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璃刚换好衣裳,听到院子里一群丫鬟抱怨,疑惑地推开窗子看下去,正见红绸结挂满了院子,九曲亭廊亦是彤红一片,仿若一条火龙,陈惠妍就站在亭廊下盯着,一刻也不敢松懈……
秀果拿着斗篷自她身后上前来,给她披在肩上,忍不住朝窗外看了一眼。
“呦!这才半晌的功夫,满院子就换了样了!惠妍侧王妃这是卯足了劲儿办这场婚礼呢!”
“苏家两个儿子,都没有大出息,爹失望已极,懒得管他们,自然是当母亲的辛苦些。不过是真苦了柔歌,新人笑,旧人哭,满目艳红,一片凄凉!”
“娘娘,眼下可是喜事呀!为了孩子,您别多想!”秀果温柔扶住她的手肘,小心翼翼地道,“奴婢入宫太晚,不曾见过皇上和皇后娘娘成婚,当初,皇上和皇后娘娘成婚时,一定布置地比这更好看吧!”
清璃忍不住摇头失笑,“秀果,你可是抬举本宫了!”
“娘娘怎这样说?帝后成婚,该是普天之下最好的呀!”
“我和皇上成婚是私定终身,我们成婚时,没有人祝福,家人也都不在身边,那会儿这院子里荒寂的就我们两个人,虽说是布置的喜庆,却是为玄怡和玄素准备婚礼用的……”
“奴婢该死……”秀果忙俯首请罪。
“你有什么该死的?其实那样只有我们两个人挺好的,你看看这些丫鬟,有几个是真心给佩恩送祝福的?就连我,也无法拿出全部的真心祝福他。”
秀果担心地抬头握住她的手,“娘娘……”
“婚姻本就只是两个人的事,越简单,越舒服,越好些!”清璃拍了拍她的肩,“带上药箱,我们去医苑。大好的光景,实在不应该在这里悲春伤秋,还有病人等着本宫呢!”
“是!”
清璃深吸一口气,还是逼迫自己扬起唇角。外面恐怕已经流言蜚语漫天,但那些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真正能撼动她皇后之位的不是别人,只有她自己,若她自己做够了这皇后,才能空出这位子。
四位宫女整肃队伍,秀果亲手提着药箱,两个护卫随即自最后面跟上,一行人这就陪着清璃出锦华阁的大门,刚到门槛处,却迎面就见老夫人慕容朝颜搭着丫鬟的手进来门槛……
清璃忙俯首朝着祖母行礼,一众宫女护卫也都跟着单膝跪下。
慕容朝颜身后跟着一身银甲蓝斗篷的鹿骁,他一手按着配件,一手托着宇文滢的手肘,宇文滢玫瑰红的宫袍曳地,手按着腹部,脸色苍白,眼神望向清璃,神情都是忧心忡忡遮掩不住的。
“祖母,鹿骁,长公主,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慕容朝颜疑惑地打量她一番,“这是……要去医苑呐?”
清璃视线一扫鹿骁和宇文滢,还是应道,“是!”
“你倒是真闲不住!你为那男人掏心掏肺,人家呢?那宇文皇族可曾对你有过好脸色?”
“祖母……怎么忽然生这么大气?!”清璃不禁担心宇文恒与那花楼女子的“绯闻”已经震动京城。
慕容朝颜龙首拐杖一下一下重击着地面,踱着步子,经过一行人,兀自在主位上坐下。“鹿骁,阿滢,你们也都坐吧!”
清璃只得命秀果带人都出去等候着,她忙跟上主位,挨着祖母坐下来。
“祖母带鹿骁和长公主过来,是……所为何事?您可不要吓孙女呀!”
宇文滢如坐针毡,忙站起身来,“皇后娘娘,刚才我和鹿骁来给老祖宗请安,正看到皇上带着那叫粉岚的花楼女子进了宫门,听说,皇上今日要带着那女子上朝……自老九登基,可就是你一个女人在他身边,这会儿突然多了一个,且是个花楼女子……”
清璃不仅怀疑自己错听了一个乌龙笑话,脑子里有些转不过弯来,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抬手按在腹部,提醒自己莫痛,莫伤,莫哭……
“皇后娘娘……清璃,我们姐妹一场,你可千万要保重身子!”宇文滢哭着扑上前来,担心地抓住她的肩臂,“清璃呀!为了三个孩子,你得去讨个公道呀!梵儿,朦胧,还有你肚子里这个,不能受这种委屈,不能叫那花楼女子踩在脚下!”
良久,泪落下来,清璃才寻到自己的声音。“皇姐,这其中……恐怕是有什么误会!宇文恒是皇帝,不管做什么事,他都会以大局为重,他又是三个孩子的父亲,”
鹿骁亦是坐不住,“清璃,我刚才去打探过了,阮宏亲口说的,宇文恒的确是要带着那女子上朝堂。”
清璃站起身来,这就要冲出去,锦华阁的门外却传来一声太监尖细地通传,“太皇太后、太后娘娘驾到!”
慕容朝颜撑着拐杖站起身来,“哼哼,她们这是也知道丢人了!也知道我孙女才是宇文皇族的皇后了!”
秀果在门前忙迎上前,“太皇太后万福!太后娘娘万福!”
苏凉玉身体刚见起色,懒得开口,只给慕容瑚递了个眼色。
“皇后呢?”慕容瑚焦躁地道。
秀果忙道,“娘娘正和老祖宗说话呢!鹿骁将军和滢长公主也在!”
苏凉玉声音含混地骇笑,“宫里已乱成一团,这还有心思聊天呢?哀家看,这丫头没有多在乎哀家的孙儿!”
慕容瑚无奈地看她一眼,“您老若是不怕丢人,咱们这就回去!”
“罢了!哀家都被你带到这儿来了,还有什么人可丢?左右,哀家不过就剩下三个曾孙了!”苏凉玉说完,挡开秀果,这就要抬起拐杖敲门。
清璃开门便迈出来,礼也没行,就直接从慕容瑚和苏凉玉之间穿过去……
苏凉玉气结,“唉?死丫头,怎么也不行礼呀?”
慕容朝颜冷笑讽刺道,“行什么礼?你们都已经把我的宝贝孙女休了!你们不顾她怀着孕,闹出这些幺蛾子,我苏家没有把你们轰出去,已经是给了你们面子!”
慕容瑚却顾不得争吵,转身就提着裙裾追上清璃,“清璃呀,你慢着点儿,恒儿今日定是冲动了!你可得相信他……恐怕他是被那女子蛊惑了心智!你切得保重身子呀!”
清璃失笑,“我有什么不能保重的?我对你们宇文皇族已经仁至义尽,宇文恒一九五之尊,他要做什么是他的自由,你们何必来找我的麻烦?”
“璃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从此以后,我和宇文恒恩断义绝!让他好自为之吧!”
九曲亭廊上,陈惠妍见她急火火地走过来,手足无措地忙堆上笑,“清璃呀,太皇天后都来了,太后也来了,你多少给她们一点面子,可不能冲动行事呀!你母亲可是等着看你、看咱们苏家的笑话呢……你看看,佩恩也快成婚了,还等着你和皇上主婚呢!”
清璃隐忍深吸一口气,见她小心地伸手过来,便狠狠握了下她的手,“您放心,该做的事,我一件也不落!就算不是皇后了,我还是苏府的嫡郡主!”
“可不能说傻话!你要做什么,我带上咱们家的人,陪你去做……咱们去找宇文恒算账去!”
“我做不来那种死皮赖脸的事!恳求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爱自己,是最失败的,我苏清璃还有事业,还有儿女,我犯不着陪着宇文恒去丢那个脸!”清璃压着火气咬牙切齿地怒声命令,“秀果,陪我去医苑!”
秀果忙背着药箱追上她,见她一双眼睛艳红如泣血,再不敢有异议。
一众宫女护卫见秀果不敢开口劝,也都小跑着跟上去。
慕容瑚见她全然不在乎,不禁心急如焚,“哎?这丫头……这丫头怎么这样啊!”
苏凉玉气喘吁吁地撑着拐杖追上她,一阵激烈地咳嗽,差点背过气去,蜡黄的老脸也憋闷地暗红。
“我就说……这丫头和恒儿什么恩呀爱呀的,没那么深厚!”
话刚说完,她手上的拐杖,就被突然伸来的拐杖挑飞出去,“来人,把太皇天后和太后娘娘给我赶出去,咱们家,容不下这样的人!”
苏凉玉没了拐杖,只得伸手去扶自己的儿媳,“慕容朝颜,你凭什么赶我们走?这苏家,也是我苏凉玉的!”
“呸!你孙子都去找花楼女子了,你还好意思说苏家是你的呢?!”慕容朝颜怒吼道,“鹿骁,你眼瞎呐!咱们苏家都被人踩成这样了,你还能袖手旁观,以后你甭叫我祖母!”
“祖母,您放心,我一定把她们赶出去!”鹿骁硬着头皮上前,“太皇太后,太后娘娘,你们请回吧!皇后娘娘既然已经与皇上恩断义绝,你们在这里僵持也无用,不如回去劝皇上回头,到底还有三个孩子要抚养,皇后娘娘掌管着学堂和医苑,是顾不过来的……”
慕容瑚和苏凉玉碰了一鼻子灰,被赶出苏府大门,只得又坐上马车返回皇宫。
清璃刚到医苑门口,就见邢扎邢扎拥着宇文恒策马直奔过来,她只得在医苑门前停住脚步……
邢扎抱着宇文梵下马,就上前行礼,“主子,您吩咐一声,卑职赴汤蹈火也定为您讨回一个公道!”
“邢扎,你别跟着掺和,这是我和皇上之间的事。”清璃上前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梵儿,这个时辰应该在学堂读书才对,怎么能因为一点小事就旷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