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以食为天,军队的士兵亦是如此。军中粮食本就紧张,加上粮仓被毁,更是雪上加霜。由此导致的后果杜容催不是没有想过,可当亲眼看到的时候,她的心还是被深深震撼了。
你见过在战场上英勇杀敌互相扶持的将士为争抢一碗几乎没多少米粒的清粥疯了一般向自己的兄弟拔剑相向吗?自古成王败寇,可你又可曾见过抢到粥的人边喝边流泪的无奈吗?
杜容催只觉得鼻头酸酸的,偏过头靠在谢季焘的胸口前以挡住自己,怕自己这女儿般柔弱的姿态被将士看到。
这时一个刚被挤出争抢队伍的小兵爬在地上,抬头就看见了他们两个,顿时大张着嘴巴,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迅速朝两人磕头大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时间躁乱随着这小兵的声音慢慢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剑朝杜容催和谢季焘磕头行礼。
杜容催终于缓过来,离开了谢季焘的胸口,看向众人。而谢季焘一直没有喊平身,杜容催也不好插话。
刚刚还很躁动的众将士,似乎也忘记了饥饿,心里七上八下,却不敢抬头。
“谁是这里的负责人?”谢季焘终于开了口,不怒自威的声音一下子让跪在地上的众将士抖了抖。
怕帝王盛怒,一个身材壮硕,皮肤黝黑的中年人立刻出列向谢季焘请罪道:“回皇上,微臣有罪!”然后重重地朝地上磕着头。
谢季焘的问话得到了回答,仿佛没有听到那中年人的请罪一样,继续问道:“这种情况已经几天了?”
那将军疑惑地抬起头,一时摸不准这皇上的心思,但也不敢怠慢,老实回答道:“回皇上,自从上次粮仓被烧,军中粮食就所剩无几,将士们每天只能喝这稀粥,可还是不够,只能互相争抢,已经有四五天了。”
说到这里,他的眉头一皱,又诚惶诚恐地朝谢季焘磕头道:“还请皇上不要责怪他们,要怪就怪微臣没本事,连个粮草都守不住!”
“照你这么说,朕岂不是更没用,连自己将士的粮草都筹集不出来!”谢季焘顺着他的话不由好笑地接道。
“微臣不,不是这个意思!”他半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最后还是不停地磕着头,用这最实际的行动表达自己所言非虚。
“噗!”杜容催看着这个刚正不阿,体恤下属的好将军,忍不住笑了,为他说话道:“皇上快别吓唬老实人了,将军快请起,大家都起来吧!”知道谢季焘并不是真生气,她便作主让众人起来了。
可如此分配,年老体弱的永远吃不上,况且争斗不利于军队团结,就算将来有了足够的粮草,这样的军队也不堪一击。
杜容催凝眉,细细思索着解决方法。根本没有注意到将士们看向她惊奇目光,尤其是见皇上冲他们点头又嘘声后再宠溺地看着杜容催,他们看向这位皇后娘娘的眼里就全是感激和崇拜。
很快杜容催的脸上就露出满意的笑容,眉眼弯弯地看向谢季焘道:“皇上,臣妾现有一法可暂缓眼前的局面――”
“爱妃请讲!”杜容催话还没说完,谢季焘就支持道。
“好!”杜容催得到允许后朝老将军问道:“将军可知现在粮草最多能撑多久?”
老将军当即答道:“回娘娘的话,最多半个月。”
杜容催点头,然后继续道:“皇上知道,现在僧多粥少,让每个人每顿都吃饱完全不可能,所以必然要有人饿肚子。争抢不失为一种办法,可总有人连饭也吃不上,甚至旧伤又添新伤。所以何不每人每天都吃两顿,老弱病残优先,半个月的时间也足够我们找到新的粮草了!皇上觉得呢?”
“娘娘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微臣怎么想不到,妙啊妙――”老将军忍不住开口道,当看到皇上极黑的脸色,他就赶紧住口,下意识又要跪地磕头,还是杜容催拉住了他。
“一切就依娘娘的意思,剩下的你知道怎么做了吗?”谢季焘一把拉过杜容催,然后对着眼前的老将军淡淡道。
老将军赶紧俯身道:“微臣明白,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后边的士兵们也赶紧跟着老将军行礼,同时心里对杜容催更加崇拜了。
粮草分配问题刚解决没多久,又一件糟心的事发生了。原来杜容催提议的蔬菜地最近两三天接连被毁,她决心找出原因,此刻与一个小兵分别蹲守在一个还没被毁的蔬菜地旁的两棵大树后面。
夜深露重,杜容催不停地搓着手取暖,也不知等了多久,终于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士兵,拿长矛刨着菜地,与杜容催一起的小兵当即就要喊出声,她立即朝他做出噤声动作,生怕他吓跑了这罪魁祸首。
眼看那士兵马上就要来到他们跟前时,杜容催眼神示意小兵,两人一齐拉绳将那将士兵绊倒,然后迅速压制住他。
“说,为何要破坏蔬菜地?”杜容催厉声问道,不知道这是数万将士的口粮吗?她实在不能理解他的行为!
“我,我才没有!我只是出来小解,谁知就被你们抓住了!”那士兵眼神飘忽,抵死不承认。
压制他的小兵一听,顿时一股血气上脑,狠狠踢了他一脚道:“胡说,我和娘娘刚刚亲眼看到你在那刨地,你还敢不承认!你知不知道那是我们大家的一点希望,都被你给毁了!毁了!”最后几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可见其愤怒。
“娘娘?”那士兵听到这两个字后,心里就再也淡定不下来了,他知道军中只有一个娘娘,那就是极受皇上宠爱的皇后娘娘。可还是不怕死地继续狡辩道:“娘娘又怎么样,娘娘也不可以随便冤枉人!”
“呵呵,是,本宫不能随便冤枉你!”杜容催蹲下身来冲他笑了笑,然后继续道:“你说你只是来小解,就被我们捉住了,很冤枉是吗?”
士兵看着笑颜如花的杜容催,只觉恐怖,心里的防线都要崩掉,但还是坚决地回道:“是,小人十分冤枉!”
“好,你可知在本宫跟前小解是什么罪行吗?”杜容催没有继续“冤枉”他,而是顺着他的话反问道,上位者充满威严的声音令士兵最后的那根弦终于崩断,难以置信地看着杜容催。
很快一个暗影从树上下来,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殿前失仪,轻则杖打一百,重则处死!”
不轻不重的声音将每个字都打在他的心上,他一下子就瘫了,再无力反抗。
杜容催嘱咐暗卫狠狠教训了他一顿,然后将其扔出了军营。同时因为有了小兵的在场,也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自此蔬菜地再也没有被破坏了。
新的粮草问题必须尽快解决,再耽搁下去恐怕会出更多的乱子,蔬菜地破坏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
这天杜容催让暗卫送她回了一趟相府,只是趁着夜深,她直接来到杜明卿的书房。
“不知父亲考虑得怎么样了?”一身夜行衣的她突然出现到杜明卿跟前,清冷的声音让杜明卿忍不住一抖。
“你你不是在军营吗?”杜明卿惊讶地反问道。
杜容催随意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然后微笑着看向杜明卿道:“父亲不需知道女儿现在为何在这里,只需回答女儿的第一个问题就好。”
杜明卿闻言遂即擦了擦冷汗,犹豫很久后才回道:“我不能答应!”
“哦?为何?我难道没有跟父亲讲过皇上已经开始怀疑我们家谋反,没有跟您讲清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吗?更何况,父亲忍心看着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千万将士饿肚子吗?”杜容催直视着杜明卿,一连几个问句,一声高过一声,让杜明卿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我知道,可是你也知道我早无意官场,家里的钱财又不只属于我一人,你二娘以死相逼,我又该怎么取舍,为国散尽家财,然后家破人亡?只为抵消皇上的猜疑,值得吗?”杜明卿终于忍不住说道,皱着眉,眼里全是对杜容催的质疑。
由此杜容催也明白她父亲之所以摇摆不定,归根究底是因为父亲不愿意做这冒险之事。
杜容催叹了叹气,从身上拿出一个东西交到了杜明卿手上。
杜明卿拿着凤印不明所以,怪异地看着她反问道:“你这是何意?”
“如父亲所见,这是凤印,本宫以皇后之位担保,只要父亲出资放粮,到时候除了皇上的赏赐,本宫以后更会好好庇护相国府,为相国府带来更多的财富!还请父亲好好考虑,到底孰轻孰重?”如杜容催所言,只要杜明卿答应,日后她便会给大家带来更多的福利,而这无疑也是一颗最好的定心丸。
杜明卿看看凤印,又看看她,终是无奈地叹气道:“唉,你这又是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