃了起来，念娣委屈地哭着，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
瑛娘背着念娣走上沙丘，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走着。过了很久，瑛娘终于带着念娣从沙丘上走了出来。瑛娘将念娣放在地上，脱掉自己的鞋，往外倒着土，她实在累坏了，沙丘太难走，又背着念娣，确实艰难。
半晌，瑛娘道：“好了，走。”
瑛娘起来拉念娣，念娣不起身。
“我的小祖宗，你还让娘背啊，娘真的没劲儿了。”
念娣不看瑛娘。
“好好好，娘背你！谁让生下了你呢，准是前辈子欠的债。”瑛娘上前去抱，想背念娣。
可是念娣在地上打滚死活不让瑛娘抱，还伸手打着瑛娘。
“你干什么？！”
念娣“嗷”的一声哭了出来：“姐！我要姐！”
念娣的一声哭顿时让瑛娘撕心裂肺。
瑛娘坐在地上将女儿抱在怀里：“念娣，念娣你别哭，娘也想你大姐二姐，可……她们留在奶奶家有吃有喝，饿不着冻不着，不至于受罪。咱们娘儿俩一个是妖女，一个是灾星，就别连累你大姐二姐了……”
念娣哭着：“姐！”
“你别哭了！你这连哭带嚎的就像在娘的心头割肉一样，念娣，娘求你了，别哭了……”说着，瑛娘也淌下了眼泪。
“我要姐……”
“行了，别嚎了！你再嚎下去，娘的命都被你嚎没了……”
念娣叫一声姐，就像在瑛娘的身上捅一刀。
瑛娘叹气道：“说实话，娘也放心不下你两个姐姐。要不这样，咱俩回去看看她们？”
念娣连忙点头。
瑛娘叮嘱道：“不过说好了，咱们就远远的看着，别让她们知道。要是让你大姐二姐看见咱俩，她们就要跟着咱们走，好不容易奶奶收留了她们，可别让她们俩也跟着咱们挨饿受冻，行不？”
念娣点头。
瑛娘把念娣搂在怀里：“闺女，你真懂事。走，回去，看你大姐二姐去！”
念娣一咕噜爬了起来，拉着瑛娘往回走，再次踏上沙丘的母女二人的背影，被夕阳吞没。
清晨，隆福拖着残腿拉开了隆家大门，他刚要回到门里，发现瑛娘躲在暗处看着他。
隆福眼神不好，眯着眼睛分辨着，瑛娘抱着念娣向反方向走去，见四下没人，隆福连忙快步去追。
街道拐角，隆福追上来了，见角落里正是瑛娘和念娣。
隆福忙上前询问：“我恍惚看着像二少奶奶，幸好追来了，您有何吩咐？”
瑛娘不好意思道：“我往娘家蘑菇镇的方向走了两天，这小老三不吃不喝、天天哭着要姐姐……我实在是没法子了，只得带她回来。”
隆福沉吟：“这……”
瑛娘忙说：“您别为难，我知道，隆家绝不可能再收留我和念娣，我们也不想把盼娣和招娣带走，我只是想带孩子远远地看她两个姐姐一眼，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隆福低声道：“夫人说了，不让两位小姐随便出门，想见她们难啊！”
瑛娘闻言有些失望。
隆福想了想：“要不这样，我先给二少奶奶找个地方，先住上个把月，等夫人看的不太紧了，我再偷偷的把二位小姐接出来，让你们相见，如何？”
瑛娘连忙摇头：“这怎么行，让您找地方住，不是又要破费？”
隆福说：“二少奶奶，您别看我是个看大门的，可隆家对我不薄，按月在隆家拿的工钱不少，够给您找个房子住的。”
瑛娘依然不肯：“不行！不行！上次才拿了您的钱，还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还上呢，绝不能再让您救济了！再说，这孩子不吃不喝的，也等不了一个月啊……”
隆福叹气：“这……除非……”
隆家后门角落里，隆福和抱着念娣的瑛娘露出了头。
隆福对瑛娘说：“看西北后门的这个老吴头，人挺好，可有个毛病，爱喝两口。在家里，佘管家看的严，他喝不上。每天这个点儿啊，他都偷偷地溜出去找酒喝。”
瑛娘为难道：“可是，这么高的墙，我和孩子也跳不进不去啊……”
隆福点头：“碰运气吧，但愿老吴头不锁门。”
看着瑛娘诧异的表情，隆福解释道：“这小门是专门供厨房采买走的，他要是上了锁，耽误了事儿，别人还不告到管家那儿去？”
正说着，老吴头拎着酒壶贼眉鼠眼的从里面出来，见四下没人，掩上门快步跑开。
见状，瑛娘欣喜。
隆福颔首：“这是天意，二少奶奶，快去吧，就这么个机会，要不，再想进隆家就难了！”
瑛娘千恩万谢：“多谢福叔！”
隆福摇摇头：“谢啥，快去快去！”
瑛娘抱着念娣快走几步，轻轻推动小门，闪身进去。隆福长吁一口气，但仍然非常担心。
隆家客厅里间，盼娣招娣坐在一张小桌旁吃着东西。不远处的一张大桌上，隆夫人正在吃着饭。
隆夫人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仿佛根本不关注两个孩子，但其实一直偷眼关注。
两个孩子往嘴里塞着东西，她们非常害怕这个奶奶。
隆夫人向站在一旁的佘管家使着眼色。佘管家发现盼娣碗里的汤没了，连忙来到小桌前。
佘管家询问：“大小姐，再喝点儿汤吧？”
两个孩子觉得很拘束。
盼娣开口了：“不了，我饱了。”说完站起身。
招娣连忙将最后一口饭扒拉到嘴里，喝了一口汤，也起身：“我也饱了，姐，我们出去玩吧？”
说完，招娣拽着姐姐就要跑，隆夫人的脸上有些不高兴，轻轻地“嗯”了一声。
盼娣连忙拉住招娣，转过身来：“奶奶，我和妹妹吃饱了，能到院子里玩去吗？”
隆夫人端着架子：“噢，去吧。”
盼娣忙说：“谢谢奶奶。”
她拽了一把招娣，招娣也点头：“奶奶慢慢吃。”
见隆夫人点头，两个孩子这才离开。
刚到天井，两个孩子的眼神中立刻绽放出光彩。
招娣说：“姐，咱俩丢口袋去吧！”
盼娣点头：“好！”
“丢口袋去咯！”
姐妹俩高兴地顺着天井跑远了。
屋里的隆夫人这才起身，来到小桌前，看着菜饭。
隆夫人说道：“今天吃的比昨天少多了。”
佘管家搭话：“也不少。”
隆夫人皱眉：“谁说少了？说的是比昨天少，昨天吃饭那架势，哪像是隆家的小姐呀？都是跟着那个女人，把我孙女饿的！”
佘管家点头：“是啊，是啊。”
“唉，这两天你看清楚了没有？老大爱吃米，老二爱吃面。”
“啊？”
“亏你这么大个人，孩子爱吃什么你都没看出来？记住，老大爱吃米，老二爱吃面！”
“记住了！”
隆夫人脸上露出了笑容：“唉，都说隔辈儿亲，隔辈儿亲，我这一把年纪了，这回算是真有了隔辈人了。这俩孙女懂事，到老了，我也不用愁了，身边算是有了知心的小棉袄了。”
佘管家忙说：“自从二少爷走后，夫人身体一直不好，看上去老了好几岁。两位孙小姐回来这两天，您的气色可好多了，一天能笑好几回呢！”
隆夫人却板起了脸：“笑？谁笑了？我儿继宗横死，我笑得出来吗？哎哟，看着我这俩孙女我更想我的儿啊……”说到伤心处，隆夫人的胸口又开始难受。
佘管家连忙上前帮隆夫人摩挲着后背。
隆夫人叹气道：“你说，那天我要是顺着继宗，让他媳妇把他接回去，他会不会……就死不了了？”
佘管家张大了嘴，她不敢轻易下结论：“这谁说得准啊……”
“要真是那样的话，岂不是我害死了继宗？”
“夫人可千万别说这样的话，是那个姓时的畜生害得二少爷进的大牢，二少爷从小气性大，是被那畜生气死的！”
“对，那畜生为什么要害我儿子？还不是因为那妖女？我的儿啊……被那对狗男女活活的害死了，真是老天不长眼呐……”隆夫人更加悲痛。
盼娣招娣正在玩着口袋，两个孩子连踢带扔，好不开心。一面墙后面，从外面潜进来的瑛娘抱着念娣探出头来。
瑛娘此时已经用一条大布巾将自己的脸围住，只露出两个眼睛在外面，恐怕别人认出她。
念娣看到两个姐姐就要喊，瑛娘连忙捂住念娣的嘴：“念娣你可答应娘了，咱俩就远远的看看姐姐，不能出声的！”
可是念娣急切地要叫姐姐。
瑛娘威胁道：“你要是出声，娘就不让你看姐姐了，咱们现在就走！”
念娣看向瑛娘，见到瑛娘严肃地瞪着眼睛，她只好无奈地点头，瑛娘这才松开了念娣的嘴。
念娣看着姐姐们玩耍，委屈地要哭，她小声地嘀咕着：“姐，姐……”
那声音仿佛唤在瑛娘的心头，她难忍泪水，亲生骨肉近在眼前却无法团聚，瑛娘心如刀绞。
此时隆万氏带着猴崽子走了过来。
猴崽子一看见盼娣招娣：“哎！她们俩又玩口袋呢，这个可好玩了！”说着，猴崽子就往前蹿。
隆万氏喝止道：“站住！你干什么去？”
猴崽子扭头说：“跟她们一起玩去啊！”
隆万氏用手指杵在猴崽子的脑袋上：“没出息的货！你忘了她们当初打你了？”
“我想跟她们玩嘛……”说着，猴崽子哭咧了起来。
隆万氏没好气地说：“不许哭！隆喜功，你是隆家的长房长孙，跟她们玩可以，你得拿出长房的气魄来，别给你娘丢人！”
隆喜功听着娘的话，仿佛明白了什么。
看了一会儿，瑛娘拭泪：“念娣，你看，大姐二姐都挺好的，脸上红扑扑的，穿的都是新衣服，你放心了吧？咱们走吧，时候长了，让人看见不好。”
没等念娣答应，瑛娘抱起孩子来就要走。却发现隆喜功跑向盼娣招娣。瑛娘预感到什么，没挪动脚步。
隆喜功大摇大摆地来到了盼娣招娣面前，伸出了手：“给我！”
盼娣见他来了，一背手，将口袋藏在身后。
隆喜功把手转向招娣：“把你的口袋给我！”
招娣白了他一眼：“我的口袋，凭什么给你？”
隆喜功大大咧咧地说：“我是隆家的长房长孙，我跟你要，你就得给我！”
“口袋是我娘做的，我就不给！”说完，招娣扭头就走。
隆喜功拉住招娣，抡起手来就抽了一巴掌，招娣顿时被打傻了。
躲在墙后面瑛娘难以置信的目光。念娣要喊，瑛娘连忙捂住了她的嘴。
远处的隆万氏“噗哧”笑了出来，还轻轻地叫着：“好！”
“你凭什么打我妹妹？！”盼娣气的眼睛瞪得溜圆。
隆喜功道：“打她怎么了？我是长房长孙，你们两个妖女生出来的小丫头片子，就该让我打！”
招娣怒了：“姐，打他！”
盼娣气坏了，上前掐住了隆喜功的脖子，隆喜功抡起拳头来打盼娣，盼娣招架，此时招娣也冲了上去，两个孩子一起动手，迅速将隆喜功按在了下面，打了起来。
瑛娘吓坏了，想出去拦，可听到了隆万氏的喊声，连忙缩了回去。
隆万氏大叫：“哎呀！快来人哪，我儿子挨打了！”
隆万氏上前想跟着厮打，见远处有婆子跑来，顾忌大少奶奶的体面，她没下手。
隆万氏冲婆子喊着：“快，快，快把这两个小丫头片子拉开！”
婆子们动手，将盼娣招娣拉开，隆万氏扶起隆喜功，发现他脸上被挠破了。
隆万氏不干了：“哎哟！我的儿啊！你们看看！你们都瞪大眼睛看清楚了啊！这两个丫头片子一起下手，把我儿子往死里打呀！押着她们，找夫人评理去！”
呼啦啦一群人都向隆夫人房间方向而去。
瑛娘连忙抱起念娣：“闺女，咱们走吧！”说着，瑛娘抱着念娣就往反方向走。
瑛娘边走边流着眼泪，她担心两个孩子。
念娣嗷嗷的哭着：“娘！我姐，我要姐……”
瑛娘捂住了念娣的嘴：“你喊什么？一旦把人招来，可就闯祸了！”
念娣呜呜的哭着，瑛娘被哭得走不动道了，她也惦记着两个女儿。
“念娣，你别哭了，娘带你回去看看！看看奶奶到底怎么个断法。”瑛娘下定决心，抱着念娣往回走。
隆家客厅，瑛娘带着念娣来到天井的拐弯处，在角落里听着里面的动静。
外间，隆万氏夸张道：“您看看，您看看啊！她们把我儿子打成什么样子了，这要不是被我看见，我儿子没准就被她们活活打死了呀？”
隆夫人不耐烦：“什么死啊死啊的！我这两天刚好受点，你就别连哭带嚎的了！带着你儿子回去吧，我会替他做主！”
隆万氏不依不饶：“我们不走，我们得看着！当奶奶的，您可不能偏心眼！”
隆夫人不满道：“谁说我偏心眼了！佘管家！把这两个丫头拉出去，家法伺候！”
佘管家领命：“是！”
佘管家一挥手，两个婆子将盼娣招娣拽了出去，两个孩子都不肯低头。
天井里，两个矮凳子被放在了院子里，盼娣招娣都被按在了上面。
瑛娘怕念娣叫出声来，捂着念娣的嘴，紧紧的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盼娣、招娣都紧紧地咬着牙关，不肯服软，眼里瞪出了泪水。
外间，隆夫人不耐烦道：“你还不走啊？我都说了要替你做主，我的话你不信？”
隆万氏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你儿子脸上不是被挠了吗？你不带他回去洗脸抹药，留下疤了怎么办？”
“这急啥？”
隆夫人“啪”的一拍桌子：“把孩子带走！看着他被挠成这样，我心里闹得慌！”
隆万氏咧嘴：“奶奶让走咱就走呗，儿子，你奶奶最公道了，一定会秉公执法，给你报仇的！婆婆，那两个小丫头片子也真得管教，不然以后可就无法无天了！”
隆夫人一扭头：“知道了！”
隆万氏无奈，只好拉着隆喜功走了。
隆夫人见隆万氏走了，气得摇了摇头。
佘管家拿着家法过来：“夫人，怎么打？”
隆夫人轻声道：“谁让你真打了，孩子刚没了爹，怪可怜的。跟我这个奶奶也不亲呢，这个时候要是挨了打，日后还不更记我的仇。”
佘管家会意的笑了：“对对对。”
隆夫人又说：“不过，不吓唬吓唬也不行。姐俩一起动手打人，脸都给人家挠破了，也是够狠实的，哪像大家闺秀？”
隆夫人说着笑了：“想给隆家培养两位端庄的小姐，我这个当奶奶的还不知道要操多少心呢。哎，也算是替我那苦命的继宗尽尽责任吧。这回你这样，凶着点，不过家法一下也不许打在孩子身上，只要让她们害怕，长记性就好。”
佘管家点头：“明白了夫人。”
说着，隆夫人便往里间走。
路过天井，两个丫头看着隆夫人，隆夫人表情很严肃，瞟了她们一眼，直接进了里间。
佘管家送隆夫人到门口，转过身来，故作狠态。盼娣和招娣都挨过打，知道家法的厉害，对佘管家是又怕又恨。
角落里的瑛娘紧紧的捂着念娣的嘴，她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可是并不敢出声，念娣急的瞪大了眼睛。
隆万氏拉着隆喜功走着，越琢磨越不对劲儿，停住了脚步：“哼！我才不信她真打呢！儿子，你忍着点疼，咱们回去瞧瞧去！”
隆喜功被挠的地方确实有点疼，他捂着伤口，又被隆万氏拉了回去。
佘管家将家法在自己的手上颠着“啪啪”响了两声。
佘管家命令道：“把她们俩绑紧点儿，省的躲！”
瑛娘一听到绑，眼睛都瞪大了。
两个婆子上前将盼娣招娣绑在凳子上。
佘管家说道：“上次我替夫人教训你们，已经手下留情了，可二少爷不问青红皂白跟我动了枪！当爹的也太护着你们俩了，结果怎么样？你们没长记性吧？又惹祸！现在，没二少爷给你们撑腰了，我要让你们俩知道知道隆家家法的厉害！”
盼娣招娣真的怕了，都“嗷”地哭了出来。
瑛娘对念娣轻声道：“念娣，走吧。”
说完，瑛娘抱着念娣就要走，念娣使劲地挣扎着。瑛娘怕念娣出声，也使劲儿捂着念娣的嘴，却挪不动脚步了。
佘管家大声道：“裤子扒掉，屁股露出来！”
两个婆子就要上前扒裤子。
盼娣哭道：“别打我们，我们再也不敢了！”
佘管家却说：“现在知道服软了？不让你们知道家法的厉害，你们能长记性？”
佘管家假装吓唬，脸上却憋不住要笑了。
招娣大声地喊着：“救命啊！”
盼娣也吓坏了，跟着喊：“别打我妹妹！”
瑛娘再也走不了了，她强忍着，泪水流了出来。
佘管家说：“我都知道，是她先动手打得人，要打就先打她！”
招娣突然大喊：“娘啊！救命啊！娘……”
佘管家笑道：“喊你娘有什么用？她能听得见吗？我可要打了啊！”
佘管家假装举起了家法。
瑛娘怀里的念娣挣扎的更厉害了。
瑛娘忍不住大喊一声：“住手！”
瑛娘突然从角落里冲了出来，吓的婆子们都连忙往后退，佘管家也吓傻了，向后连退了三步，家法都险些脱了手：“你……”
瑛娘拦在两个孩子面前：“不许打我女儿！”
盼娣招娣大声地喊着娘。
念娣冲上前搂住两个姐姐的头，连声喊着：“姐！”
三个孩子一阵哭嚎。
里间的隆夫人听到了瑛娘的声音，难以置信，冲了出来。
佘管家连忙靠近隆夫人：“夫人，您看……”
“瑛娘？你怎么来了？还带着这个灾星进到我这来了？！”隆夫人大声喊喝着。
瑛娘回答道：“我放心不下孩子，回来看看。你是孩子的奶奶，你怎么能让她对我的孩子下毒手！”
隆夫人愣了。
此时隆万氏从外间来到天井。
隆万氏夸张大叫：“呀呀呀！怎么进来的呀她？婆婆，您没事吧？快来人啊，抓贼啊！”
不大一会，天井里被丫鬟、婆子、护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隆福也赶来了：“二少奶奶，这……”
隆夫人铁青着脸：“隆福，是你把她放进来的吗？”
隆福低声道：“夫人……”
瑛娘打断隆福：“不！跟福叔没关系，我从后门偷着进来的。”
隆万氏挑唆道：“佘管家，你还不搜她的身，看看她偷了什么东西？”
佘管家刚要上前。
瑛娘大声喊着：“我没偷东西！”
隆福劝她：“二少奶奶，你快带着三小姐走吧。你放心，有老奴在，这个家不会难为大小姐和二小姐的。”
隆万氏一挑眉毛：“隆福，你要放她走？还没搜身呢！婆婆，这隆福肯定跟她是一伙的，他们串通一气来偷您的东西啊？”
隆夫人瞪了一眼大少奶奶：“佘管家，偷没偷东西就算了，我不想看到这个女人，把她和这个灾星轰出去！”
说完，隆夫人转身离开。
佘管家只好说：“二少奶奶，你快走！别等着我们动手！”
瑛娘摇头：“我不走！我走了，你就会打我的女儿！上一回就是你，把盼娣打的皮开肉绽，我是个当娘的，就是拼了命，也不允许你虐待她们！”
瑛娘大声的向屋里喊着：“隆夫人，我要把我的女儿带走，你要是不让，我就到县长那去告你！”
刚刚跨进里间的隆夫人愣住了，她转身又来到了天井。
隆夫人问：“那两个丫头片子是你养不起了，送回来求着我收留的，你凭什么告我！？”
瑛娘一愣。
隆万氏趁机快步来到隆夫人身边，小声嘀咕着：“婆婆，兴许是她的奸计，把孩子送回来，就是为了抓到点把柄好告状，搅得咱们隆家不得安宁呀！”
瑛娘点头：“是，孩子我怕养不活，才送回来的。可是我得知道你们会不会虐待她们，就偷偷的来看，哪成想，被我抓了个正着！”
隆夫人说：“孩子送回了这个家，就跟你没关系了，教训也好，虐待也好，轮得到你管吗？”
“孩子是我生的，我当然要管！”瑛娘有些理亏，她决定拉大旗，“我可告诉你们，前天我见到县长大老爷了，他也知道我的两个女儿回了隆家，县长大老爷跟我说了，你们要敢虐待我的女儿，就是犯法，他会派警察来抓人，判你们的罪！”
隆万氏忙说：“婆婆，你听听，你听听？还勾结了县长，这就是她的奸计！”
隆夫人问：“你的俩个闺女挨打了吗？”
瑛娘回话：“还没挨打，是因为我拦着！要不然，这会早就被打的皮开肉绽了！”
佘管家赶快解释：“夫人本来就没想打她们，就是让我吓唬吓唬！”
瑛娘大声道：“你胡说！吓唬吓唬用得着绑起来吗？是，我大女儿盼娣当年得罪过你，可你已经打过她一回了，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孩子才多大点儿啊？我要是不拦着，你一定会把孩子打坏的！”
佘管家无语了：“你……”
瑛娘继续说道：“赶紧给我女儿松绑，不然，我现在就到县长大老爷那儿去告你们！”
佘管家看向隆夫人。
隆夫人气坏了：“没见过你这样的，那天我就不该收留她们！走！走！走！把你的俩闺女一起带走，我永远也不想再见到你们了！”
隆夫人扭身进了屋。
瑛娘哪容别人松绑，自己冲上前去给盼娣招娣解开绳子。两个女儿叫着娘，念娣一直叫着姐，娘儿四个哭作一团。
远处的隆福垂下了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瑛娘带着盼娣、招娣、念娣走出了大门，隆福拭泪。
瑛娘带着三个女儿回身：“福叔，真没想到会这样，这回闯了祸，估计您得挨埋怨，对不住了……”
瑛娘鞠了一躬。
隆福叹气道：“二少奶奶，老奴倒是不打紧，可您和三位小姐……以后的日子……”
瑛娘说：“我带她们一起回娘家蘑菇镇，我一定养活她们，告辞了，福叔。”
“保重，二少奶奶！”隆福抱拳相送。
瑛娘带着女儿们快步走了。
隆家院落亭子里，隆喜功正在撒着赖：“呜呜……我不想让她们走，她们走了就没人陪我玩了！”
隆万氏劝道：“好了，好了！那两个死丫头片子把你的脸都挠花了，你还跟她们玩什么？”
隆喜功嘟囔着：“呜……我喜欢招娣，长大我还想娶她当媳妇呢！”
隆万氏气坏了，一巴掌拍在隆喜功脸上，孩子被打傻了。
隆万氏怒喝：“混蛋！给我回屋写大字去！”说罢一把抓起隆喜功，提留着他向自己院走去。
瑛娘带着三个女儿艰难地走在路上。
盼娣问：“娘，我们要去哪啊？”
瑛娘告诉她：“回姥姥家。”
招娣问：“姥姥家在哪儿啊？”
瑛娘摸摸招娣的头：“在蘑菇镇。”
瑛娘想了想：“唉，娘快三十年没回过姥姥家了，但是娘知道，姥姥家有地，好几亩呢！是娘七岁那年为他们换回来的地，所以姥姥家一定会收留我们的！”
瑛娘带着三个女儿来到蘑菇镇之时，娘儿四个更是形容憔悴，一身破衣烂衫，狼狈不堪。
瑛娘笑了：“这就是蘑菇镇了，盼娣、招娣、念娣，娘小时候就住在这儿。”
瑛娘脸上泛起天真的笑容：“这么多年了，这镇子一点儿都没变样。就是人都面生，这么半天了，娘还没见到一个面熟的呢。”
只见这镇子上，人不多，瑛娘带着孩子们观察着，想找个熟人，半晌，未果。
此时远处走来一个汉子。
瑛娘上前打听：“这位大哥，问您一下，您是蘑菇镇的老人吗？”
汉子回答道：“是啊。”
瑛娘忙询问道：“我想跟您打听一户人家，这家姓柳，原来住在镇子的西头，是茅草搭起来的窝棚。”
汉子点头：“噢，知道，那年发大水，全冲走了！”
瑛娘又问：“那那户人家呢？水再大，也不会连人都冲走了吧？”
汉子摇摇头：“那谁知道了？”
瑛娘闻言有些泄气。
汉子突然又道：“不过姓柳的，蘑菇镇上倒是有一家，镇东头柳记木匠铺，你自己去看看吧，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说完，汉子走了。
“木匠铺？”瑛娘脸上立刻露出笑容，“蘑菇镇就一家姓柳，肯定是你们姥姥家，你们姐仨听见没有？姥姥家有木匠铺，有铺子，日子过的一定还不错，走！”
柳记木匠铺的牌子在风中摇曳着，木匠铺很冷淡，一个骨瘦如柴的中年人懒洋洋地收拾着做木匠活的工具。
瑛娘带着三个孩子赶来，远远地望着那汉子，那汉子真的很瘦，没精打采的样子。
瑛娘仔细地辨认着，越看就走得越近。
那汉子抬头看见瑛娘觉得有些别扭，他眨么着眼睛：“要饭的，看我干啥？”
一听见汉子张嘴，瑛娘脸上笑了，连走几步：“你……你可是柳栓子？”
那汉子正是瑛娘的哥哥柳栓子，可是他根本没认出瑛娘，反倒被她吓了一跳。
柳栓子疑惑道：“哎，你咋知道我的大号？你谁啊？”
瑛娘有点激动：“哥，虽然这么多年没见了，可我打老远一看就知道你是我哥！哥，我是瑛子啊！”
柳栓子吓了一跳：“啊——鬼呀！！！”
瑛娘忙说：“哥，你别害怕，我怎么可能是鬼呀？”
柳栓子拿起一把锯来：“你别过来！”
瑛娘叹气：“哥，看你，你胆儿也太小了吧？这大白天的，哪儿来的鬼呀？”
柳栓子这才稍稍放松了些：“不是，不是……你不早就被扔到黄河里去了吗？你不是鬼是什么呀？”
瑛娘说：“掉进黄河里也不一定全淹死呀？哥，你看，这是我仨闺女，孩子都这么大了，我怎么可能是鬼？”
瑛娘连忙拉过三个女儿，柳栓子将信将疑，放下了锯。
瑛娘吩咐孩子们：“盼娣、招娣、念娣叫舅舅。”
没等孩子们张嘴，被柳栓子打断：“等会儿！”
柳栓子眨么着眼睛，上下打量着瑛娘，半晌才开口：“看你这面相，倒是有点儿像我妹子。”
柳栓子又看了看三个丫头，再把目光回到瑛娘的脸上：“可我妹子的脸上有痦子呀？你没有！你个逃荒要饭的，想糊弄我骗饭吃啊？赶紧走！”
瑛娘急了：“哥，我真的是瑛子！”
柳栓子问：“我凭啥信你？”
“你把咱娘请出来，让娘看看！”
“娘？我娘二十年前就归西了！咋看你呀？”
瑛娘向后一侧歪，悲痛道：“娘，娘，我还以为能见您一面呢，没想到您早走了……”
瑛娘“噗通”跪倒在地，向西方拜祭着：“娘啊，闺女回蘑菇镇了，我给您老人家磕个头！”
说着，瑛娘向西天磕头。
柳栓子不耐烦道：“行了，行了，你先起来，那是我娘，你磕什么头啊？你起来，起来，你脸上没痦子，我怎么能信你是我妹子？”
瑛娘说：“痦子蚀掉了，哥，你看，我这儿有印儿。”
栓子凑近瑛娘看着：“是有个印儿，可是……”
瑛娘道：“哥，我带着仨孩子走了一路渴的厉害，你给我弄碗水，我慢慢跟你说，行吗？”
栓子有些不情愿。
盼娣、招娣、念娣，一人拿着一个破碗喝着水，瑛娘一口将水喝光，喝完擦拭着泪水。
“妹子……这么说你真是我妹子？”栓子有些激动，“听你说的咋跟唱戏似的？自打你七岁那年，我十三，你进了隆家当河姑，咱俩就再也没见过。你说老天爷真是有眼啊，祭河的河姑没被淹死，你还……”
栓子抹着眼泪：“不是，你被冲到哪儿了？什么村儿来着？”
瑛娘也是泪眼婆娑：“古风村……”
栓子点头：“姓孙的老两口子真不错，老太太帮你蚀掉了痦子，后来你还嫁了人，嫁的还是隆家少爷？”
栓子说的时候不经意，但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啪”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再说一遍？我没听错吧？你嫁进了孝兴隆家？”
瑛娘点头：“对呀，你妹夫是隆家的二少爷隆继宗，我嫁给他的时候并不知道他姓隆，老大老二都挺大了，我怀着老三跟着他被接回的孝兴隆家。”
栓子问：“那这么说，这仨孩子都是隆家二少爷的亲闺女？”
瑛娘继续点头：“是啊。”
“哎呦我的妈呀，哎呦我的妈呀，这，这，这，这……”栓子琢磨着，半天不知道说啥好。
栓子叹气：“只可惜我妹夫年轻轻的就没了啊，可是他没了孩子们也都是隆家小姐呀！你也真是，咋能跟孩子他姥姥闹翻了呢？这个婆婆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婆婆，这……啊，对了，你们是从孝兴走着来的？”
“是啊。”
“哎呀我的妈呀，从孝兴到蘑菇镇，好家伙，走几天哪？我仨外甥女都饿坏了吧？进屋，舅舅给你们做饭去！舅舅家的米剩的不多，但一顿饱饭管得起！走，走，走，快进屋！”
瑛娘笑了，带着孩子们进了屋。
四碗饭一盆菜，瑛娘一家四口吃的狼吞虎咽，柳栓子在一旁不吃，打着哈欠。
瑛娘突然意识到什么：“哥，你咋不吃啊？”
栓子道：“你们先吃，你们先吃，吃饱饱的！”
瑛娘有些不好意思，她停住了筷子：“哥，我饱了。”
栓子埋怨：“瞎说，快三十年没回娘家了，头回回来可不能掺假，多吃多吃！”
瑛娘不好意思道：“哥，有句话我得实话实说……我这次回来可不是串亲戚，我是带着仨孩子来投奔你的……”
正在打哈欠的柳栓子说：“啊？”
瑛娘接着说道：“我看出来了，哥哥家里日子过得也艰苦，可我真是走投无路了，不然不会来……我知道，当年隆家买我当河姑，给了咱家地，我会种地，在古风村我种过，种的可好了，打的粮食比别人家都多！”
栓子有些尴尬：“地呀？娘没的那年我就卖了……我这么瘦我也种不了地呀，再说我不是跟着学了木匠手艺嘛，不卖地，哪儿来的这个木匠铺啊？”
瑛娘有些失望：“噢，那……”
栓子笑了：“妹子，我听出你啥意思了，你来投奔我就对了！你是我亲妹子，死了男人，带着仨丫头不回娘家你去哪儿啊？”
瑛娘不好意思地笑了。
栓子说：“快吃快吃，待会儿你嫂子回来我跟她商量……”
瑛娘一拍脑门：“对了，我都忘了问了，哥哥成家了？”
“那是，我多大岁数了还不成家？你嫂子出去了。”
“那哥哥几个孩子？男孩女孩，都多大了？是不是也成家了？”
栓子有些尴尬：“啊……这……你嫂子不太争气，进门十好几年了，没给我生孩子呢……”
瑛娘一愣：“十几年都没生孩子？那有没有看过郎中？”
“哎，你嫂子回来你可别问这个啊，她脾气不好，一提不能生孩子的事她就急……”栓子嘱咐瑛娘。
瑛娘寄人篱下，当然理解哥哥的意思：“噢，好的，我不提……”
栓子有些尴尬地笑着：“脾气大了点儿，可人长得俊，你嫂子可俊了。”
穿着艳俗衣服的段金花挎着篮子扭着屁股向柳家走来，她一脸的倦容。蘑菇镇又老又旧，段金花的衣服在建筑之间显得格格不入。
瑛娘把碗推向柳栓子：“哥，我真的吃饱了，你吃点吧。”
栓子推辞：“别，别，别，我不吃，早上吃的晚，你吃，你吃。”
这时，突然听见外边有人大喊：“柳大枪，给我出来！”
瑛娘听到了这个称呼很是纳闷：“这是叫谁啊？”
柳栓子摇头：“谁知道叫谁，妹子你别管，我看看谁这么横。”
说完，柳栓子梗着脖子就出了门。
一彪形大汉立在门外，身后还有两名跟班。
柳栓子一出门，见到大汉就哈低了腰：“哎呀，是石大哥呀，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石大哥不耐烦道：“少废话，柳大枪，说好的第二天还钱，今儿是第几天了？连我都敢蒙，你小子肉皮子紧了？”
说着，石大哥一巴掌拍向了柳栓子，柳栓子一缩头一转身，就将背后露给了石大哥。
石大哥抬脚将柳栓子踢了个狗啃泥。
瑛娘正好出门，大喊一声：“哎，你们为什么打人？！”
瑛娘冲过来去扶柳栓子。
石大哥道：“呀哈，这娘们儿是谁呀？新相好的？好你个柳大枪，有钱找娘们儿欠着我的不还，你找死吧！！！”
说着，石大哥一把抓住柳栓子，就要打，瑛娘上前去拦。
栓子连忙解释：“石大哥，兄弟哪有什么相好的啊，这是我妹子，遇了难了逃荒到的我这儿。瑛子，你回屋去，回屋去，这没你的事！”
说着，栓子就把瑛娘往屋里推，瑛娘不明就里。
栓子连说：“石大哥，您息怒，您息怒……咱哥俩谁跟谁啊，有话咱们慢慢说……”
“说个屁，还钱！”
“我没说不还您钱，我媳妇马上就回来，她回来了我立马就能还您钱！”
正说着，柳栓子刚好看见了远处的段金花，段金花也正好看见了债主上门，扭头要走。
栓子冲向段金花，一把拉住：“哎，你个死婆娘，你咋才回来呀？！”
站在门口的瑛娘看着这一切有些纳闷儿。只见远处的柳栓子和段金花撕撕扯扯，终于，段金花将钱给了栓子，柳栓子跑向石大哥，将钱还了过去，点头作揖，石大哥愤愤不平地走了。
段金花插着腰看着柳栓子生气。柳栓子又来到段金花面前，一改刚才的强硬态度，点头作揖，嬉皮笑脸，拉着段金花往家门走。
瑛娘此时连忙上前：“嫂子好。”
段金花一愣，问栓子：“这是谁呀？她管谁叫嫂子？”
柳栓子回答：“当然是管你叫嫂子了，这是我妹子，亲妹子，我跟你说过的，我娘就生了我们哥俩，我妹子叫瑛子！”
“你啥时候跟我说过你有个妹子？！”段金花一横眼睛，吓得柳栓子直缩脖。
瑛娘夹在中间有些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