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神情一窒,下意识看向慕长歌,但见那双似含了星子的凤眸,微微一眯,便沁出了一抹泠然。
“为何请不进来!?”
“回大夫人,外面赶来的,是、是太子的人!”
太子……苏云浩为何会在这深更半夜带人赶来了慕府!?
“太子的人,把慕府给团团围住,说是要……要……”
小厮吞吞吐吐,半晌都不敢道出,慕文泽急道:“要怎样!?”
“要前来捉拿养蛊祸国之人!”小厮冷汗岑岑而下,干哑着嗓子,硬是挤出了这句。
脑中嗡鸣一声闷响,大夫人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身子晃了晃,像是被人突然按入了水底,四面八方都有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压迫着,几乎要将她硬生生挤碎!
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
为什么先来一步的不是厉府,却是太子的人!?
究竟是厉府放弃了她,还是说……大夫人忽的一阵寒意窜遍了全身,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她竟真就栽在了这小狐媚子手中!
可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她自小养在慕府,也从没有过什么人会将养蛊一事说与她听,为什么她会知道子母蛊!?
就在大夫人通体生寒的时候,苏云浩的人已经阔步走了进来,目不斜视,显然是早有预备,附身便将那两条缠在一处的蛊虫给关进了瓷罐里。
为首将领,冲着慕文泽客客气气一拱手,“公事在身,慕大人,多有得罪,还望慕大人海涵。”
苏云浩的人,显然是有备而来,道了声得罪,上前便拿了大夫人就要押着她离开。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慕宝筝怒喝一声,上前一步,便死死拦在大夫人身前,“你们难道就不怕得罪了——”
倘若以厉府便能震慑得住此事,那厉府的人,也就不会进不来慕府了。
她不甘心,然而再如何不甘心,如今这一回也还是栽在了这小狐媚子手中!
那两排牙齿扣紧地太过用力,硬生生磕破了唇角,一缕血丝蜿蜒而下。
耻辱,愤恨,不甘……千言万语,糅杂着浓烈恨意自胸腔之中翻腾,然而那夹杂了血腥的狰狞,却只化作了简短几句。
凝视着如今仅剩的嫡亲女儿,大夫人无声地笑了起来,唇角轻柔挑起,双眸之中,却尽是一团血气!
她缓缓抬手,为啜泣不已的慕宝筝拢了拢鬓角碎发,极低嗓音,自口中道出时,却是坚定无比。
“若有不测,你定要来看我是如何惨死在你面前的。”
“母亲!?”慕宝筝猛然瞪大眼睛,反手死死握住大夫人,泣不成声。
“你定要记住,那小狐媚子本事大得很。切莫心急,你还轻易对付不了她……暂退两步,未必就是输!
她抖的越是厉害,声音便越是飘忽。
“宝筝你定要牢牢记住,蛰伏过一冬的蛇,才是最毒。”
大夫人笑意越发狰狞,望一眼慕长歌所在的方向,“来日方长,往后的日子里,好好同你二姐姐相处。也别再动不动就哭了,没有用处的眼泪,同雨天屋檐下的积水有何区别?”
慕宝筝死命咬着下唇,泪却越发汹涌,她怎会听不出,大夫人已经是同交代遗言无异了!
爱怜地摸了摸慕宝筝的脸颊,大夫人垂下手,冷冷转身。
为首那人上前来,尚算客气地同大夫人道了声得罪,押了人便走。又转过身,同慕文泽客气道:“慕大人,虽不愿麻烦您,但大人恐怕也要随我们去一回了。”
“母亲——母亲!
待她回过神来之时,厅内已不剩几人了。烛泪大团地挂着,昏黄烛影,偶尔晃动一下。
她木然地转身,却对上了眼前的慕长歌,一个激灵,下意识便猛然后退了半步,未开口,喉间已先紧了紧。
望见慕长歌脸上那若有似无的淡然笑意,春乔方才有些后知后觉。
“你是故意的!?”
慕长歌笑了笑,胜过了夜空深邃的双眸,从容回望着她的视线,“姨娘说的是哪一件?”
“是你故意拿了那帕子,又以话激我,好让我放出母蛊,才能将它引到夫人的身上,是不是!?”
话语在质问,春乔的脚步却有些畏惧地缩后。
“姨娘不必如此惊惶,我不会对你怎样。更何况,一个本来也不剩多少日子的人,也让人不屑对你怎样。”
款款坐下,慕长歌轻描淡写道。
春乔一个愣怔,眼底已有了惧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怎么?你那仗义执言,掏了十二分真心要助你报杀母之仇的夫人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么?”慕长歌秀眉一挑,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
手腕处的伤口有些痒,春乔去抓,却是越抓越痒,钻心的痒,却又说不出痒的究竟是什么地方。
慕长歌的声音,又不急不慢地道了出来,“看来姨娘是不知道的了。
为什么……母蛊已经不在她体内了,为什么剧痛反而有增无减!?
“救……救救我……救救我……”
“救你?”慕长歌纤长羽睫,缓缓扑闪了一下,轻叹一声,“恐怕已经晚了,姨娘知不知道,母蛊是如何诞下新一代母蛊的?”
“蛊虫不同于其他,养蛊人若想要多些子蛊,须得找一名孕妇,怀胎尚不能足六月。再将母蛊养在孕妇的体内,不出三日,母蛊便可产下子蛊。”
“只不过,有母蛊尚在体内时,子蛊便不会长大,而母蛊一旦离开,被产在体内的千万条子蛊,便会迅速长大,且在体内开始缠斗。”
慕长歌那低缓的声音,每道出一句,春乔面上的惧色,便更重一分!
“等子蛊结束了缠斗,仅剩下的唯一一条,就会将你腹内胎儿啃噬个干干净净,破腹而出,那,便是新的母蛊。”
春乔瞪大眼睛,脸上写满了惊惧。她满心期待盼望它降生的孩子,竟要被蛊虫活生生吃掉!?
“不,不!”毛骨悚然的春乔,强忍着剧痛,一步步爬到了慕长歌脚下,“它不能死,我的孩子……它不能死!”
“要害你的人是我,我求求你,救救它,救救我的孩子!”春乔声嘶力竭地哭喊出声,对着慕长歌重重地磕头了下去,“求你让我的孩子活下去,求你!”
慕长歌冷冷一瞥,神态清冷淡漠,“你是要将我置于死地之人,我有什么理由一定要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