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钱喜善之死
冷嘲2018-07-26 18:563,681

  “主子,奴才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情。”钱喜善将胡衍递过来的碗放在一边抬头问道。

  “唔?”胡衍机警的手一缩,微笑着问道:“什么事?”

  “进润州的时候,您高烧不退,按理您是白老太医的亲传,这个……”钱喜善有些讪讪的笑道:“怎么身子骨这么不经熬,也这么不知道照顾自己?”

  胡衍听懂了,钱喜善是怀疑自己既然是药家医术在身,怎么自己用药救治。他瞳仁一闪,又四下看了一眼才说道:“哎,我也是怕了,一路追兵都在后头,怕你们之中有人……”

  他刻意话说一半,意味深长的看着钱喜善,皇上嘛,就要显得有城府,要倨傲一些。

  钱喜善默默的点点头,有些悲酸的说道:“可是杨应雄为您受了重伤,躺在神乐观,您也袖手……”他眼圈有些红,解释道:“奴才的话有些多了,其实不该问出口,可是那时候是什么光景?还验不出他的忠心嘛?”

  胡衍暗道不妙,他事先并不知道天佑帝有密术在身,一路都不敢表露分毫,现在感觉有点圆不过来了!撒了一个谎,就要撒更多的话来圆,这样被一句一句的问下去那还得了?

  可是屋内还有外人,一时间还不方便立即下手,这可怎么办呢?

  他假装冷漠的看着那团跳跃的篝火,心里千思百转,要个什么由头让钱喜善单独出去一趟才好!

  钱喜善劝慰道:“主子,说句割舌头的话,老奴才跟了您十年了,可是怎么感觉……主子跟变了个人似的?连走路都喜欢将手插在袖口里,要是太祖皇帝在铁定要骂您没规矩。”

  “不说了,现在镇子里查的严,你去探听一下动静,远看着就好,我们现在要赶紧上路。”胡衍打断了钱喜善的话,他现在是怕极了这个老宫人,一路上都觉得有双眼睛有意无意的盯着他,让他心里惴惴不安。

  钱喜善“嗳”的一声答应,嘱咐了几句便起身走了。刚起身,胡衍一下拉住他,又拍了拍低声说道:“如果发现苗头不对,就赶紧回来。”

  钱喜善轻轻咳嗽了两声便闪身走了。

  门帘一撩,又是一阵冷风鼓了进来,吹的篝火噗的一黯,由摇晃着升了起来,映得胡衍面色凝重,青中带白。

  所有的话语被叶熙贤听的一字不漏,耳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似乎是有人来回踱着步子。

  “听到了就起来吧,别装睡了。”耳边冷不丁传来这句话,吓得叶熙贤心脏骤停,刚想动身,突然脑中的清醒提醒他不要动。

  他略一思村,想想自己没有露出破绽,难道是喊那边的廖平,可廖平睡的正沉,显然不是装的。

  自己打定主意,不点自己的名字就当不知道,继续闭着眼睛躺着。

  过了一会儿又传来“天佑帝”的轻声呼唤:“叶熙贤,还睡着吗?醒醒。”

  叶熙贤听出这语气中带着的试探,他心里猜测:这是故意看我们睡熟了没有嘛?

  果然,过了一会儿就没声了,叶熙贤咚咚跳动的心脏也渐渐平复了回去。耳朵仔细感着周围的动静,除了篝火噼啪的爆裂声,在没有别的声响。

  一丝疑问腾上心头,让他又不安起来。

  如果刚才的呼唤是试探,那为什么要试探自己睡熟了没有呢?是怕被偷听?

  做贼心虚?这个想法一起,叶熙贤自己都感到害怕,今天这是怎么了,疑神疑鬼的。他跟随着天佑帝逃出京城,生死早就置之度外。可长期胆战心惊之余,却让他异常的冷静。终于让他发现了一丝不寻常的端倪。

  这时候就听门帘噗噜一下被一把扯开,王之臣的声音空洞而有急促:“主子,有人来了!”

  这一声喊将廖平惊醒,他赶紧跳起身子,可伤口一撕扯,立刻疼的跪在地上,叶熙贤这时才慌乱的起身,费力的搀起廖大人粗壮的身子问道:“怎么了?,谁来了!”

  “官兵来了,还驾着个人,看着像是……”王之臣惊慌的话语有些结巴:“像是钱公公。”

  胡衍脑子嗡的一下,本想让他死在外边,怎么把官兵给招来了,他懊恼的一跺脚:“娘的!”

  叶熙贤耳朵动了一下,假装没听见,急忙问道:“从后面走!赶紧的!先护着主子!”

  胡衍心里也慌了,三步两步跨到廖平面前,握着他的手,还没开口,廖大人反倒先开了口:“主子你别管我了,你们先走吧,我来断后,我廖家两代蒙受皇恩,这是……这是臣子应尽的本分!”

  说到这里,廖平泣不成声,随即也不言语,抽出腰刀握在手里,有些踉跄的支撑住说道:“赶紧走吧!”

  “下雨天,留客天,留客不留?”远处一声清朗的声音传来,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送入了各人耳中。

  声音来自庙门之外,入耳如此清晰,却又中正平和,并不震人耳鼓,说话者内功之高之纯,可想而知。

  廖平倒吸一口凉气:“好厉害的角色!”声音隐隐发颤随即目光灼灼的盯着胡衍说道:“主子,走一步是一步,实在不行,”他顿了顿,一字一字的迸了出来:“君王死社稷!”

  胡衍心里一震,一声不吭扭头就跟着钱喜善和王之臣往门外走去。

  王之臣刚走到院中,却一下站住了脚,胡衍面容一缰,蒙蒙秋雨中,四五十个兵卒已经将这个破败不堪的城隍庙团团围住。

  人群中分开,走出一个人来肩膀上扛着不知是死是活的钱喜善,那人将钱喜善交给旁边的随从然后转过脸,看着胡衍说道:“应文大师,这是……要出门?”

  胡衍一时愣住了,竟然是方大人,这个貌不惊人的肥胖官员,竟然是个深藏不漏的大高手。

  他咬着牙冷笑着说道:“成王败寇,还有什么说的?”

  “哪里,”方大人笑着走上前,表情似笑非笑,挑着眉梢说了一句让胡衍转忧为喜的话:“天恩浩荡,佛祖有灵。应文大师,胜负之数,可不能言之过早。”

  “天恩浩荡,佛祖有灵?”胡衍低声嘀咕随即眉梢猛的一抖,这是接应者的暗号切口!他目光一怔,错愕的看着方大人:“你……你是……”

  “我在这里恭候多时了,结果被布政使司拉过去办差,赶回来的时候,你们在刘府已经热闹上了。”他踏上前,悄悄跟胡衍说道:“刘府人多眼杂,我不方便,现在你们赶紧换衣服跟我走。”他指着身后的几十个士卒:“这些都是死士,你放心,其他都交代好了。”

  王之臣听到这里这才透了口气,揩了揩额头上的汗,随即看见钱喜善生死不明,赶紧走上去一把接过来,一探鼻息已经细若游丝。

  他和钱喜善是宫里的老人,虽然没见过几次面,但是一路逃难,又都是不全之身,惺惺相惜关系最好,此时悲痛的眼泪汩汩的往下掉。

  钱喜善嘴角动了一下,手指费力的勾搭了一下王之臣的衣服,王之臣赶紧回神,侧头细听。

  “进屋,水……”

  胡衍此刻已经和方大人躲在屋檐下商议着什么,看都不看钱喜善一眼,让王之臣心底一凉,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便抱着钱喜善进屋,明知道是神仙难救,但是也不忍心让钱喜善死的太过凄惨。

  叶熙贤本想跟着“天佑帝”,可是方大人和胡衍的眼神透出来的意思似乎对自己还有点排斥,他自觉的走开,也抢上来帮着王之臣料理钱喜善。

  “钱公公,你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听你和主子说话,好端端的怎么这样了?”缜密的叶熙贤内心泛起一阵波澜,内心的不安更加明显了。

  王之臣快速的打量了钱喜善一眼,没发现有什么伤势,可仔细一看钱喜善的脸,却陡然吓得吸了口凉气。

  钱喜善苍老松弛的脸泛着淡淡的黄色,面如金纸,一直连到脖子根,嘴唇紫黑,眼球凹陷,眼看着就不行了。

  中毒!

  王之臣背脊一片的寒凉,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难道……是自己人?他立马将这个极度危险的想法打消,可眼神已经游移不定。

  叶熙贤也仔细端详着钱喜善,他按耐住内心的狂跳,低声问道:“钱公公,钱公公?”

  钱喜善眼珠已经淡然无光,只是略略动了一下,叶熙贤感觉到他身子在抖,低头一看,只见钱喜善手指头就像风中的干树枝,颤颤巍巍的想要指着什么,却无力抬起。

  有话要说!叶熙贤赶紧顺着钱喜善的手指方向看去,可任凭怎么观察都没看出什么异样,他疑惑的回过头,可钱喜善还是费力的嘴唇颤抖,想要说着什么。

  王之臣有些哽咽的说道:“老钱,这是怎么了你?好容易熬到救兵,你怎么就遭了这个罪?这里又没个郎中……”

  说到这里叶熙贤和王之臣像是想到什么,对视了一眼,随即想到:主子是药家传人!

  王之臣连忙将钱喜善放在地上,廖大人也穿好衣服喘着粗气走过来探视,随即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没过多久王之臣匆匆忙忙的进来了,后面跟着神情复杂的“天佑帝”,方大人也跟了进来。

  “主子,烦劳您看看,怎么也是一路跟着的,老奴才心里不忍心啊……”王之臣说不下去了,哽咽着哭的声音又干又哑。

  “妈的邪了门了,他就倒在路边,要不是被我的人看见,被处州卫的巡防瞅见可怎么是好!”他随即碰了碰胡衍,眼神看了一眼地上的钱喜善又对着胡衍挤了挤眼睛,意思是说略尽人事,时间要紧。

  胡衍眼皮冲他闭了闭,方大人想到什么事,不顾钱喜善,先拉着胡衍转过身说着什么。声音断断续续的,叶熙贤却隐约听到“马三”的名字,他心思杂乱,也没时间细想,蹲下身子注视着油尽灯枯的钱喜善。

  这个忠心耿耿的老宫人,就要死在这荒郊野地了,他心里就像阴风吹着荒草,乱糟糟的一片,眼睛也雾蒙蒙的。

  “哎……”胡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这身边,一声叹息将叶熙贤的思绪打断,赶紧用袖子拭了拭泪,便听胡衍淡淡的说道:“钱公公走了。”

  叶熙贤赶紧低下头去望,篝火映照之下,钱喜善静静地躺在地上,黯然无光的瞳仁半张着,一滴泪珠顺着眼角滑落。

继续阅读:第二十三章 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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