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雪菲轻蔑地瞥了我一眼,每句话都夹枪带棒,“我们封家可不会接受这种出身的人,某些人还是趁早死心吧!”
“骆小姐说得有理,我一定谨记在心。”
我平淡如常地说着,甚至佩服自己,连语调都没有什么变化。
而一旁的封寒北,宛如已经事不关己,继续斯文地吃着东西,一言不发。
骆玲玉看着儿子摆明的拒绝态度,不无惋惜地叹了口气,再没有出声。
因为这个插曲,餐桌上的气氛彻底跌入谷底。
我与封寒北相挨而坐,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再看看过我一眼。
——“待会……如果发什么事……”
心底冷笑一声,难怪封寒北刚刚会说这样的话。
他一早就料到会有这样一出。
至于是他为了拒绝结婚提议,而刻意羞辱我一回;还是打从心眼里,就是用这种鄙夷态度看我……便不得而知了。
咚咚。
此时,外面突然响起了门铃声。
骆玲玉继续喝着汤,似乎没有听见一样。反倒是骆雪菲,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柳姨打开大门,像是见到了什么意外惊喜,连忙将人请进来,“妙歌小姐,您也回来了!”
两只手一把抱住柳姨,来人亲昵地说,“柳姨,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婉转清丽的一道嗓音,如同枝头黄鸟动听的叫声,传入了餐桌上所有人的耳中。
不一会儿,一位穿着英式斗篷,头戴贝雷帽的秀雅少女走了进来。
挂着微笑,少女先是同骆玲玉问好,不掩亲密,“阿姨,我是不是来迟了?”
骆玲玉弯眼一笑,眼下明显的细纹,证明着她此时的喜爱心情。
“不,来的刚刚好。辛苦你替我跑一趟,我才过意不去。”
少女只是笑眯眯的,她有一双清澈如小鹿的眼睛,一笑起来,眼角微微下垂,有种软萌无辜的乖巧感。
见她这么一笑,我心中无名一跳,顿时敛回了视线。
按捺住这种古怪的心绪,我却还是忍不住悄悄看她——总觉得,这女孩儿有点似曾相识。
“不碍事,您的笔稿这么重要,我去跑一趟是应该的,”将手里的小文件箱交给柳姨,少女不忘嘱咐,“请放到玲玉阿姨的书房里,我稍后再去整理。”
交代完毕,她坐在骆雪菲下方,也就是我的正对面,自然同我来了个四目相视。
看着我,少女落落大方一笑,随即解开斗篷外套的牛角扣,脱下后,交给了身后的佣人。
单着一件鹅黄色的毛衣,少女漂亮的项间,正正地坠着一条碧绿色的项链。
那剔透美丽的星月吊坠,如同黑暗中一道的强光,刺得我眼底一烫。
……我终于明白了,也想起来了。
这个女孩,就是上次报纸上的那位“深夜佳人”。
再一对比,她的声音,和之前接通封寒北私人电话的女声……也是一模一样的。
少女并不知道我此刻翻江倒海的心情,她弯了弯眼,同骆雪菲道了一声问候,“雪菲姐,好久不见。”
鼻嗤一声,骆雪菲嫌恶写在脸上,看都不看一眼。
少女脸色一白,笑容也变得难以维继。
封寒北蹙了蹙眉,教训说,“雪菲,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寒北哥哥,不碍事的。”说完,少女懂事的灿烂一笑。
只要我是个正常人,我不瞎,都能看见她眼神里亮闪闪的光彩。
那是一种隐藏的钦慕,心动……她对于封寒北,明显有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
“丁妙歌,你先急着装好人了,”勾了勾嘴角,骆雪菲蓦地将矛头转到我身上,“你先看看,身边这位又是谁?”
被称作丁妙歌的女孩,仔细看了我一眼,“我不认识这位小姐,今天是第一次见。”
“你呢,陈荼?”
我淡淡说,“当然,我自然也是初次见面。”
如果除去在报纸上的一见,我倒也没有说谎。
谁料,骆雪菲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话里有话,“可是,我看你们,怎么这么相像呢……”
啪!
封寒北重重地放下了筷子,脸色黑得要滴出水来,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雪菲,你说的太多了!”
“是我说的太多,还是事实如此?”骆雪菲不服。
一触即发之际,作壁上观的骆玲玉出声了,“菲菲,你过分了。妙歌是你的妹妹,你不该这么闹脾气。”
封夫人的威严,不容挑战,即使骆雪菲再气血翻涌,还是愤愤地闭上了嘴巴。
站起身,骆玲玉端起桌上的红酒杯,晃了晃里面的酒液,转而向前举起。
“既然人齐了,咱们也共同碰个杯吧。”
五只玻璃杯相撞,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一人一面,心各不同。
结束了一顿食不知味的午宴,我回到房间里,静静坐在化妆台前。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我想起骆雪菲的话,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脸庞。
这么一看,我和那个丁妙歌,还真的有些相似。
脸型都是偏小的巴掌形,双眉细而长,眼睛也圆圆的。
只是,我比她年纪大了几岁,神情里多是生活平添的麻木和风霜。而她还是一片澄澈,活泼俏丽。
思索之间,床头柜上的话机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这是别馆内专用的,通常需要什么东西,按一下服务键,就可以直接同佣人吩咐。
接通之后,对面说话的却不是佣人。
骆雪菲的声音笑吟吟的,“很意外吗。”
扭过头,我顺着阳台,望向了对面的房间。
果然,只见骆雪菲靠着窗,正同我招手示意。风吹得她的长发飞舞,笑容显得隐隐绰绰。
我转过头,微微有点无语,“骆小姐,今天太阳打西边来了吗,你竟然还有给我打电话的一天。”
“当然不是,我呢,只是善心大发,来给你解答疑惑。”
她的每一个字,直戳我心底,“你肯定很好奇,丁妙歌是什么人吧?为什么和我们家关系这么亲密,甚至还得到了我哥的特别优待……”
靠在床头,我淡然地说,“想说就说,别卖什么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