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太监李杰
冷嘲2018-06-12 12:004,179

  这几天冯鼐都睡不实在,天佑帝死于宫内大火,幽王不久就要登基;偏偏这个时候信国公府上洗心院被杀在前,汤洛失踪紧随其后……

  辗转多个衙门多年的历练让冯鼐机敏地觉察到其中的不一般。

  “唉……”他独坐在书房,胳膊支在桌上扶着额头,心里郁的跟塞了棉花似的,搞不好自己都摘不干净,不仅是多事之秋,还在是非之地。

  “老爷,门外有人来访。”下人隔着书房门轻轻唤了一声。

  “说我不在。”

  门外顿了一下,嗓音压了压:“是京城来的,大人。”

  京城?冯鼐猛的抬起头,情不自禁吞了口吐沫,来得好快!他长长的吁了口气,说道:“带他去客厅,我这就来。”

  冯鼐有意等了一会儿才往客厅走去,一路都在斟酌如何应对才能把自己置身事外,不知不觉已经带了门口,他整了整衣衫,笑着迈了进去,嘴上朗声说道:“唐突了唐突了,大人恕罪。”

  他一边说着一边迅速打量了一眼来客,四十不到的年纪,有点驼背,的确是宫里的特点。

  外官私下传过一个笑话:如何辨别京官和外官,答曰驼背的是京官,若问为何,又答曰皇上阁老王公大臣面前净学会点头哈腰,再直的脊梁也要弯着。

  冯鼐一边忍住笑,不禁留意到来客是个白净脸,光滑细腻,一根胡须也无。

  他心里咯噔一下,宫里的太监?顿时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事情的深浅。

  来人笑的憨厚,白净的脸上溜光水滑,说话也是客气之极:“冯大人?”

  来人说着赶紧驱步迎上来,拱手道:“哎呀,久闻大名啊,冯大人年少成名,为官清正,没想到今天一见真人,”他打量了一番,一竖大拇指:“一表人才!”

  冯鼐知道这是官场贯通的套路,也不失礼数的吹捧一番,一团和气的氛围顿时让两人熟络不少。

  “奴才这次来叨饶啦。”那太监毫不避讳直接说明自己的身份,这句话一开场,就是要说正事了。

  冯鼐笑语吟吟的请座,两人谦让了一会儿各自坐下,短暂的寒暄后,冯鼐温言问道:“敢问大人怎么称呼?”

  “哎呦,折煞奴才了,我有什么脸面敢让您叫大人,奴才就一惜薪司的跑腿太监,姓李,大人赏脸就喊我李杰就行。”

  李杰恭顺异常,说话一口一个奴才,没有半点架子,这反倒让冯鼐陡然的警醒。

  惜薪司是随驾处管辖的肥衙门,负责的是宫里的炭火,怎么会来凤河找自己?他略一沉吟多了个心眼:这个李杰是个角色。

  “大人,奴才来这里……嘿嘿,这个恐怕要托个大啦。”李杰说话小心翼翼,一点都不敢端内侍的架子,说到这里就闭口不言,只是微笑着看着冯鼐。

  冯鼐一愣,心里一突突,这个时候宫里来的人都不是善茬儿,无风起浪的时节,可不能光看表面。

  他呵呵笑着说道:“李大人,有什么需要我的,你尽管开口,千万不要拘谨,都是为朝廷嘛。”

  “嘿嘿,奴才是带了口谕来的,恐怕……”李杰有些无奈的笑着,弯眉下的笑眼顿时有些游走不定。

  果然“口谕”两个字一出,冯鼐惊的赶紧站起身来,开口就要喊人置香案,李杰赶紧拦住。

  “大人,外头不比京里,况且非常之时这个口谕也不宜声张,您听着就好。”

  李杰似乎对冯鼐的举动很满意,他来的第一个目的就是试探,幽王还没登基呢,也就是说现在还没有资格下谕诏。

  冯鼐到底宦海沉浮多年,早就熟知其中三味,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赶紧选边站队!

  他麻利的整了整官服正声说了声:“臣冯鼐听旨。”说着便立即跪倒,膝盖还没着地,又给李杰拉了起来。

  “皇上口谕,”李杰清了清嗓子,看着冯鼐说道:“信国公府上命案一事,朕已知晓。信国公乃太祖遗臣,国之肱骨,战功彪炳,虽已归隐,朕心中挂念。”

  冯鼐低头仔细的听着,听到这里心已经悬了起来。皇上挂念的究竟是什么,这可是关键!

  “尔守牧一方,治下不靖,竟致信国公府上命案频发,此罪一。”说道这里,李杰瞥了冯鼐一眼,继续说道:“中都乃太祖陵寝,国之龙脉,龙脉瑞则天下兴,尔忝为知府,不思先帝恩泽,有愧朝廷栽培,此罪二。”

  冯鼐听到这里,心里反而稍微松快了些,这是定心丸,比嘉奖来的实惠的多!

  “朕奉天靖难,本当按律严惩失职,但感怀先帝,法外从宽,令尔戴罪立功,彻查凤河事宜。钦此。”

  李杰说完,殷切的扶着汗流浃背的冯鼐坐下,安慰道:“冯大人,皇上的意思您也听到了,说句割舌头的话,话虽重了些,可皇上还是对你有栽培之意的。你看前些日子明发的公文,豫州开平知府贪墨钱粮,就地抄家问斩。”

  他撇着嘴,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其中的一丝不言而喻,这是在敲打敲打冯鼐。

  冯鼐缓了好一会儿这才冷静下来,皇上还没登基,这道所谓的口谕可真是大为玄妙,看似责骂,实则试探,自己诚惶诚恐的“接旨”,这一关算是过了。

  可随即又一想,那个豫州开平的知府恐怕也不是因为什么贪墨被问斩的吧,早不查晚不查,偏偏这个时候贪墨被抓?

  他现在哪有心思琢磨豫州的事情,自己都是砧板上的肉,先度了眼下的难关再说。心里默默对那开平的知府道了声珍重。

  后怕之余他暗自庆幸,这个时候的事情绝不能看表面了,他随即皱着眉头问道:“李大人,信国公府上的案子,不知道皇上的意思……”

  “你主办,奴才就一个跑腿的,办完了,我就回去。”李杰瞳仁微微一闪,表明了自己的来意,监督。

  这让冯鼐心里有了谱,只要不是那个愣头青胡衍一个人说了算,多少就会有变数。他斟酌一番,心里急速的盘算着,这个李杰又一定要服侍好了,不能有什么闪失。

  那李杰凑过身子继续说道:“冯大人,可喜可贺呀!”

  冯鼐苦笑一声,有些愁闷的问道:“李大人取笑了,这何喜之有啊,信国公府上的事情,实不相瞒,愁得我头发都白了。”他这话说的还真是心里话,这个当口谁来都是一夜白头。

  李杰嘿嘿笑了笑,咳嗽了一声说道:“冯大人为官在任,朝中多有赞誉,只是信国公府上出了变故罢了。既然皇上都盯着了,你办漂亮了,我跑个腿复命交差,皇上开心只有赏的份儿。您说对吗?”

  李杰挑着眉毛,这话里话外竟然带着一丝拉拢的意思。

  冯鼐心里微微一抖,这是怎么回事,这太监怎么会对自己这么热乎?他知道墙倒众人推的道理,李杰的话语偷出来的意思反而证明自己目前的处境还算安全,起码暂时没事。

  “李大人,说句掏心窝的话,不怕您笑话,我现在是黄泥调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您说说,那信国公什么人物,我一个知府总不能太端架子。这下好,那里出了事情,那汤阁老的干儿子叫殷正,是凤河左卫的千把总,论官职和我平起平坐,成天催着我要人。”

  李杰笑吟吟的听着并不插话,那冯鼐继续说道:“您说啊,凤河毕竟是中都,那是太祖皇帝龙行之地,陵寝所在,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玩玄虚,可那汤阁老竟然就凭空的消失了。”

  他双手一摊,将自己心底的疑问也抛了出来,心里盘算着一定要投石问路,从李杰的嘴里谈谈周枥的态度。

  “好啦好啦,冯大人,你的苦我知道,皇上也知道。”李杰白皙的面庞带着红,保养的这样好,想必在宫里绝不是一般的太监。

  “皇上派我来,也是不放心,冯大人这里的确捉襟见肘,我来这里就是为冯大人做个见证,万一有人一面之词,闹了误会,皇上也不忍心。”

  他点点桌子,语重心长的说道:“皇上对冯大人的才学还是非常看重的。饱读诗书,年少成名,做人做官那是兢兢业业,这是天下读书人的典范。这个差事一了结,我自会帮冯大人说话,虽然初次见面,我李杰也攀个高枝儿,怎么说我们都是为皇上办事的。”

  冯鼐心里一惊,这个太监宣旨而来,案件了解后还要回禀,他这才掂量出眼前低眉顺眼的太监的份量。李杰谈吐不俗,不像是个粗人,这是他更害怕的!

  太祖皇帝曾经严令:内侍不得干政,不得识字!这是严防太监误国!前朝之鉴,后事之师。可李杰宣读口谕,说话谈吐显然不仅仅是识字这么简单!

  他心里暗暗掂量,这个李杰将来绝不是普通人物!

  罗子孝诛九族轰动天下,夏天一过眼看着就要秋围。

  天下学子秉承忠孝,大多不愿意为幽王驱驰,文人清高他冯鼐自己是知道的,难怪周枥对自己没有深究的意思还特地派了身边的太监过来传达,原来是要将自己推到前面,树立学子典范。

  看似平淡无奇的做法,且透露出一个阴冷无比的深意,直指天佑帝。

  杀人诛心!

  冯鼐想明白后,对自己的处境又放心了不少,他不露声色的莞尔一笑说道:“你看看你看看,我这榆木脑袋,大热的天,连口茶水都没上,来人!”外面随后有人应了一声。

  “上茶。”冯鼐将“上”字不易觉察的着重说了,随后两杯青碧的茶水便端了上来。

  两人低头吹了吹都嘬了一口,随即放下茶碗,又相视一笑。

  “想必冯大人也是知道的,信国公府上死的人是洗心院的人,先帝特别委派暗中保护信国公一家上下。”

  冯鼐静静的听着一言不发,李杰微微笑了笑继续说道:“你知道,带兵的人难免结仇,于是洗心院便出了这个不得已的法子,暗中看护。”

  冯鼐斜着眼睛偷偷睨了李杰一眼,心里盘算着宫里来人那洗心院那边为何没见有人来,那可是直接管辖的衙门。

  他试探着问道:“这个案子我也是焦头烂额,事情出的突然,还牵扯到洗心院,不瞒李大人说这案子还真是棘手啊。”

  李杰眼睛转向茶碗,端起来又嘬了一口才说道:“是啊,那不知道大人对这个案子有什么定夺没有?”

  冯鼐刻意带出洗心院的瓜葛,可见对方却丝毫不提,心里已经留了心眼,想了会儿说道:“这个事情太敏感,我不敢太过声张,所以只能暗自下了令,凤河城明松暗紧,派亲随摸排可疑人员,汤家也在配合打探,但凡坊间有人打听汤府的事情,都派人盯住。但是戍守凤河的中都留守司我无权调动,需要请命,所以就怕出乱子。”

  “冯大人,我初来乍到,也不晓得礼数,”李杰眉梢一挑,放下茶碗低声说道:“留守司还是不要惊动了,你知道现在这个当口,部队调动可不是小事,万一闹出个岔子,大人极难开脱。”

  他顿了顿,看着冯鼐一字一句的说道:“大人刚才说的奴才觉得很稳妥,事情不能闹大,暗查是最好的。人手嘛,请大人放心,洗心院肯定是会派人来的,估摸着也该出发了。皇上最看重的是忠,信国公如今下落不明,皇上很担忧,你可千万要体谅。”

  冯鼐琢磨了一会儿总算听明白了言外之意,事情不能矫枉过正,要就事论事。

  靖难刚成,难免害怕前朝老臣人心浮动,必须要安抚。而对于蠢蠢欲动的跳梁小丑,现在正是杀鸡儆猴弹压朝堂的时候!

  他想到这里心里一紧暗自嘀咕:汤洛老爷子,你可不能在我这里晚节不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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