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苏家老夫人也快回来了,苏老夫人亦是咱们慕容家嫡亲的姑奶奶,也是最疼惜那丫头的。
这么一桩一桩,盘根错节,她苏清璃都是在壮大自己,并且帮助了三皇子竖立威信,壮大气势。”
慕容红药顿时明白姑母这番弦外音。
当然,宸妃不只是她的姑母,也是她的准婆婆,准婆婆这分明是在反讽她这当儿媳的只会给她的宝贝儿子惹麻烦呢!
慕容红药挑了眉眼看素来仪态完美的姑母,如看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孽,越看越觉得她骇人。
“姑母……红药定将功赎罪!”
“红药,你一定要叫苏清璃多和恒儿在一起,多叫苏清璃劝劝恒儿,回去朝堂内帮扶太子,叫恒儿多去给皇上请安,皇上是最喜欢恒儿的……”
“是!红药一定照姑母所言去办!”
“你受了内伤,是本妃怒火攻心,下手重了,来……我给你一颗丹药疗伤。”
慕容红药跪行上前,见她从袖中拿出一个白玉小瓶,忙伸手接了。
宸妃便深吸一口气,收敛怒火,仪态万千地悠然拉开门,迈出门槛。
慕容红药瘫坐在地上,良久,双眸赤红地忍不住凄厉嘶叫了一声,“苏清璃,我恨你,我恨你……你毁掉了我的一切!”
***
宸妃坐在马车里,仍是忍不住慨叹慕容家的落败。
听得车旁有七皇子宇文昭的欢笑声,她忍不住掀开车窗帘,果然,是七皇子宇文昭和兵部尚书嫡女赵珺儿,正有说有笑地策马经过……
徐冬青见她黯然放下车窗帘,从旁试探道,“主子,喜欢那赵珺儿?”
“看那赵珺儿骑在马背上,英姿飒爽,文武双全,又是个光明磊落的性子,叫七皇子都失色不少,她若是嫁我的泰儿或恒儿,该有多好?如今,我也就不必在这般境况下,还要与那些年轻的妃子去争宠夺爱……”
宸妃扼腕地微扯唇角,“慕容景柔和慕容景芙好折腾到这个地步,的确都不能在用了,除了方能省心。苏清璃这份恩,本妃记在了心里,你寻一份礼物,得空代我送到丞相府给她。”
“可是娘娘,九殿下会不会以为是娘娘在警告苏清璃?”
宸妃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是不能与苏清璃在一起的……正是因为他知道这一点,才退出朝堂!可,我们也必须得让苏世云看清楚,他女儿的心,在谁那边,绝不能叫宇文吉夺了太子之位去!”
徐冬青附和着点头,“娘娘顾虑极是。不过,奴婢听说,赵珺儿表面爽利直率,实则也是个心狠手毒的主儿,听说她身边的丫鬟多看了七殿下两眼,就被她打断了双手,卖到了杂役市……”
“有这事儿?”
“是!”
“把那丫鬟找来,本妃要重用!”
“遵命!”徐冬青这就叫马车停下,亲自前往杂役市。
* * *
军营里,清璃下马车时,正见宇文吉又在刑台上拿鞭子打人。
大冷的天,他赤着脊梁倒也不嫌冷,只穿玄色锦缎长裤和黑靴,平日里出尘脱俗衣袂如仙,此刻却魔鬼似地,打一鞭子狂兽般怒吼斥道,“说,阵前懈怠,该不该打?!”
“该!该!该……”那士兵惨叫着,身骨比他瘦丁丁的,已然遍体鳞伤,再打下去,怕是……
军队方阵,三万人,齐齐跪在高台下,畏惧地望着他。
鞭子一下一下抽下去,震彻整个练兵场,声声撕裂人的心。
兵部尚书赵坤,集兵部文职与统兵之才,平日管着兵部的事,待到用兵之时,方搬出他的大元帅之印,震慑将士。然而此刻,他却就坐在高台宽大的主帅宝座上,一旁的小圆几上,摆放着水果坚果茶点,他就那样穿着帅服,悠然嗑瓜子,似看戏般看着宇文吉打人。
清璃忙提着食盒快走几步,上前跪在高台下,“殿下金安!”
宇文吉忙住了鞭子,看了眼她的食盒,一身戾气化成了绕指柔。“爱妃来了?!”
高台下众士兵因这斗转星移的画风不禁诧异,忙齐声高呼,“参见三皇子妃娘娘!”
清璃被震耳欲聋的山呼跪拜,震得头晕目眩,身子隐隐晃了一下,没有再冒然劝宇文吉。
当众说他打人,也是损了他的威严,更叫嗑瓜子的赵坤看了笑话去,在这里,她和宇文吉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殿下一定饿了,先去用膳吧!”
清璃说着,上去高台,任由一身洁净的曳地裙袍,沾染了高台上的血腥。
她暂搁下食盒,亲手拿了宇文吉的袍子给他罩在身上,拉住前襟帮他穿好……
宇文吉俯视着她,视线在她颈侧的红疹上微顿了一下,眸光微黯,随即转开视线,“爱妃别忙了,我自己来。”
清璃转身对被打的士兵说道,“殿下打你也是为你好,若是你在战场上疏忽半分,怕是就被外敌削了脑袋,不管你听命于谁,都该为自己的性命负责,你说是也不是?”
高台下交头接耳,纷乱成一片,都在点头。
清璃看了眼莞尔勾着唇角的宇文吉,见他没反对,便摆手对台下的士兵道。
“带下去叫军医救治吧,好好歇养着!三殿下这样也是对事不对人,希望大家也要体谅他统兵的难处。”
被打的士兵汗颜地抬不起头,被抬下去时,忍不住拿眼角余光看赵坤的方向。
赵坤从高台上起身,哈哈笑着起身,“都说未来的三皇子妃如今了不得了,说出来的话,叫我们这些兵将都惭愧了!”
宇文吉伸手扣住清璃的手,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清璃朝他俯首,“赵尚书谬赞,清璃是不想未来夫君这样疲累,纯纯是女儿家的心态,叫尚书大人见笑了。”
宇文吉提过她搁在地上的食盒,没有理会赵坤恭敬的跪拜礼,柔声道,“爱妃,去我的书房。”
清璃嘘了一口气,浅扬着唇角,随着他下来高台,见他一路上都噙着笑,便知道自己做对了。
宇文吉看她的裙摆,“不怕血?”
清璃忍不住自嘲,“我挨得鞭子,比那士兵挨得还多,我怕什么?”
宇文吉唇角微抿,心头一阵刺疼,环住她的腰际,也不禁收紧了几分。
“殿下抱这么紧,可是没法走路了!”清璃别扭地推他。
宇文吉身上一团热火,就因胸前按着的小手烧灼起来。心里刺痒,被猫爪子挠了似地。
一进书房,他搁下食盒,就把清璃抵在门板上,气势凶猛地攫住她的唇舌,狂肆掠夺……
清璃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忙抬手推他,却推不开,衣袍被他一把扯开,发髻也歪斜散了半边……她只能使出防狼必杀技,提在他的小腿上。
“啊——”宇文吉当即松开她,痛得抱着被踢的右腿,左腿单腿乱蹦。“你这女人……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翻脸就不认人?”
“刚才那一番和这顿午膳,都是回报殿下昨晚的一应安排!殿下若是误解了,清璃道歉便是。”清璃说着,拂开挡在脸侧的头发,就跪在地上。
宇文吉心顿时冷了,兀自端出饭菜来大口大口的吃,负气地怒嚷,“你要跪,就跪足一个时辰再起!”
清璃低头,就那么跪着。
宇文吉看了眼食盒内的另一盅汤,随手从袖中捏了药包,给她放在汤里,“罚跪结束,记得喝了汤再离开,左右是你炖的,本皇子也不能叫你饿着离开。”
整整一顿午膳,她跪着,他坐着猛吃。
吃完了,他一推空盘子,喝了两杯茶,就优雅地拿手帕按了按唇角,将帕子一丢,摔门出去,“盯着里面的女人,一个时辰后,在让她起来。”
“是,殿下!”两个护卫俯首领命,不约而同看向门里,就见女子发髻倾散,衣袍不整,正跪在地上揉捏双腿,单薄的背影,叫人忍不住忧心……
***
一个时辰后,清璃站起身来,看了看桌上的碗碟和食盒,端起桌上冷透的汤盅,拿汤匙舀了一勺浅尝,不禁狐疑。
这汤熬煮出来,她是亲口品尝过的,香浓可口,就算冷了,也不至于难以下咽,怎可能这般苦?就连颜色,也浑浊了许多。
饭菜从出锅她都亲自盯着,来时的路上,宇文泰也只是碰了搁在第一层的菜和糕点,这汤不可能被人动手脚。
她看了眼宇文吉坐过的位子,又看了眼门口的两个护卫,她侧转了身子,背对着门口,从头上拔下一枚小银簪,探入汤盅……银簪再拿起来,变成了幽幽的绿色。
她忙拿起汤盅,迈出门槛,却刚走两步,膝盖就痛得离谱,身子一倾,门口的两个护卫忙跟过来扶住她。
清璃忙道,“我膝盖疼,想去看看军医,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
两位护卫忙扶住她,“我们送皇子妃娘娘过去吧!”
“也好。这汤我想拿过去热一下再喝,劳烦你们帮我端一下。”
***
军医处,院子里干净地没有花草,青石板铺就的庭院,除了晾晒着药材,便是摆着一张张单人木床,伤势轻的士兵,暂都躺在这外面,重伤的,在屋子里带着。
清璃穿过单人木床中间的通道,就见那位被宇文吉鞭打的士兵,竟被丢在了门廊下,无人照看。
清璃看他一眼,示意两位带她来的士兵暂且回去,早有眼尖的医者忙着进去通报。
医官总管忙迎出来,“不知皇子妃娘娘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