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五儿下了命令:“放炮!”
炮声响起,偷袭的日本兵身后十米处,炸弹爆炸,日本人虚惊一场。
正要自刎的高柴禾垛子停住了:“是有援军吗?”
池田也疑惑了:“怎么回事?”
放空炮的战士问:“五儿,你这线咋吊的呀?”
五儿气急败坏道:“那个也开炮!”
另一炮打出。
池田万万没想到这发炮弹是奔他来的,他毫无防备,炮弹就在他身边不远爆炸,他被爆炸的冲击力掀倒,半边身子皆受伤,疼得嗷嗷直叫,日本兵连忙上前掩护长官。
五儿很兴奋:“打中了!鬼子当官儿的被炸倒了!林三姐同志!”
念娣拿起冲锋号来,吹响了,十几名战士冲下山来。
高柴禾垛子喜道:“真有援军?兄弟们,跟我杀敌!”
高柴禾垛子等五人也冲了出来。
受伤的池田判断着:“别管我,是小股敌人。消灭他们,活捉高柴禾垛子!”
几十名日本兵拉开了战斗的状态。
五儿身后的战士边冲锋边大喊:“五儿,鬼子比咱们人多!”
五儿咬着牙:“老子看见了。”
战士说:“多好几十呐!”
五儿满不在乎:“那就先杀几十个,然后再一对一!”
另一战士乐了:“队长,我就爱跟你冲锋,真带劲儿!”
五儿和战士们冲向敌军,开始厮杀。
高柴禾垛子也冲向敌军厮杀,我方以寡敌众,必须一个拼好几个。
五儿险些被刺刀刺中,高柴禾垛子为其解围,乱战中,高柴禾垛子和五儿背靠背。
高柴禾垛子道:“多谢了兄弟!”
五儿摇摇头:“都是杀鬼子,谢啥?”
高柴禾垛子一愣:“听你说话这么耳熟啊?”
五儿也愣了:“哎,是耳熟……”
五儿一回头,高柴禾垛子和五儿脸对脸。
高柴禾垛子大惊:“是你!你娘说你是我儿子!”
五儿吓得龇牙咧嘴:“怎么是你啊?”
俩人正在愣神之际,肖副官大声喊道:“旅长小心!”
有鬼子偷袭,五儿和高柴禾垛子连忙迎战。
高柴禾垛子边打边观察五儿:“儿子,这些日子不见,长本事啦!”
“我刚救了你的命,你还敢充大辈儿?”五儿边拼杀,边喊道。
“谁充大辈儿了?我就是你爹!”
“早知道是你,我才不救呢!浪费了老子两颗炮弹!”
“你混蛋!敢对你老子充老子?”
高柴禾垛子突然瞟见一个方向,他愣住了,是受伤的池田被放上了担架。
高柴禾垛子道:“儿子,咱爷俩的事儿回头再说!看见那个人了吗?那是鬼子的司令官池田,咱们爷俩联手杀了他!”
五儿顺着高柴禾垛子手指的方向望去,正看到池田。
五儿点头:“好!”
五儿和高柴禾垛子挥舞着大刀向池田方向冲去,有日本兵拦截,被五儿和高柴禾垛子砍倒。
眼见高柴禾垛子和五儿要追上池田了,池田的四名卫兵举枪射击,高柴禾垛子连忙掩护五儿,抱住他就地躲闪。
掩体后,五儿骂道:“奶奶的,小鬼子拼刺刀的时候不是不开枪吗?”
高柴禾垛子发出一声闷叫,五儿这才发现他的腿中了枪。
远处的池田大声喊道:“杀死高柴禾垛子!”
开枪的日本兵向高柴禾垛子方向冲来,五儿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山谷里,另一支队伍赶到,那是高棒子、盼娣、招娣、晁天宝、晁天奇等人。
高棒子在远处开枪,日本兵连忙后撤,再次形成两军对垒的局面,而试图袭击高柴禾垛子的日本兵也逃跑了。
高棒子发现了高柴禾垛子:“旅长,您受伤了?”
高柴禾垛子大声叫道:“高棒子,你来的正好!别管我,快去追池田,担架上那个,别让这老狐狸跑了!”
高棒子望去,担架上的池田已经在比较远的地方了。
高棒子道:“池田?弟兄们,打!”
我军火力很凶猛,日军有点吃不住了。
一个日本军官问:“司令官阁下,怎么办?”
池田咬牙道:“快速撤离!”
日本兵掩护,池田在护卫的掩护下快速撤离,高棒子带人在后追赶。
五儿凑近战士,轻声道:“通知同志们,快撤!”
说完,五儿第一个向山坡跑去。
打着打着,盼娣和招娣凑近了高柴禾垛子。
盼娣大声问:“高旅长,你没事吧?”
高柴禾垛子摇头:“没事,幸好我儿子救了他爹!哎,我儿子呢?”
高柴禾垛子四下张望,见远处的五儿已经跑上了山坡。
高柴禾垛子急了,想去追,可是他只能站起身来,腿部中弹让他无法行动,他大声喊道:“儿子,站住!”
盼娣和招娣都向五儿的身影望去。
五儿驻足,回身向高柴禾垛子的方向看着:“我不是你儿子!”
念娣跑到了五儿身旁:“怎么回事?”
五儿一撇嘴:“救了半天,救的是高柴禾垛子!”
高柴禾垛子大声地喊着:“我真的是你爹!你娘没告诉你吗?”
五儿对念娣说:“媳妇,别理他,快走!”
盼娣和招娣向远处望着。
招娣说:“大姐你看,是他们俩!那个……是念娣!”
盼娣连连点头:“没错!是他们俩!”
招娣大声地喊道:“念娣——”
盼娣也大声地喊道:“念娣——”
念娣驻足,她愣住了,回过身来
五儿催促着:“快走啊!”
念娣呆住了:“有人在喊我……”
“她们喊的是念娣!”
“我就是念娣……”
“你不是叫林三姐吗?”
“我还有个名字,叫隆念娣。”
五儿傻了:“隆念娣?”
盼娣很兴奋:“她站住了!”
招娣点头:“是啊,姐,她站住了,她一定就是念娣!”
盼娣大声地喊着:“念娣,我是大姐,我是盼娣!”
招娣喊道:“我是二姐,我是招娣!”
念娣热泪盈眶:“你听见她们喊什么了吗?盼娣,招娣,她们是我的大姐和二姐,她们都还活着!”
说着,念娣就要向山下跑去。
五儿突然一声嚎叫:“站住!”
念娣愣住了。
五儿将刀扔在了地上,快步来到念娣面前:“你刚才说你叫什么?隆念娣?”
念娣点头:“对啊。”
“下面一个叫盼娣,一个叫招娣,是你大姐和二姐?”
“对啊。”
“那你娘叫什么?”
“我娘叫柳瑛娘……”
话音未落,五儿发出一声狼一样的嚎叫,顿时流下满脸的泪水。
念娣问:“五儿你怎么了?”
五儿顿足捶胸:“柳瑛娘也是我娘!你是我姐!我娶了我自己的姐姐!我,我不成了畜生吗?”
五儿用双拳击打着自己的脑袋,像疯子一样。
念娣也傻了:“你说什么?我怎么成你姐了?”
“我真是没脸见人了,我这个畜生!”五儿疯了一样向远处跑去。
念娣看了看山下,一时顾不得许多,只能去追五儿。
盼娣一愣:“哎,她怎么跑了?”
招娣急了:“念娣,你站住!”
高柴禾垛子道:“你们俩光喊有什么用?快去追!把我儿子和你们的妹妹追回来!”
盼娣、招娣点头:“是!”
于是,晁家班的师兄弟们跟随着盼娣、招娣向五儿和念娣的方向追去。
祁家营阵地的战壕里,隆延宗发现大股日军又准备向阵地发起攻击。
延宗问:“我们还有多少弹药?”
大师兄回道:“刚检查过,剩下不到三分之一。”
“死伤人数?”
“孝兴子弟军共二百一十五人,现牺牲五十八人,重伤三十七人,轻伤四十二人。还能打仗的,将近一百。”
“好……高旅长让咱们守三天三夜,今天是第二天。”
“今天,小鬼子冲上来七回,我们打退了他们七回。他们可是一波一波人倒着上啊!这是第八回,怕的是兄弟们拼不过了!”
“是啊,我也快没力气了。看来我隆延宗活不到解放孝兴城的那天了。哎,这么多孝兴子弟跟着我,我唯有战死沙场,以报答他们的信任了!”
“小尾巴,大师兄陪着你!来世,我们还做师兄弟!”
隆延宗点了点头,伸出手去,两个男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一个日本军官正在用望远镜观察着祁家营阵地:“准备冲锋!这一次,必须拿下阵地!”
突然,电话铃响了,通讯兵将电话抱到了日本军官面前。
日本军官接听者:“什么?司令官重伤?嗨!明白!”
日本军官挂断电话:“立刻把部队撤下来,去营救司令官阁下!”
有人打起了旗子,向已经攻到半山的日本兵发讯号。
战壕里,隆延宗命令道:“准备战斗!”
大家子弹上膛,有的战士将手榴弹握在了手里,可是日本兵突然都转头撤了下去。
延宗愣了,看大师兄。
大师兄也愣住了:“看这架势要跑啊,追不追?”
延宗摇摇头:“我们的任务是守住阵地,不能追。再说,敌众我寡,他们为什么跑了?”
隆延宗一脸疑惑……
数日后,大雪纷飞,雪花将隆家百年老宅漂白。
隆家祠堂里,瑛娘擦着地板,她穿着棉袍,跪在地上,用双手按着棉布擦着,地板被她擦得锃亮。
鞭炮声传来,瑛娘停住了,向外张望着,自语道:“放炮了……今天是除夕?”
孝兴县政府大门口,有日本兵和伪军站岗,雪,仍在不断飘落。
一只皮靴走进县长办公室,另一只脚却穿着木屐,来人正是池田,他拄着一根拐棍。
坐在办公桌前的时少卿发现,连忙起身相迎:“司令官阁下,您来了?您看上去好多了。”
池田微微点头:“是的,但是这只脚还是不能胜任军靴。”
“您快坐!”
“今天是除夕,我是专门来给义弟拜年的。”
刚刚坐下的时少卿“腾”的又站了起来:“司令官是兄长,应该我给您拜年才对!问您过年好,祝您在新的一年里,心想事成!”
池田道:“我现在心里想的,就是尽快抓到偷袭我的凶手!”
时少卿一愣。
池田接着说:“秋天的那一仗,我本来有十足的把握……却在关键时候被人偷袭。而且你知道吗,那个可恶的敌人,使用的居然是大日本帝国制造的最新型迫击炮!”
时少卿搭话:“真是太可恶了!这样的人抓到就该碎尸万段!”
“那是个八路,人我见过,很年轻,而且现在,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谁啊?”
“柳瑛娘的儿子。”
时少卿一愣:“不可能吧?”
池田摇摇头:“我说的不是你家里养的那个乖宝宝。回孝兴这么久了,你难道没得到消息?你去了日本以后,柳瑛娘又有了一个儿子!孩子的父亲,就是我们最大的敌人,高柴禾垛子!”
时少卿难以接受:“这……这绝不可能!瑛娘对他的先夫很忠诚,我跟她之间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她最终都没接受我!怎么可能给别人生孩子?”
池田咆哮着:“这是事实。近来,高柴禾垛子很得意!逢人就吹嘘他和柳瑛娘的儿子,一炮将我轰成了残废!”
时少卿这回相信了,他绕到池田身旁,恭敬地说道:“义兄,尽管这是真的,也请您看在我和您多年兄弟的情分上,不要杀掉柳瑛娘!我求您了!”
池田瞥了一眼时少卿:“时桑,你是我的义弟,这个女人的儿子,是炸伤我的凶手!你应该知道怎么办吧?”
时少卿尴尬地点头:“嗨,嗨。”
汽车停在原来瑛娘家门口,时少卿下车,一个女人走向了汽车。
车开走,正要进门的时少卿在管家诧异的目光中感觉到什么,他驻足回过身,看到来人正是瑛娘。
时少卿难以置信。
瑛娘说:“时县长,今天是除夕,能让我给孩子做顿饭吗?”
时少卿很激动:“你是说除夕夜,我也可以沾儿子的光,品尝到你做的美味了吗?”
瑛娘的手里挎着一个筐:“我买了一只鸡,炖你当年最爱喝的鸡汤怎么样?”
时少卿大喜:“太好了,太好了!那味道,十几年来一直在我的梦里……”
瑛娘问:“那……能让我进去吗?”
“当然!欢迎你回家!”说完,时少卿向身边让了让,恭敬地伸出手去。
管家也立刻退后,躬身相迎。
瑛娘脸上很平静,她接受了时少卿的说法,走进了这个她离开了十几年的家。
厨房里,瑛娘忙活着,厨房添置了很多家伙事儿,显得高大上了许多,但瑛娘仍是用砂锅,笨刀,大勺,老墩儿……
朗朗的读书声从屋里传来,瑛娘分了神。
牢生的声音:“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瑛娘听得入迷,来到门口,目光向远处张望着,隔着长长的客厅,瑛娘可以看见另一间屋里,牢生正在背诗。
时少卿从客厅里端着茶壶起身,走向了牢生的房间。
牢生接着背道:“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时少卿接道:“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牢生接着背道:“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时少卿又接道:“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牢生笑了:“父亲,这是我十岁那年,您教我的……直到今天,我仍然特别喜欢这首词,句句皆有景,字字皆有情!”
“是啊,我也喜欢,从小就喜欢!”时少卿走近牢生,轻声道,“牢生,今天是除夕,团聚的日子,我们一家人团聚了。”
牢生一愣:“一家人?咱们家只有父亲和我,不是每天都在一起吗?”
时少卿笑而不答。
厨房里的瑛娘远远地望着与时少卿很是亲近的牢生,心如刀绞。
一桌饭菜已经准备好,时少卿拉着牢生而来,牢生听着外面的鞭炮。
时少卿笑了:“怎么样?咱们家的炮仗够响亮吧?”
牢生点头:“嗯!”
“坐,儿子!”
“父亲,今天的饭菜好香啊!”
“那是,精心做的饭菜,自然就香嘛。”
瑛娘端着最后一道菜从厨房里出来,刚好听到这句话,她平淡地将菜放到桌上:“菜齐了,我给你们盛汤吧。”
时少卿拿着架子:“好。”
牢生抬眼,看到瑛娘一愣,他“腾”的站了起来,瑛娘见儿子站了起来,便看向牢生。
时少卿问:“怎么了儿子?”
牢生说:“父亲,她是?”
时少卿掩饰道:“呃……今天是除夕,放了厨子的假,这是新找来的厨娘。”
牢生摇头:“不对,父亲,我在隆家祠堂门口见过她。”
时少卿笑了,转向瑛娘:“你看,想骗孩子都骗不了……虽只见过一次,可他记得你。”
瑛娘有点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了,她只得掀开砂锅掩饰。
牢生疑惑着:“父亲,她到底是谁?那天您跟我说,她是对你,对我,都非常重要的人!今天她来了,您又说我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瑛娘盛汤的手停住了,她身体僵硬,无法做任何动作,呆呆地看着牢生。
时少卿笑道:“儿子,你觉得她是谁,她就是谁。要不,我们邀请她和咱们爷俩一起吃团圆饭,如何?”
“当然可以。”牢生看向瑛娘,“哦,您请坐。您是长辈,我来盛汤。”
没等瑛娘反应过来,牢生抢过汤勺就去盛汤,可砂锅很烫,牢生一不小心烫在了锅沿上,碗掉在了地上,碎了。
瑛娘惊愕,连忙去抓牢生的手:“烫到了吧,牢生?”
牢生惊愕:“你知道我的名字?”
瑛娘傻了,她看向时少卿。
时少卿假意道:“对啊,你怎么知道我儿子的名字?我没告诉过你啊?”
瑛娘颤抖着:“他叫……牢生?”
时少卿点头:“对啊,他只有一个名字,牢生,时牢生。在日本生活那么多年,学校的老师、朋友们都劝我给他起个日本名字,可我坚决反对,一直就叫他牢生。我知道了,准是管家多嘴,把少爷的名字告诉你了。”
瑛娘泪下。
牢生问:“您怎么了?”
瑛娘摇头:“没什么……你的手没事吧?”
牢生说:“没事,就是烫了一下。对不起父亲,我把碗打碎了。”
时少卿摆摆手:“碎碎平安,除夕打碎个碗是最吉利的事情了!你们俩都坐下,这碗鸡汤,一定要我亲自盛。”
牢生道:“那怎么可以,父亲?”
时少卿说:“我让你坐下,你就坐下!瑛娘,你也坐下。”
瑛娘和牢生都坐下了,时少卿起身,慢慢地盛着鸡汤。
瑛娘盯着牢生,牢生发现瑛娘一直在看自己,有些不知所措。
时少卿将第一碗汤放在了瑛娘的面前,瑛娘推辞。
时少卿道:“哎,这第一碗,一定要给你。没有你,我早就死了。你对我,对牢生,都是恩重如山。”
瑛娘回避了牢生探寻的目光,接受了这碗汤。
时少卿又盛了一碗汤,递给了牢生。
牢生说:“父亲先请吧。”
时少卿摇头:“不,这第二碗是你的!要知道,若没有你,这十几年我不会活的这么快乐,我谢谢你……”
牢生尴尬地笑笑。
“这第三碗是我的啦!”刚盛出汤,时少卿就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噢,真香!一碗鸡汤,我的魂仿佛都回到了当年。”
说着,时少卿看向瑛娘。
瑛娘强忍住泪水:“时县长,大过年的,你一会死,一会魂的,多不吉利啊!喜欢喝汤,就快喝吧!孩子,你也尝尝我的手艺!”
牢生低头去喝汤,一副很受用的样子,瑛娘欣慰。
时少卿很快喝完了一碗汤,满脸的春风得意。
瑛娘想了想:“时县长,我刚才找了半天,家里边没有酒啊?”
时少卿一愣:“酒?我早忌了。”
瑛娘道:“可是今天过年,无酒不成席啊……”
时少卿说:“只要人对,有没有酒,无所谓!”
瑛娘只得强硬地说:“我想喝。”
时少卿无奈:“好吧……管家!”
管家从外面进来:“县长您吩咐。”
时少卿道:“瑛娘想喝酒,我知道你屋里有。”
管家连连点头:“有,有,我这就拿来!”
一坛子酒,管家分好了壶后退下了,瑛娘用壶倒了两杯,刚要倒第三杯。
牢生推却:“我不会喝酒。”
瑛娘点头:“对啊,你还是个孩子,不能喝。时县长,咱俩干一杯?”
时少卿看着酒杯:“哎呀,我不敢啊!我怕我喝多了,醉了。”
瑛娘说:“我都不怕,你怕啥?你醉了,能把我这老太婆怎么样?”
时少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柳瑛娘啊柳瑛娘,你想哪去了?你以为我怕自己喝醉了非礼你?哈哈……”
瑛娘很尴尬。
时少卿道:“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怎么还会做当年的傻事?我知道你酒量好,我是怕你把我灌醉了,跟我儿子瞎说八道。儿子,爹年轻的时候出过很多丑,柳瑛娘都知道。万一我醉倒了,她说什么,你可不许听!”
牢生有些尴尬:“呃,不听。”
时少卿在牢生的脸上亲昵地摸了一下:“嗯,我儿子最乖了!你不听我就放心了……瑛娘,你想喝酒是吧?喝吧!”
瑛娘端起酒杯:“这么多年,孩子……”
时少卿摆摆手:“哎!喝酒归喝酒,不需要说客套话,你干脆就什么都别说了。”
瑛娘皱眉:“那也不能干喝啊?”
时少卿想了想:“儿子,刚才我就看出来了,她喜欢听你背诗背词。这样,你背一句诗来,只要有酒字的,我们俩就干一杯,如何?过年了,就算给爹助助兴!”
牢生点头:“遵命……酒逢知己千杯少。”
时少卿抚掌:“这句好!柳瑛娘,你确实是我的知己,今生今世无人可以替代的知己。”
瑛娘无奈地接受时少卿的说法,点了点头,跟时少卿碰杯,二人一饮而尽。
时少卿道:“我得尝尝菜。儿子你也吃!瑛娘的手艺可好了!”
说着,时少卿吃菜。
瑛娘却说:“我还是想喝酒……”
牢生又背诵道:“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瑛娘听到这句词一激灵,她端起杯来,自己干了。
时少卿一愣:“哎,你怎么不等我?”
瑛娘说:“你不是怕我把你灌醉了吗?再说,我想喝酒,跟你没关系。”
时少卿看着瑛娘。
瑛娘却看向牢生:“孩子,我还想喝……”
牢生继续背诗:“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时少卿赞道:“哎,这句好!美酒可以消掉万古愁!为这句,咱俩可以碰一个!”
时少卿端起酒杯去碰瑛娘的杯子,两个杯子碰到了一起,可瑛娘一直只看着牢生,又是一杯酒下了肚。
牢生没停顿:“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时少卿摇头:“这句太悲了!”
瑛娘却说:“我喜欢。”
瑛娘一饮而尽。
牢生又背:“把酒花前欲问君,世间何计可留春。”
时少卿叹道:“纵使青春留得住,虚语,无情花对有情人……这可是好词!我喜欢。瑛娘,我敬你,青春是留不住了,可你在我的心里不老,永远不老!”
时少卿端起酒杯来敬瑛娘。
瑛娘摇摇头:“时县长,才喝几杯啊,你就说醉话。也不怕孩子笑话你没出息?”
说完,瑛娘一饮而尽,没理时少卿。
“哈哈……我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时少卿自找台阶,干掉了这杯酒。
瑛娘柔声道:“孩子,接着来。”
牢生点头:“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好诗。”瑛娘一饮而尽。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有气派。”瑛娘又一饮而尽。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这是句实在话!”瑛娘再次一饮而尽。
“催花未歇花奴鼓,酒醒已见残阳舞。”
“这句听不太懂,但你念的好听,我爱听!”瑛娘还是一饮而尽。
院子里飘着雪,世界静静的。
牢生的声音传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瑛娘连连点头,又喝了一杯。
牢生劝道:“您别喝了。”
瑛娘问:“为啥?有酒的诗句你都背光了?”
“没有,古代文人皆爱酒,背到天亮也背不完。”
“那你就接着背,我接着喝。”
“你看我父亲……”
瑛娘这才侧头去看时少卿,只见时少卿已经醉倒在桌上,满脸通红,人事不省。
瑛娘一激灵,她这才意识到机会来了:“孩子,借一步说话好吗?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牢生道:“我父亲说了,万一他醉倒了,不许我听你说他年轻时候的丑事。”
“我不说那些,我说咱俩之间的事!走,我们去你屋……”
“这样不好,父亲大人醉倒了,我应该留在他身边服侍,不能离开。”
瑛娘急了:“这……孩子……”
牢生突然说道:“其实,我知道你是谁。”
瑛娘一愣,她看向牢生。
“你等着……”牢生说完转身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瑛娘像被施了定身法,在原地一动不动。
牢生拿着一张画像走来:“你看……”
瑛娘看向画像一愣,画像上正是自己。
牢生说:“这是我母亲的画像,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明白了,你是我母亲的姐姐或者妹妹,不然,你怎么会和她长得这么像呢?”
瑛娘张大了嘴,半晌没说出话来。
牢生问:“我猜的对吧?”
瑛娘含糊地点了点头。
牢生试探着:“那你就是我的阿姨了?我父亲叫你瑛娘,我就叫你瑛姨,好吗?”
瑛娘难以接受:“孩子,你哪来的这个?”
瑛娘指着牢生手里的画像。
牢生答道:“小时候,我经常哭着要找娘。父亲没办法,就找人画了这个。从此以后,每当我想娘的时候,就对着她叫几声;有什么心里话,就跟她说说。挺奇怪的,自从有了她,我晚上睡觉都不再害怕了。有什么委屈,跟她说过之后,也就释然了。”
瑛娘泪如雨下。
牢生问:“瑛姨,你怎么哭了?”
瑛娘摇着头:“我不是你的姨,我是……”
牢生的脸色突然一变:“父亲……”
瑛娘回过头去,看到时少卿强撑着站了起来,他脸上还有酒色,瑛娘有些慌乱。
时少卿道:“牢生,怎么随便把你娘的画像拿出来给外人看?你怎么答应父亲的?”
“对不起父亲,我立刻放回去!”牢生说完,便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瑛娘道:“时少卿,告诉孩子……”
时少卿问:“告诉他什么?”
“我是他娘,我没死!牢生姓隆不姓时!”
“姓隆?隆延宗的家人?那可是池田司令官最想枪毙的人!”
瑛娘愣住了。
“你是他娘?呵呵……你也配?你养过他吗?教育过他吗?陪伴过他吗?我真没想到,才丢了孩子,你就又给高柴禾垛子生了个野种!”
“你说什么?”
“到现在,你还顶着隆家二少奶奶的名分,却和高柴禾垛子有了共同的儿子,不是野种又是什么?你个贱货!”
“时少卿,不许你侮辱我!”
“现在这是我的家,如果你受不了,可以随时滚出去!”
瑛娘咬了咬牙,扭头就走。
时少卿道:“最好直接滚出孝兴城,永远别再回来!免得池田司令官要你项上人头的时候,我不舍得!”
瑛娘愣住了,她回过头来看着时少卿。
时少卿快走几步来到瑛娘身边:“我说的话你没听明白?今天是除夕,县城戒备最松懈的一天,你还不连夜逃出孝兴?你儿子当了八路,偷袭皇军,险些把池田司令官炸死!你快走吧,别留在孝兴找死了!”
瑛娘诧异。
正在这时,牢生从里间走了回来:“怎么?您要走吗?”
时少卿说:“她当然得走了,男女授受不亲。她不走,难道住到你爹房里去?隆家的二少奶奶,到时县长家里过夜,这要是传出去,还不成了孝兴最大的新闻?”
牢生皱眉:“父亲,您喝多了?您这样说话很不礼貌的。”
时少卿一踉跄:“可不是喝多了,站都站不住了……儿子,扶我回房。瑛娘,我就不送了啊!”
架住时少卿的牢生回头冲瑛娘歉意地微笑,瑛娘被晾在客厅里,看着牢生的身影消失,她呆愣在那里,久久的,久久的……
退守兵营隆延宗房里,延宗、大师兄、盼娣、招娣、晁天宝、晁天奇等人围坐在一个火锅前。
隆延宗问:“哎,盼娣、招娣,你们俩怎么不吃不喝,光掉眼泪啊?”
盼娣说:“对不起,三叔,我没出息。昨天夜里想娘想的没睡着,刚才招娣一提,我就又受不了了。”
招娣也在流眼泪:“三叔,您想想办法,把娘接出来吧!”
延宗道:“哎呀,我说大过年的,你们俩别哭了行不行?我是你们的亲叔叔,可是从来没跟你们在一起吃过年夜饭。来,三叔敬你们!都把眼泪擦干净,把酒端起来!”
孩子们只得从命。
晁天宝突然说:“等会儿!隆县长,我有话说……”
延宗点头:“晁天宝,有什么事说吧!”
晁天宝问:“过了这个年,我想娶盼娣,行不?”
延宗一愣:“啊?这个……”
晁天宝道:“您是她三叔,又是县长,还做不了主啊?”
盼娣嗔道:“你闭嘴!谁要嫁给你了?三叔,别听他的,他癔症了!”
晁天宝急了:“盼娣,师父临死前做的主,你可答应了,我们一起给师父磕过头,你不能反悔!”
招娣插话道:“天宝哥,我姐啥时候反悔了?她不是早跟你说了,打完小鬼子就和你成亲!”
晁天宝挠着头:“那得啥时候啊?隆县长,你得给我做主!”
盼娣说:“三叔,别理他。您不常说吗,国难当头之际,个人的事都是最小的事。让他等,我就不信他能急死。”
延宗看着两人笑了:“是,国难当头,打鬼子是最大的事。可我也没说过不允许成亲啊?”
晁天宝大喜:“你看,三叔答应了!那您给我们定个日子吧,越快越好!”
延宗沉吟着:“这个我可定不了……盼娣,你看这样好不好,找个机会,我给你娘捎个信,让她来给你们主婚。说实话,你娘留在孝兴很不安全,我也一直不放心……”
招娣拍着巴掌:“把娘接出来,那可太好了!”
盼娣点头:“就是啊,那三叔早点给娘捎信儿吧!”
延宗安抚道:“放心,这事儿交给我!来,咱们先过年,都把酒端起来!”
众人将酒碗端了起来,所有的酒碗碰到了一起,大家齐声道:“过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