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小院,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宇文恒心里念着清璃的这番话,不禁想起她在杭州布置的那一处小院子。
当时怕连累她,没有去住,在她嫁给宇文吉之后,他却没少去看,心里也始终不曾放下过。
当初他被宇文吉派出的杀手追杀,辗转抵达杭州,她本是该听慕容朝颜的安排与云世琰订婚的,却如何也不肯放弃他这个通缉犯,且为了救他还费了一番苦心。
她买了那座温暖的小院,置办了一座医馆,并叫邢扎他们把暗道从那小院子直挖通到医馆后院的枯井,只为了能让他有个安稳的住处,且往来方便。
当得知她为他准备那座小院,他才明白,她此生不怕他一无所有,也不会嫌弃他是通缉犯,更没有在乎过他是什么身份,她心底真正渴求的,不过是与他共建一个家,期盼每日与他同桌而坐,同榻而眠,仅此而已。
为这样一个女子,他怎能不拼死夺取天下?!怎能不努力给她一个温暖的家。
她选择原谅那些恶人,他陪着她一起原谅,她选择放下仇恨,他也放下怨念,待孩子出生,天地一片宁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清璃却不知他心底的一番感慨,靠在他怀里,小心翼翼地仰着脸儿娇嗔道,“皇上可是应了?怎么突然不说话?”
她却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的一双手伸得过长了,可……
“恒,苏雅苒整天抑郁寡欢,父亲也烦躁。加之外面闲言碎语,家里鸡犬不宁,祖母她老人家也被闹得不的安宁。我知道被丢弃、被和离是什么滋味儿,被心爱的人弃之不顾,无异于落入了地狱。就算不爱那位国公府的公子爷,雅苒背负和离的名声,总是不好……”
“皇后如此说,可是打朕的脸呐!朕当初迎娶太子妃和苏雅媚,不但没有弃你不顾,还安排了云世琰娶你的!”
清璃哭笑不得,“皇上倒是真会对号入座!”
“不管当时境况如何,朕都欠你一句道歉。”宇文恒拥紧她,安慰地轻拍她的脊背,“苏雅苒这事儿,朕答应你。就算你要天上的星月,朕也能亲手为你摘了来放在手心上,不过一处小家小院,朕怎会不应?”
“真的答应了?”清璃惊喜勾着他的脖颈,“没有勉强吗?”
宇文恒疼惜地轻吻她的额角,“怎会勉强?她虽与宇文吉脱不了关系,但罪不在她。苏雅苒如今改邪归正,且知恩图报,朕没有理由拒绝皇后的请求。若是皇后不介意,朕打算把咱们在杭州的那处小院子给他们。从此,也让他们摆脱陈惠妍,摆脱世俗的流言蜚语,还能让父王放心。”
“皇上设想极是周到,臣妾代雅苒,代苏家,谢皇上恩典!”清璃欢喜不已,便在他脸颊上么了一下。
“皇后客气了!朕也是为奖赏慕岩!”
“原来皇上是存着私心呐!”
“此事商量妥了,还有一件事,咱们得商量一下!”
清璃被他凝重的神情唬住,“什么事?”
宇文恒顺势将她扑倒在地毯上,邪笑啄吻她的唇瓣,“皇后把朕喂饱了,不能不负责帮朕消食!”
消……消食?他是想如何消食?
清璃顿时心慌意乱,脸颊被他散下的长发拂得酥痒,她忙抬手推抵他的胸膛,“不要——皇帝还在呐!”
皇帝却是完全没有在意男女主人在做什么,它吃完了面条,意犹未尽地盯着桌上的半盘牛肉,已是望眼欲穿……
清璃忍不住笑,“这只馋猫!”
“明明是豹子,你叫他猫,他会生气的!”
“你近来都驯养它吃素了,我看它离着变成猫也不远了,回头和云世琰那只黑曜石碰面,怕是都要被笑话了。”
宇文恒起身就端起那盘牛肉,逗引着皇帝直到了门外,拍了拍它的大脑袋。
“在这儿乖乖吃,吃完自己回去睡觉,不准乱溜达!”
“Neow!”皇帝这就迫不及待地吃起来。
宇文恒返回殿内,一路走,睡袍,靴子,不羁地丢了一地,一双眼睛,却比豹子的眼睛更邪魅……
清璃心悸地双颊绯红,起身就后退,见他要扑过来,她惊笑大叫一声,就往内殿跑,脚尖被绊了一下,所幸还是站稳了……
宇文恒却惊得心脏差点停跳,担心地忙追过去,扯住她的手肘,把她拉进怀里,惩罚似地凶悍吻了她一记。
“不准跑!以后把这三个字给朕刻在脑门上!”
清璃被吻得七荤八素,凤眸疑惑微眯,看到他满眼的在乎和紧张,心头也不禁微疼。
“朕说过多少回?你是孕妇,平日一举一动都要小心谨慎!”
清璃无辜地窘迫鼓着腮儿,由着他数落。“臣妾跑还是被皇上吓得?谁叫皇上一副要生吞臣妾的样子呐?!”
宇文恒气闷地松开她,却更是气闷自己对她暴吼。
“睡觉吧!”
“哦!”不消食了?
清璃被他牵着到床边,见他挪了下枕头,就躺下去不再说话,她就站在一旁有些无所适从。
“恒……我不是故意的……刚才……”
不等她话说完,宇文恒就气急地打断她,“你若在朕面前跌倒,你要朕如何活下去?”
“我知道错啦,我会好好保护你儿子的,我若是再跑再跳,不用你说教,我自己罚我自己,重得也不罚,就罚禁足,不准出门。”
宇文恒却还是不满意,“以后,也不准皇帝靠近你……还有那些行事鲁莽的宫人,明儿都打发了!以后给朕准备宵夜,只叫厨子准备就好,你若不放心,就从旁盯着,不要自己动手做……”
“我喜欢做给你吃,本来要求你的,也理当为你做些什么才能心安。”
“你和朕是夫妻,还需要这样见外吗?想要什么都直说无妨。”
“我若是不见外,终有一日,你会为我的不见外而难过的。”
“蠢话!”
清璃却是知道,自己并不愚蠢。
爱情里,没有人会任对方为所欲为。爱情若要保鲜,是需要这样一点一点的惊喜和见外的。克制,客气,尊重对方,取悦对方,都是必要的。因为爱他,所以更不想为所欲为,不想只索取而不付出。
宇文恒侧躺着,见她站在床前愣愣地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不禁气结。
“愣着做什么?还不上来?”
清璃见他脸色和缓了许多,忙握住他的手,“你没刷牙没洗澡,闷着火气入眠,恐怕也睡不好。我去给你端水,至少漱漱口,否则牙齿上留了菜叶子,大臣们都要笑话你吃清汤面了!”
宇文恒顿时又被气笑,在她转身之际,迅速起身捞了她拉进怀里,“你躺下,朕去洗漱!”
清璃担心地看进他眼底,“你还生气吗?”
“不气了!”
清璃暗松了一口气,红着眼眶扑进他怀里,闷声问道,“如果……有一天这孩子没了,你还会……”
“不准说蠢话!”宇文恒摸了摸她的头,扶着她躺下,便拿了浴袍去沐浴洗漱。
清璃忍不住伸手按在腹部,纠结的心,这才慢慢舒展开。
的确,她尽是说蠢话了。
***
三个月后,清璃孕期七个月有余,宇文恒平日看得严,就连批阅奏折,也不准她离了身边。
宇文恒却不愿让慕岩提早离职,以苏雅苒养病为借口,格外命人把远在杭州的小院重新休整好,并安排了管家和丫鬟,准备好了家具等一应居住的物品……
这封赏拖延三个月之久,清璃也着实无奈。
苏雅苒调养好了重创之后的身子,也终于忍不住启程。
这一日,苏家的长辈们都前往栈桥送苏雅苒,因听说缎瑶也去了,久不出门的清璃特意在集市逛了半柱香的时辰,为苏雅苒采买了大堆吃的喝的,命宫女包在包袱里带上,街道上却突然一团乱,不少城卫冲进沿街的店铺搜查……
清璃怕挤撞了腹部,忙坐上马车,示意护卫启程前往栈桥,却坐上车,就被一众城卫拦住。
因她穿了便装,且没有乘坐凤凰车辇,相随的护卫宫女也都是寻常的丫鬟小厮打扮,因此,被拦住搜查倒是不意外。
城卫因她围着兔毛围领遮住了半张脸,没有认出来,车里车外地仔细搜查过,方才放行。
清璃却愈加疑惑,“这位大哥,不知今日为何事搜查?”
“不是你们该知道的,走走走……不要把马车停在路中央。”
清璃无奈,只得命宫女们起行,眼皮却莫名其妙地直跳。
一大早天不亮宇文恒便急匆匆地拿了长剑离开,话也没来得及与她说。
出宫之前,她才发现,今儿百官也没有上朝。她却也不好打探宇文恒出门有何事,眼下这种境况,恐怕绝非小事。
***
初冬风凉,在栈桥上下来马车,清璃已然有些倦意。
她一手扶着高高的肚子,遥遥见着栈桥尽头苏家人都簇拥着苏雅苒,她忙停住脚步,忍不住又揉了揉眼皮……
宫女关切地问,“娘娘怎一直揉眼睛?是进了沙子吗?”
“眼皮跳!”
“定是跳财的,娘娘不要多想。”
“就你们会哄人。”
清璃说完,见苏雅苒朝这边笑着招手,方才走向栈桥尽头。静养这三个月,苏雅苒身子恢复得极好,脾性也比从前开朗。清璃却觉得自己越来越沉闷,腹中这一胎也越来越大,宇文恒再也不必担心她乱跑,因为她早就连自己的脚尖也看不到,走路都鸭子般蹒跚缓慢,显得格外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