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妃俯视着她，忍怒深吸一口气，似笑非笑地看徐冬青，“你也是后悔给红药易容出这张脸吧？我还以为，只有这满京城的闲散人等对苏清璃感兴趣，原来你也把苏清璃的功劳都记在心里呢！”
徐冬青俯首道，“奴婢是帮娘娘记着，奴婢看得出，在危机关头，苏清璃定为太子殿下和九殿下保护娘娘，不像这‘红药夫人’，只会给娘娘添乱。不过，这几晚鬼魂祸乱宫闱，定是有人要将矛头对准苏清璃……”
宸妃若有所思地颦眉，抬手示意徐冬青暂停。
徐冬青往后退了退，恭顺俯首立在她椅子右后侧。
“不是我，姑母，不是我呀！”慕容红药忙争辩，“红药不敢再伤害苏清璃，红药深知苏清璃对太子哥哥有恩……姑母明鉴，红药真的没有弄鬼怪扰乱宫闱，但是眼下，苏清璃又勾引了恒的心去……”
“你要本妃如何给你做主？难不成，本妃要砍了恒儿给你出气不成？”
“这……”慕容红药哑然。
徐冬青忍不住厌烦地开口，“红药夫人，奴婢跟在娘娘身边这许久，可从未曾听九殿下对娘娘说过，他喜欢苏清璃。若九殿下真的对清璃有意，早在皇上给苏清璃选夫那一日，他便抢在宇文吉前头，娶了苏清璃。还有苏清璃，她也不是傻子，若她喜欢九殿下在前，为何又执意嫁三皇子呢？”
“嗯，冬青说得有理。”宸妃笑看了眼徐冬青，见慕容红药沉默，心头压着的火气才散了。“红药，你妹妹景柔在前往乞颜族和亲的途中，生死不明已这许久，你父亲亲自带人去寻，也未能有消息，本妃派人暗暗查了一番，你猜，他们是如何回复本妃的？”
慕容红药恐慌地身子一颤，忙俯首贴地，“姑母明鉴，是景柔有意勾引恒，我才……她若不死，那乞颜族王子恐怕还是忘不了我，迟早会回来找恒的麻烦。”
徐冬青叹道，“夫人这心肠倒是厉害，敢杀自己的亲妹妹？！若国公爷知道了，不知要作何感想。娘娘更是看着你们二人一起长大的，你如此害死景柔小姐，可知娘娘有多伤心？”
慕容红药忙跪行上前，仓惶抓住宸妃的手臂，“姑母，请您不要告诉父亲，父亲若知道红药做了这种事，定会杀了红药的。”
“你如此狠毒，一桩桩一件件，可都出乎了本妃的预料。”宸妃似笑非笑地拍了拍她的手，“不过你……太不懂抓住男人心的技巧。”
“技巧？”慕容红药难抑心头火，被问到杀慕容景柔一事，早已乱了阵脚……脑子也无法思忖什么技巧。“姑母指的是……”
宸妃侧首看徐冬青。
徐冬青点头，带着一众丫鬟小厮都退下，她也退出去，并关上了所有的门窗。
慕容红药一头雾水，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宸妃淡然如仙，笑得不见丝毫烟火之气，眉眼亦冷了三分。
“红药，你可知我在宫里为何被皇上宠爱这么多年？”
慕容红药忙恭谨地跪下，“姑母请明示。”
“我以为你跟在我身边耳濡目染了不少，又有这份狠绝心肠，没想到，你竟不懂。”宸妃摇头嗔怒地叹息，却懒得叫她起身。
慕容红药心头越沉，手忍不住移到膝盖处。
宸妃弯身，拿了她手上的手帕，给她按了按脸上，笑道，“如今的那些婕妤，昭仪，妃子，五个中，有三个，是我给陛下找的。”
“姑母，她们是你的敌人啊！您为什么反而……”
宸妃笑道，“她们不只是陛下的女人，也是我在后宫里的爪牙，她们承了我的恩，对我死心塌地，忠心耿耿，其他妃嫔要害我，她们便出手相助，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人在帮我。而且，皇上见我能容人，又给他安排他偏爱喜欢的美人儿，亦觉得我之贤惠仁善，无人能及。”
“姑母的意思是……叫红药顺应恒的心意，给他安排与清璃相见？”慕容红药说着，又咬牙切齿地摇头，“不，我做不到！”
“做不到？哼哼……本妃岂容你做不到？”
宸妃盯着她，眼神陡然变得阴沉冷厉，强硬威严地气势，叫慕容红药骇然暗惊，无所遁形。
“当年，我怀着恒儿时，德妃也正好有孕，我与德妃做姐妹，每日对德妃讲皇上如何疼宠我，赏赐我，甚至对她讲，夜里，皇上如何为我揉捏抽筋的腿，如何临幸我……
德妃听得心头火狂炽，终是忍不住在御花园的赏花宴上，当众打了我一巴掌。
那一巴掌，惹得我那些爪牙齐齐跪下咒骂德妃无德。
皇上便以‘无德’之罪，不着痕迹地拿了她腹中的骨肉，且叫三皇子失了在陛下心里的地位。
我辛苦筹谋算计，德妃被我踩在脚下多年，你却好，为了得到我的恒儿，竟然愚蠢地与德妃孽种三皇子交易一出假孕的戏，还叫我恒儿在人前左右为难。
若非苏清璃舍命承认推你，帮恒儿当了那一劫，恐怕皇上便追究你的假孕，将我慕容一族满门抄斩……之前，本妃只当你爱慕恒儿，才出此下策，没想到，你竟……可笑，本妃昨晚才查出你的卑鄙行径！”
慕容红药恐惧地跪着退缩，却没退两步……
宸妃指甲纤长的手，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强悍的力道，如鹰隼抓了一只小鸡仔……
“姑母……咳咳咳……”慕容红药激烈地喘息，却喘不上气，着实没想到，身为宫妃的姑母，竟是武功高手。
宸妃掌中用了三分内力，“你可知，这些年我有多看重你和景柔？你看看你现在，不只是没了国公府嫡女的身份，还害得慕容一家落败。
当初，你若乖乖去乞颜族和亲，说不定还能当了乞颜族明媒正娶的王子妃，给慕容一家争光……
再瞧瞧人家苏清璃，却一朝就得了丞相府嫡女的身份，而三皇子更是手握重兵，连兵部尚书赵坤都头疼了。
偏偏苏清璃由陛下护着，谁都拿她没法子，就连太后，也碍于百官盯着苏清璃的一举一动，也不好再为难她。
苏清璃，已然时来运转，可我的恒儿，却因为你慕容景芙的死，不得不做出厌烦朝堂的样子，因为你绑架归斯神医一事，你父亲被陛下冷落，泰儿也在朝中孤立无援了。
国公府没了，本妃被德妃取代，泰儿和恒儿被杀，你也会成为宇文吉的刀下亡魂……
而你——和宇文吉暗中做得交易，他不但不会买账，还告到了皇上面前。
你这个愚蠢的小贱人，害得本妃失去了皇上的宠爱，也害得本妃的家族蒙羞，还害得本妃三个孩子，被皇上冷落，本妃恨不能吃了你的肉，喝了你的血，将你千刀万剐！”
宸妃眼底杀气腾腾，纤长的指甲，刺进了慕容颈侧的皮肉里，绝美倾城的脸儿，也狰狞得溢满戾气。
慕容红药心惊胆战，最是清楚，她这姑母如何凌虐那些忤逆她的人。
“姑母……姑母，红药当初与三皇子交易，都是因为那个苏清璃……咳咳咳……”
宸妃见她还是无甚长进，当即手上一扬，将她甩飞出去。
慕容红药身体似地破包袱，撞在墙壁上，又沉重坠地，当即吐出一口血，挣扎半晌，忙又跪好。
“姑母饶命，红药知错了……红药知道该怎么做了……一切不是苏清璃的错，是我的错，我该死……我该死……”
宸妃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就如看一枚捏在手上的蝼蚁，唇角微抿，一身珠光宝气反被她风华无双愈加璀璨凌厉。
“眼下，苏清璃的心思都在宇文吉身上，她救了泰儿出祭坛，亦是不想宇文吉误会她和泰儿的关系罢了。这样的女子，思虑周全，聪颖绝顶，算起来对泰儿又有两次救命恩情，还扶正了泰儿的声誉，我们实在不该再继续为难她。不过，她若是相助宇文吉，叫丞相府成了三皇子那边的，将来，泰儿的太子位被动摇，恒儿又不肯再接纳政务，我们慕容家就一蹶不振了。”
慕容红药心头的恶气又蹿腾起来，把一番话听在心里，眼底亦不由恶寒，忽然又发现事情不对。
“姑母……难道姑母您也喜欢苏清璃了？”
宸妃无法说喜欢，也无法说不喜欢。她只是素来欣赏聪明机敏不折不屈的女子。
苏清璃对她的长子有恩，又正是她心里希冀的聪明机敏的女子，且能置之死地而后生，还有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如今又得了丞相府嫡女的身份——普天之下，再难寻到这样一个女子。
就算这女子身上藏了叫她忌惮的血仇……也叫她抑制不住地欣赏。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女子，碰不得，杀不得，还得了皇上的喜欢，若是笼络不到手，但求别成了仇敌就好，否则，慕容一族就落得一个恩将仇报的恶名。
“红药，你不知，听说，德妃被苏清璃在刑部大堂上的一番说辞也唬得团团转，陈尚书一家更是对外称赞三皇子得了一位机敏聪慧的贤妻，还有刑部尚书余慎行，也争抢着要她嫁给自己的儿子。”
慕容红药听得愈加咬牙切齿，双目赤红，两只手扣住了地上的地毯。可恶，那贱人怎一夜变成了红人？！
宸妃又道，“最要紧的是，丞相这么多年痴心努力都没有熬出一个结果，却仅凭这女子一番言语，皇上竟追封她的母亲缎瑶为丞相平妻。这女子也成了丞相府嫡女……所以，可想而知，丞相定对苏清璃愈加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