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佑宁出去以后,我依旧头疼得厉害。
身体出奇得烫,只要动一下,就感觉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一样。
拖着昏昏很沉的身子,我咬牙起床,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才到室内独立卫生间里,完成了更换衣裤和姨妈巾的紧急任务。
司徒佑宁没有给我买裤子,我思考了一会儿,从他衣柜里摸出一条紧身牛仔裤套上。
男生的紧身牛仔裤,穿在我身上却宽松得像是阔腿裤一样。裤子很长,我把裤脚卷高,好端端的牛仔裤被我穿出了工装裤的感觉。
本来几分钟就能完成的任务,我花了半小时才做完。回头,看到司徒佑宁的床上,晕染出一大朵鲜红的“牡丹花”。
我的脸比“牡丹花”更红,赶紧摸了盆子,费劲巴拉地把那床单扯下来,端进卫生间去洗。
手伸进凉水里,冷得我不禁打起冷颤。
床单上的血渍一点点剥落,清水很快变成了一盆淡红色的血水。
我头晕得厉害,小腹处传来一阵阵的绞痛,来了……
自从浸过冰水以后,每次来大姨妈,肚子都会痛得死去活来。
我蹲在卫生间的地上,一阵阵晕眩,手支在冷水里面,才勉强维持平衡。
不行,在肚子完全疼起来之前,我得尽快把床单洗干净!
我咬牙,加快手上的动作。
然而,肚子里的绞痛,比我预料得来得更快,更强势。
只一会儿,就疼得受不了了。
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忽然想到,以前,每次来大姨妈肚子疼的时候,洛云川都会亲自陪我去医院吊瓶。
他那么怕去医院,又那么忙,竟然能够耐着性子在医院里陪我两个小时。
我还清晰得记得,他在医院里,因为紧张,微微攥紧的双手。
我还记得,我让他去忙他的事时,他跟我说,苏米,你是不是肚子还不够疼?!废话那么多。
表面上那么冷漠的洛云川,心底,却比谁都温暖。
然而,那么好的洛云川,现在,却远在地球的另一端。
他跟我说……以后注意点儿……
心又开始绞绞得痛,比肚子里的疼痛更加致命。
眼里啪嗒啪嗒地滴进洗衣服的水中,拍碎了一颗又一颗肥皂泡泡……
洛云川……洛云川……
“苏米……”身后,传来一声轻唤声,司徒佑宁不知何时开门进来。
我赶紧用手背擦了一把眼睛,却忘了自己手上沾满了肥皂水。
肥皂水渗进眼睛里,眼睛瞬间火辣辣得疼,没有办法睁开。
我听到司徒佑宁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就有清水淋到我眼睛上,冲淡了肥皂液,我这才勉强能睁开眼睛。
“不要洗了,这床单不要了,我一会儿再出去买新的。”司徒佑宁把我的手从肥皂水里捞出来,舀了一杯清水,慢慢地冲洗干净。
“女孩子特殊时期,不能碰冷水,知道吗?”他单手托起我的双手,温柔地看着我,温润如玉的脸上,泛起淡淡粉色。
从他的眼睛里,我好像看出了某种我无法承受的情愫。
我像是触电一般,迅速把手从他手心里抽回。
司徒佑宁愣了一下,眼中的温柔凝结成无尽的尴尬,不过,只一瞬间又化开来。
“苏米,我扶你去床上躺着。”他说完,就想扶我起身。
我执拗地躲着他的手,咬牙说:“我能起来。”
我单手扶墙,咬牙站起身子,眼前的世界,像是蒙了一层黄色的透明卡纸,变得一片焦黄。
一阵天旋地转,我的身子晃了晃,却仍旧不肯让司徒佑宁来扶我。
“我可以。”我咬牙,靠着扶墙强行稳住自己的身体。
等到视线再度清晰,才勉强能迈动脚步。
“老师……”我开口,声音干涩,“我以后会还你床单钱。”
我伛偻着身子,勉强扶着墙朝外面走。
脸朝下,入眼的全是暗白色的瓷砖,看不到司徒佑宁的表情。
缓慢又艰难地走了几步之后,才听到他幽幽地说了一句:“苏米,你以后,可不可以不叫我‘老师’?”
我脚下顿了一下。
“老师永远都是老师,我很开心,有你这样的好老师。”我把“老师”两个字,咬得极重。
“可是……我不想只做你的‘老师’!”司徒佑宁以少有的急切语气开口。
我身子一颤,在感情的世界里,如果不能给对方未来,就果断不要给他希望。
我扶着墙,艰难地转过身子,慢慢地把腰直起到自己能承受的罪直角度,体力几乎被耗尽了,现在,我只觉得自己气息好短,体内严重缺氧。
“老师……我有男朋友……不,是未婚夫了。”我冲他勾起一抹笑容。
“洛云川吗?你们已经分手了。”他的目光落在我空荡荡的右手上。
那里,曾经佩戴者一颗全世界最璀璨的钻戒!
我心里很难受,脸上却依旧保持微笑,努力假装出轻松的样子:“你是说我的订婚戒指吗?老师,你误会了。我不久前洗手时,把戒指弄丢了,我未婚夫说,丢了就丢了好了,改天,再送我一颗更大钻石的戒指。”
司徒佑宁眼中的光迅速熄灭,全身僵直地站着,久久都没有说话。
其实,我本来无须如此直白得回绝他,有些话,可以说得更婉转一些。
可是,我怕呀!
我真怕自己会跟别的男人,传出什么绯闻。
如果洛云川听到这些,一定会认为我是个水性杨花、耐不住寂寞的贱女人吧?!
我对司徒佑宁微微颔首,伛偻着身子,继续往前走。
“你烧得厉害,现在的身体状态,不适合走路。不如,就在……‘老师’的宿舍休息一下吧?”司徒佑宁再开口,声音明显在发颤。
他能自称“老师”,我真得感觉很安慰。
我挥挥手,说:“不用了,谢谢‘老师’。”
我希望,洛云川不在海城的这一段时间内,我能变成一个“干净”的女人!
现在,齐阳的案子也破了,我再也没有要留在红夜的理由。
过几天,我会亲自去红夜递辞职信。
终于可以离开了!
我心里忽然感觉轻松了一些,如果洛云川知道我离开红夜,会开心吧?!
扶着教职工宿舍的楼道墙壁,我艰难地往前走。
姨妈痛加上大量饮酒和高烧,即便我再怎么咬牙强撑,也终究是难以为继。
两条腿越来越沉,越来越软,肚子里,像是有一台绞肉机在工作,疼得满头冒汗。
司徒佑宁一直担心地跟在我身边,几次想要扶我,都被我拒绝了。
“苏米,你……”他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最后却没说,只是继续固执地走在我身旁。
我现在已经很没有力气了,还是忍不住想驱逐他。
司徒佑宁说:“苏米,这路是你家的吗?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你凭什么赶我走?”
晕,好有道理!
我们俩就这样,一个满脸痛苦地伛偻前行,一个一脸担忧地步步相随。
沿着学校的羊肠小道,一路往南大门走去。
有过姨妈痛经验的女生都知道,痛起来简直生不如死,恨不得满地打滚、拿头撞墙。
我这次,疼得特别厉害,几次都差点儿晕过去。
疼极了,我就蹲下身子,使劲儿弯腰,用身子挤住肚子,才能稍稍缓解一下疼痛。
就这样,我坚持着走到了学校的篮球场旁边,见到了坐在场边看高杨打球的沈梦。
被沈梦抱住的那一刻,我有一种终于找到倚靠的幸福感。
“沈梦,带我回家。”我说。
场上的高杨,把球丢给一旁后补的男生,穿着一身背心短裤的球衣,满头是汗的跑过来。
他的脸上,还有我妈挠出的抓痕。
“怎么了,苏米?哪里不舒服?”他一走近,我就紧张起来。
他的关心,给我一种黄鼠狼给你拜年的感觉。而且,我确信,这种感觉不是错觉。
“你们是苏米的同学吗?”司徒佑宁特别开心地问道,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就说,“太好了,你是女生,更方便照顾她。那就麻烦你送她去医务室!她不肯我扶她啦!”
司徒佑宁用手挠着头,憨憨地笑。
“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她。”沈梦扶住我的胳膊,迈着碎小的步子,配合着,带我往前走。
高杨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让我很紧张。
我用了很大的力气,抓住沈梦的胳膊。
沈梦低声说:“别怕,有我。”
我微微点头,慢慢地跟着她,去了医务室。
司徒佑宁早就到了医务室,跟医生讲明了我的病情。
我去后,医生只是简单地看了一下我的情况,就迅速配好药水,给我吊上了点滴。
闻到我身上浓郁的酒气时,医生的脸色变得特别严厉:“现在的学生,都怎么回事?小小年纪就嗜酒,搞得跟街上的小混混儿似的,你是大学生,你知道吗?!以后还需要你们这些人去建设祖国呢!没事儿别糟践自己的身体!”
我被他训得抬不起头来,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又转头去训司徒佑宁,说他怎么当老师的,连学生都保护不好。
“以后,我要是再见到这个小姑娘到我这里来,我就一针扎你屁股上!”他严厉地呵斥司徒佑宁。
司徒佑宁明显很怕打针,只是这样说说,他就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屁股。
“呵呵,我一定照顾好她!”
有沈梦和司徒佑宁寸步不离地陪着我,高杨讨不到什么好处,很快就离开了。
医生打开电视,给我们解闷儿。
医务室的电视,频道很少,少到只有海城新闻一个频道。
我们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大眼瞪小眼儿地,观看枯燥的新闻节目。
司徒佑宁的妈妈,不知道怎么听说我在医务室,拎着个热水袋和红糖水,就冲了过来。
“小宁,你怎么照顾苏米的?你看看,这可怜的孩子都病成什么样子了?”说着,她的拳头就一拳一拳地落在司徒佑宁身上。
司徒佑宁超委屈的:“我也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看着她呀!”
“怎么不能看着了?老师就该关心学生,你要多跟你爸学习,听懂了没有?!”师母绷着脸,把司徒佑宁训得老老实实。
跟你爸学习?
我拿眼神询问司徒佑宁,他小声在我耳边说:“我妈是我爸的学生。”
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