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余的话不必说，我只要她在柳家万无一失。”祁靳之正色道，“你们柳家内里的弯弯绕绕，我虽不清楚，却也略知一二。倘若长歌有了任何一点闪失，我绝不会放过柳家上下。”
柳予安瞥了他一眼，浮起的笑意却是满不在乎，“若不是为了报老祖宗的恩，那些人的命，你当我会在乎么？殿下若想要，现在拿去都无不可。”
“包括柳妙儿的命？”
祁靳之不急不慢的一句，顿时令柳予安面色一寒。
片刻沉寂过后，柳予安敛了那满不在乎的神情，话语之间，俨然有了退一步的意思，“回到柳家，是长歌自己的选择，并非我逼迫她。”
“而且，长歌在柳家过的越安稳，我也越安心。与我而言，没有理由不护着她。”
祁靳之淡淡一笑，威胁对方时的锋芒，已在眨眼间便散去了，“有你这句话，我心底才踏实许多。”
随着他话音落地，慕长歌的脚步声也已经到了门外，祁靳之别有深意地扫一眼柳予安，又笑眯眯看向了进来的人，目光远比冬日的阳光温柔许多。
“在柳家，要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只管来找我。”祁靳之叮嘱道，“我也会时常去柳家探望你，任何事你都不必担心。”
“殿下也不必担心，血浓于水，想来老祖宗待我必定也会是很亲和的。”慕长歌轻描淡写道，“不过老祖宗年纪大了，怕是受不得吵闹，殿下再担心，也大可不必时常去到柳家。”
只不过，这话一听便知只是对祁靳之的安抚，历经过慕府的种种，她又怎么可能还会相信什么血浓于水？在这世上，当最亲的人想要了你的命时，往往才是最毒的。
祁靳之自然听不进这安抚，也明白她的拒绝，只不过是不想万一有什么牵连到自己。
慕长歌回柳家一事，已成事实，多说也无益。可若只是因为怕牵连，便要与自己隔开距离，这一点却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下意识想说什么，他又将那话给吞了回去，点点头，云淡风轻，“倒也是，你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柳老夫人想必已经在家中等候了，你们也是时候该回了。”
他若是反驳几句，兴许慕长歌也就不多想什么了，如今他这模样，反倒是令她有了些狐疑。然而，柳予安却已在催促，既不是什么要紧之事，慕长歌也就暂时将那狐疑压了下去，跟随柳予安一起，离开了七皇子府。
他们方才迈出正厅，祁靳之便示意墨竹上前来，“前些日子吩咐你准备的，可都预备好了？”
“主子吩咐的，属下自然不敢怠慢。”
“赶在他们之前，送去柳府。一步都不能晚。”祁靳之郑重道，“立刻就去。”
应了声的墨竹，立即起身，快步消失在了房门外……
从七皇子府到柳家的路上，慕长歌一路都很是新奇地望着街道的光景，“苍德的确要比百安热闹许多。”
“你若喜欢，怎的不让殿下陪你出来走走？”柳予安道，“多走动走动，也好快些适应了苍德。”
慕长歌只当是没听清一般，视线自始至终都扫在马车外的摊贩店铺。
她倒不是没想过这些，只是自打回到苍德，祁靳之便终日不见人，难得能够见上一面，他虽从不表达什么，眼底却时不时地会流露出一丝倦意。
祁靳之应当是有什么在刻意隐瞒着她，只不过他不说，她再问也没什么用。与其无端生猜疑，倒不如佯装不知，等他何时想说，再说就是了。
一路上，同柳予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眼看着柳府便近了。
然而，马车却在距离柳府大门还有十几米的地方停住了，柳予安掀开帘子，便听马夫道：“大少爷，正门被堵住了。”
堵住了？柳予安心头纳罕，什么人敢堵柳家的大门？
再将帘子掀开些，柳予安一看，登时便有些愣了，堵住柳家大门的不是什么人马，而是整整齐齐堆放在一起的几十口木箱，大大小小，堵到马车别想顺利过去。
慕长歌也随着柳予安下了马车，再一看守在箱子旁，正冲自己毕恭毕敬笑着的墨竹，心里顿时便明白了。
慕长歌几步过去，尚未开口，早有准备的墨竹便做了无可奈何的神情，“是主子让属下这么做的。”
见慕长歌眼睛一眯，墨竹心里咯噔一下，立即将这堆东西甩给了柳予安，“柳公子已经回来，属下也该回去向主子复命了。”
匆匆丢下这句，墨竹便脚底抹油，溜了个干脆。
柳予安看的莫名其妙，“殿下怎的送了这么多东西来，柳家又不是那些个小门小户的人家，又岂会亏待了你。”
他不解的，却是慕长歌一瞬间便心知肚明的。这些木箱里头，就算装满了奇珍异宝，对于柳家来说，也未必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祁靳之之所以要让墨竹堂而皇之地，将这些东西招摇过市送到柳家，为的无非是要昭告众人他对她的在意，就算什么人存了不该存的心思，也要好生想一想，是不是能够得罪的起他。
“让下人抬到你的院子里，我先带你去见过老祖宗。”柳予安道。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一个脆生生女子嗓音，从门里传了出来，“外面可是长歌妹妹？怎的不进来，我们可盼了你好久啦！”
慕长歌闻声看了过去，便见到一个珠圆玉润的女子，向自己款款走来。
“这便是念安，你应当唤她一声姐姐。”柳予安道，同迎出来的柳念安笑了笑，笑意当中，却不见有几分温度。
“原来是长姐。”慕长歌冲她温和一笑，“不曾想会这样早见到长姐，长歌还有礼物相送，看来也只能过后让下人送去长姐的房里了。”
“早先听说还有个流落在外的妹妹，我便一直惦记着，如今你回来了，已经是叫人欢喜的一件事，那礼物送不送，何时送，又有什么要紧。”
说话间，柳念安已经站到了慕长歌眼前，这面对面的站着，慕长歌便将她打量的越发仔细了起来。
柳念安体态丰腴，有着一种少女别样的娇憨可爱，她的模样也很是娇俏，面若银盘，两弯新月眉下，是一双水汪汪的含笑眼眸，微微丰满的脸颊，肌肤吹弹可破。
她若再丰满一分，便会显得有些粗笨，可要是再瘦削一分，又会失了现在的风韵。
就在慕长歌打量着她的时候，柳念安也在打量着她，她的打量是格外直白的，望着慕长歌半晌，眼底的惊喜更盛了许多。
“我早就听说长歌妹妹，是个格外出挑的，予安哥哥果然没有骗我。”
这一声予安哥哥，当真是娇俏到了骨子里，女子天生便有一种直觉，慕长歌立即便隐约察觉到了什么，眼角余光扫向柳予安，他的回应却始终是冷冷清清。
柳念安半点都不介意他的冷淡，亲亲热热地挽了慕长歌的手，“老祖宗要是知道你这样好看，也必定欢喜的很。”
说着，柳念安便要同她一起去向柳老夫人处，祁靳之命人送来的木箱，在里面也堆放了许多，途经那些木箱时，柳念安眸光自然而然地瞥过去一眼，前一瞬还亲亲热热目光，瞬间便凝成了阴冷的冰……
然而，当她又转回视线，同慕长歌开口时，神态又恢复成了那娇憨可爱的少女模样。
“今儿除了父亲挪不开身，母亲和姑姑他们都已经在等着你了，老祖宗更是从以前就念叨着你呢。”柳念安引着她，进到了柳老夫人的院子，欢欢喜喜地冲等在院门口的丫鬟道，“还不快去向老夫人传一声，二小姐回来了！”
丫鬟顿时便欢喜不已地一头扎回了房间，柳念安牵着慕长歌的手，又笑嘻嘻地将她引到了内室。
一进到房间里，慕长歌立即便被许多双眼睛给盯了个紧紧的，房里约莫十几人，从她进来后，眼睛眨也不眨地投在她身上。
这粗略打眼一看，慕长歌第一眼竟未能分辨出哪一人才是柳家的老祖宗。
柳念安在旁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长歌妹妹这是认不出老祖宗了，老祖宗，您可别再戏弄她了，大哥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人，这要是被戏弄跑了可怎么办。”
众人闻言，也都笑了起来，当中那头发偶有几根银丝的妇人，探出手去，示意慕长歌上前。
那妇人一开口，令慕长歌不免一愣，她的嗓音，竟有着与其外貌丝毫也不相符的苍老。
“我何时要戏弄这丫头了，初次相见，她认不得谁，不也是寻常之事么。”
再听她所说的话，慕长歌更是多了几分错愕，“您便是老祖宗？”
“怎么，我难道不像么？”柳老夫人笑道，“你仔细瞧瞧，难道我与你的祖母长得不相似么？”
柳老夫人这话一说出口，众人又笑了起来，然而，在这一众其乐融融当中，偏偏就有一个不合时宜的清冷声音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