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中年男人似乎来头不小,封寒北落定脚步,不偏不倚地将我挡在身后。
随后,他礼貌地打了一声招呼,“我也是临时起意,没有及时和金世叔问好,望长辈海涵。”
“无妨无妨,相见就是缘分了。”胖男人哈哈一笑,一边将视线投在我身上,“寒北,这位是你的伴儿?”
“是。”
封寒北没有否定,接受了这个模糊的定位词。
对方的眼神非常刻薄,就和医院的X射线一样,对着我上上下下照了个遍,连内里的肝脏都不放过。
我尽量让自己坦然自如,且不着痕迹地避到了封寒北背后,不想与他过多接触。
没想到,这个金世叔的脸皮厚到如此程度,堂而皇之地商量起来,“老弟,你这个伴儿倒是有点意思。”
说罢,他顺手搂过了身边女孩儿的纤腰,往封寒北身边推了推,“我这个刚尝过两次,味儿不错,到时候结束了,咱们不如换换?”
其实甫一来,老男人怀里的女孩儿,视线就黏上了封寒北,如同蜜蜂盯上了花蜜,假睫毛下的眼睛满是春水,恨不得眨抽筋。
偏偏封寒北就和绝缘体一样,不肯接受信号,根本不放在眼里。
这时候一听这话,女孩明显是开心的,却故意娇嗔地埋怨起来。
“怎么能这么说嘛,人家就这么不招你喜欢,要送给别人吗!”
“小丫头,这位可是FENG氏的封总,年少有成,你可还嫌弃什么呀?”
笑眯眯地说完,金大叔毫不收敛地用眼神流连我的身材,“我最近就是想换点口味,带点熟儿的,玩起来带劲。”
我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啐了两口,脸上却一点都没有表露出来,装作没有听见一样。
按照我平时的脾气,一定会甩手离开。可是如今封寒北在场,顾及他的脸面,我只得忍下一口气,不参与“高等人”的对弈。
下一秒,铿锵有力的回话响起。
“不必了。”
本以为封寒北还会委婉的客套两句,没想到,一只手臂瞬间径直有力地拉过我,接着揽住了我的后腰。
不再是背后的位置,而是让我与他并肩。
“抱歉,这是我的女人。”他用一种平静、却充满了霸气的话回应。
“哈哈,老弟,你这么认真做什么?”
“来这种地方,找的女人不过是帮个忙做个样子而已,你还真当是自己的老婆吗?再说了,这种地摊货,配不上你的封大少爷。”
姓金的一边说,一边还觉得很有道理。
什么拒绝的言辞,不过是封寒北在搞个假惺惺的花架子,装模作样罢了。
看着对方眼底的轻蔑和油滑,我感觉到封寒北手臂的力气变得用力,将我更加紧密地搂入了怀里。
“如果刚刚没听清,那么我再说一遍,”这一次,他的声音,足够清晰传入周围每个人的耳中。
“她是我的伴侣,不是你们身边的一次性商品,请你们尊重她。”
一句话,顿时让此处的氛围跌入了谷底。
我心里隐隐有点不安,抬头看着封寒北坚定的侧脸,没有感到多少愉悦,反而有种莫名的担忧。
在外就靠一张脸面,尤其是这些上层人士,特别在乎别人的尊敬和巴结。
蓦地被一个小辈打了脸,搁在谁身上都不会高兴,何况面前这个姓金的老男人,看上去就不是个善茬儿。
眼看着气氛胶着,胖男人怀里的那个年轻女孩儿非常机灵,嗲声嗲气地开口,“亲爱的,封总还年轻,真是说话直白呢。人家可不是一次性商品,是不是?”
“当然,你是我的小宝贝儿,我爱你还来不及呢。”
顺着台阶,金大叔也不想搞得很难看,捏着女人的下巴油滑地打情骂俏起来。
而封寒北全程都没有说话,俨然是不打算缓和这个关系。
姓金的顿时脸色一黑,还想要说什么,又被小情儿拽住,转移了注意力。
那个年轻女孩儿一边撒娇,眼神却像是有小钩子一样,往封寒北的身上投来。
这种眼神,我同为女人再熟悉不过。
那是一种倾慕、火热、带着勾引的气息。
这样百般卖好,无非就是想在封寒北面前刷个好感,春心荡漾了。
可惜,她的眼神都扔给了瞎子。
封寒北不光看也不看,甚至低下头,主动对我说,“风大,咱们进去吧。”
点点头,我平静地恩了一声,没有拒绝他的话。
眼看着身边老男人的脸色涨如紫茄子,我们依旧与他们擦过离开。
老男人的忍耐到了极点,他扭过头,冲着我们沉声呵斥,“小封啊,做人还是不要太狂了!”
眼里闪烁着不悦,对方连称呼都变了,阴阳怪气地扔下一句硬话,“当年你为了一个女人,丢了整个汉城的丑,可不要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
刹那间,我猛地抬头,看向了封寒北的侧脸。
他的表情很平静,镜片下褐色的双眸也一样平静,只是嘴角微微抿起。
“手机给我。”
不等我递上,他一把抢过,直接关了机。
“走的那一天,再打开它。”
我还没有来得及消化这个命令的内涵,手机已经被塞回了我的掌心,继而失去了商榷的最佳时机。
也只得作罢。
如此一个不愉快的夜晚,我们躺在大床上,背对着背而睡。
没有亲热,没有问候,像两个落水的孤鸟,不肯互相依偎取暖。
外面的潮声不息,海鸥下上飞着,时不时可以听到悠远的鸣叫声。
我心里迟迟没有睡意,有点想回头看看背后的人,却还是忍耐住,转而捏紧被子一角。
今夜失眠,林曼可的失踪、瞿子仁的离开,这些本该令人头疼的原因,却都退居二线。
真正令我放不下的,还是老男人的那一句恶语。
丢了整个汉城的人……还想丢第二次吗……
呼之欲出的嘲讽,男人腰间陈旧的疤痕,无一不是证明着,同床共枕的这个男人,曾经受过多少的辛苦。
耳中捕捉着一道道平稳的呼吸,我终于忍不住,悄悄转身,看了封寒北一眼。
睡梦中的男人,褪去了白日的耀眼和高不可攀,习惯性皱起的眉头也松开,露出了难得的温和神情。
月光洒入房间,在凌厉英挺的五官上,笼罩着一层薄纱,多了几分美丽的模糊,也让我更加大胆地偷窥起来。
侧着身子,我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睡颜,心里模糊做了一个决定。
即使明天台风海暴也好,海天颠倒也好,我都想要放纵自己一回,与他过完最后约定的一天。
只因为,剥离了爱恨交织后,这样平静恬然的与世隔绝,实在是太让人不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