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骆雪菲一无所知,她背对着我,一双雪白的脚翘在桌上,一边口里哼着歌,一边找着东西。
我的理智不断警告自己,不要冲动,只要她不发现我,我就在这里躲到天荒地老。她不伤害我,我绝对绝对不会让这把剪子变成凶器。
“呀!”
女人的一声惊呼,令我的心一下子跳到喉咙口,双手也握得更紧。
骆雪菲笑嘻嘻地举起一个雄鹰展翅模样的蓝色胸针,迎着窗口的光比划,“可算是找到了,哥哥藏的也太深了……”
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骆雪菲将胸针别在胸口,就着黑屏的倒影,左晃右晃地自我欣赏。
我不知道此时自己的眼神看她有多滚烫,只感到身上的汗流淌得更快了,整个人几乎快要化成一股水。偏偏这女人还自拍起来,没完没了,压根没有离开的意思。
暴风雨前夕的味道更加浓烈,又一个惊雷落下,雨丝一下子吹进了打开玻璃窗里。
终于,骆雪菲站起身,连忙垫脚将窗户关上,单面玻璃将她的模样倒映得无比清晰。
关好窗户,我以为她总该要走了,心里忍不住期待。可是没想到她站了一会儿,自言自语说,“对了,得给哥哥再找一个领结的……先去问问他想要什么样子好了。”
就这样,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又一屁股坐了下来,捧起手机噼里啪啦按起来。
一惊一讶后,我的体力流失得快要见底,骆雪菲却玩得特别认真。柜子里又闷又透不过气,我熬得越来越艰难。
没过一会儿,我更不想见到的场面出现了。
房中的骆雪菲没有走,房外又响起了脚步声。
雪上加霜的处境令我生出了一种诡异的直觉,尤其是当我看到窗户玻璃上,骆雪菲那双眼睛直直盯着我冷笑,顿时浑身的热度瞬间冻结。
果不其然,脚步声在柜子前戛然而止。
唰,柜门被粗鲁拽开,两个保安强壮的声影瞬间将我笼罩。
一人一边,他们毫不留情地将我从里面拖了出来。因为缩得太久,我腿上没有力气,没站稳就跪在了地上。
这两个保安一看就是练家子,手上的力气没有克制,掐得我胳膊一阵剧痛。他们这种给有钱人服务的,一贯是非常会看眼色,不管我是站是跪,硬是半拖半拽地把我带到骆雪菲面前,重重压在地上。
其中一个刻意讨好着对骆大小姐说,“您真是发现的太及时了,多亏您的防范意识高,我们保安处一接到您的反馈,就立刻来为您解决麻烦了。”
哼了一声,骆雪菲懒得搭话,只是眯眼打量着我。
望着抱臂俯视我的骆雪菲,我终于明白了。
房间里的玻璃窗是一扇单面窗,刚刚骆雪菲关窗户的时候,正好对着衣柜的缝隙,恐怕就是那时候发现了柜子里还有个人。
这么思索的空档,骆雪菲已经上上下下将我打量了好几圈,接着美目一瞪,很显然是认出了我,“我说你怎么看上去眼熟得很,你这个打不死的臭虫,竟然这么阴魂不散。”
最后几个字,她是牙齿咬着肉,恶狠狠地挤出来的。
索性已经被认出来,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皮笑肉不笑地说,“可不是好久不见了吗,骆小姐。”
她大骂,“闭嘴!”
这么多年过去,这几个字还是她的痛处。她这一辈子最喜欢最骄傲的就是有一个封寒北这样的哥哥,可是她最恨的,就是自己竟然和封寒北不是同姓,反而随了母亲家的骆姓。
我不止一次听过她对封寒北抱怨,一定要将自己的姓改回来。好像隔了这一个姓,两个人身体里的血缘关系就无形中隔阂了一层,不再那么亲密无间。
想起来,那时候我也不是省油的灯。甫一和这个未来的小姑子见面,我一心想和她交好,她却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忍无可忍,我自然是毫不客气地反击回去,两个人一度闹得不可开交。
胸脯不停起伏了好几次,骆雪菲突然诡异一笑,对那两个保安发号施令,“这女的是惯犯了,常来别墅里偷东西,你们好好搜搜看,她身上肯定藏了很多赃物。”
“是是!”
一下子被架在墙上,我开始剧烈地挣扎,不停提着两腿,“去你妈|的,我不是小偷!”
“老实点,每个被抓的人都这么狡辩!”一个保安被我踹到了小腿,顿时凶狠劲儿上来了,脸色发黑,“你不是偷东西的,你躲在人家家里干什么!”
我当然不愿意这么轻易地被诬陷,可是我的自尊也不允许我说出来这里工作的原因。接受封寒北的帮助,别说我自己不接受,被骆雪菲听到不就更是火上浇油。
双拳难敌四手,我很快连蹬腿的余地失去,压在墙上不能动弹。
夏天的衣服本来就轻薄,三下五除二,我的外套和鞋子就被扒了个精光,除了牛仔裤和一件贴肉的吊带,连袜子都没有剩下。
两个保安摇摇头,“这女的身上没什么东西,要不还是报警处理吧?”
“谁说没有的,”这时候,骆雪菲的黑心肠才算是彻底露出来,毫不客气地逡巡着最后一点可怜的蔽体衣服,诡笑着发号施令,“扒光了,好好搜!”
“这不好吧,”还好其中一个保安还算是有点良心,委婉地劝说道,“骆小姐,别说我多嘴,这么做就有点太过分了……”
两条精致的眉毛一挑,骆雪菲一下子剜了一眼回去,“你们干什么吃的,拿了我的工资,不听我使唤?你们到底扒不扒,不扒衣服,你们俩立刻滚蛋!”
当看到两个保安犹豫地向我转过头,我彻底被惹怒了。趁他们不备,飞快地摸起掉在地上的剪刀,用尖刃笔直对着他们,“骆雪菲,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你别逼我!”
嘴上强撑着,可是我的指尖却出卖了真正的内心,颤抖得几乎控制不住。
她哪里会被吓到,作威作福地继续命令,“扒光了,给我扔出去!”
“滚开,谁过来试试看!”
胡乱地挥着剪刀,我不停地往门口退。手刚碰到门把手,就感觉背后突然一空。几乎是本能地,我一下子反手将剪子挥了过去,清晰地感觉到划破了什么。
滴答,滴答。
红色的血珠坠入了灰色地毯里,悄无声息,晕开成了一团深红。
紧接着,血珠越来越多,那一团深红开始扩散,宛然成为了一团开到荼蘼的红色花瓣,徒留下被碾压后的些许残汁。
我呆呆地看着滴血的剪刀,半晌后,才想起去看面前的男人。
他还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肩头上明显有打湿的痕迹,大约是没有躲得及外面的大雨——也许是他太过着急,压根儿连伞都没有撑开,直接走了进来。
胡思乱想着,让我的脑子里很乱,半天没有回过神。
直到,背后响起了骆雪菲的一声尖叫,“哥,你没事吧!”
这一声彻底打破了空气的凝滞,所有人都开始动作起来——两个保安一下子将我按倒,小腹也重重地吃了一脚,痛得我瞬间佝偻起来,像个八十岁的老人一样,剧烈咳嗽。
骆雪菲蝴蝶一样飞扑了过去,紧紧贴着封寒北,眼里又是泪又是怒,心疼得要命。
被压在地上,我的视线颠倒,面前鞋跟走来走起,却还是清晰地看到,封寒北的脖子上,慢慢出现了一条红线,越来越深,直到豁然变成了一道伤口。
它不断扩张着,仿佛变成了一个活物,猝不及防在我眼底咬了一口,满是血腥。
封寒北却连摸摸伤口的时间都没有,他对那两个保安说,“放人,这是我请来的。”
一旁担心的骆雪菲当然不同意,尖锐反驳,“哥,你不要在掩护这女的了行吗,她还划伤了你!”
微微蹙了蹙眉,男人一贯不喜欢在外人面前内讧。看我蜷缩着实在痛苦,他选择抽离了骆雪菲的黏附,然后慢慢向我走来。
窝心一脚让我半天回不过神来,我捂着肚子拼命消化着绞痛。眼看着封寒北将我提起来,却毫无反抗的力量。
多话不是他的风格,在众人瞠目结舌的眼神中,他就这么揽着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坐在房间的沙发里,我呆滞地缩在一角,望着窗外的瓢泼大雨,闪电时不时划破天际。
房门外,骆雪菲气急败坏的争执声一声高过一声,隔着门板都听得清楚。而她质问的对象只是沉默,什么回应也没有。
僵硬地扭过脖子,我滚动着干涩的眼珠,像没有灵魂的玩偶胡乱转动着。
蓦地,视线在某个地方狠狠撞停,那处闪光一下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站起身,我慢慢走了过去。
床头的第二层抽屉打开了三分之一,可以看得出来,里面躺着一个玻璃的相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上面摔得布满蛛网,映衬着里面的相片割裂得不成样子。
鬼使神差地抽开了抽屉,我将相框拿了出来。慢慢地,从里面抽出了那张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