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蒙汗药?”谢季焘听完杜容催一番声泪俱下的声讨,顿时火冒三丈,拍案而起,“沈贵妃,你是不是该给朕一个解释?”
“陛下,臣妾真的是冤枉的。”沈贵妃吓得花容失色,连忙跪在谢季焘脚边撕心裂肺地痛哭道,“景弘是陛下的骨血,臣妾一直将他视为己出,日日里为了照看他呕心沥血,又怎么会下药害他呢?”
“可我看贵妃娘娘面色红润中气十足,怎么都不像是为照顾景弘殚精竭虑的样子啊。”杜容催凉凉地讽刺道。
沈贵妃一时语塞,正想出言反驳,就看谢季焘皱着眉说了一句:“这不是我要的解释。”
“臣妾真的对此一无所知,只好任由旁人构陷……”沈贵妃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来了精神,斩钉截铁地说道,“对,一定是有人眼红臣妾代为照顾小皇子,这才出此毒计想要陷害臣妾。”
她边说边故作无意地瞥向杜容催,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杜容催却对这挑衅置若罔闻,只是满眼哀痛地走到小皇子身边,蹲下身来轻轻抚摸着他的脸蛋。
“景弘,是娘亲对不住你,害得你要吃这样的苦……”杜容催自言自语着,极是伤心自责的模样,看得沈贵妃一阵作呕。
倒还真是一副慈母做派!
这时,一个小太监跑到谢季焘身边朝他耳语了几句。
“沈贵妃,你可知罪?”谢季焘听完后脸色立刻阴沉下来,直勾勾地盯着满脸不忿的沈贵妃,沉声责问道。
“这莫须有的罪名,殿下真要妾身来担吗?”沈贵妃心中浮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却仍强撑着嘴硬道。
“方才我已派人探查过了,你这嬷嬷曾托人置办了一批蒙汗药。”谢季焘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朝沈贵妃冷哼一声,“事到如今,铁证如山之下,你还要言之凿凿地说是有奸人陷害吗?”
沈贵妃顿时面如死灰,身子一软力跌坐在了地上。
“陛下,”方才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杜容催突然出声,语气中蕴了些许的哭腔,“臣妾原本觉得沈姐姐细心,又有皇后之命,这才忍痛将景弘交与她照顾,万万没想到……”
谢季焘眼见她红了双眼,抽抽噎噎地似是要流下泪来,顿时心如绞痛,急急忙忙地将她拥入怀中,好言劝慰道:“容催不必过分担忧,太医也说只要休养调理一段时间就会恢复如初,也多亏了你机警,发现的早,才没有酿成大祸。”
沈贵妃低垂着头站在一旁,却暗暗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卡进肉中,掐得她生疼。
这个该死的杜容催!
似是察觉到沈贵妃的怨怼,杜容催眉头轻蹙,将头搁在谢季焘的肩膀上,咬着下唇恨恨地看着她。
谢季焘察觉到怀里的人儿抓着自己衣衫的手紧了紧,顿时更加心疼,不满地抬头看向沈贵妃。
“请陛下相信臣妾……”沈贵妃眼见情势越发不好,有些急了,连忙殷切地想要解释,却被杜容催呜咽着出声打断。
“就算沈贵妃再怎么信誓旦旦说不是有心加害,景弘到底是在你宫中出的事,姐姐好歹是这寝宫的主人,难道发生了些什么事,你敢说自己全然不知吗?”
沈贵妃一时语塞,只好悻悻地看了她一眼,正酝酿着说辞应对,杜容催却豁然站起了身,连走几步行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看这药包里的蒙汗药已经用去了不少,恐怕这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你既然口口声声日日照看着景弘,那又怎么会对此毫无察觉?我看分明是有心包庇!”杜容催说着说着情绪便激动起来,更是扑通一声跪在谢季焘面前声泪俱下地指控道,“沈贵妃谋害皇嗣,分明是德行有失,还请陛下为我母子二人讨回一个公道啊。”
“你胡说!”沈贵妃看见谢季焘脸色脸色越来越难看,连忙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想要以此证明自己的清白,“杜容催!你这分明是落井下石!你这是栽赃陷害!”
口不择言,就等你这一句了。杜容催心中冷笑,不疾不徐地酝酿了一下眼泪,神色在一瞬间变得黯淡无比:“容催知道,是因自己的身份之故,惹了沈姐姐不快,可不管姐姐再怎么样不喜欢我看不起我,景弘是无辜的啊!他可是皇上的骨肉啊!姐姐怎么能……”
眼见杜容催泣不成声的模样,回忆霎时间填满了谢季焘的脑海,昔日遭受的种种凌辱嘲笑浮上心头,搅得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余光扫到谢季焘眉头拧成的那个“川”字,杜容催埋在阴影中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个轻微的弧度。
要知道谢季焘自小便因母亲被贬冷宫,身份低微而饱受唾弃,虽然贵为皇子,却过得极是艰辛,如今他登上了皇位,又怎么会容许同样的事再次发生?何况这对象还是他最疼爱的小儿子,沈贵妃此次就算有三寸不烂之舌,怕是也很难脱罪了。
胆敢动我的儿子,就要付出十倍的代价。杜容催心道。
“皇上,方才经微臣查探,小皇子的嘴角留有蒙汗药的颗粒,看来此刻的异状应当是由蒙汗药引起的无误。”就在此时,太医上前行了一礼,将自己刚才查验到的结果禀告给了谢季焘。
沈贵妃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如纸,杜容催心中暗叹这一句结论可来得及时,恰恰好将谢季焘心中积压已久的怒火彻底点燃。
“沈贵妃!枉朕以为你贤良淑德,是真心疼爱景弘,没想到居然动了这样龌龊的心思!”谢季焘冷哼一声,厉声斥责道。
“是嬷嬷!都是那嬷嬷自作主张,臣妾真的是一无所知啊。”沈贵妃眼见再无他法,连忙将罪责全数推到嬷嬷的头上,言辞恳切地哀求道。
其实这多少也算是句真话,真要论起来,她知道此事也不比杜容催早多少。
谢季焘不语,只是冷冷地瞧着她。
沈贵妃定了定神,继续说道:“陛下您想,若是臣妾早就知道蒙汗药一事,又怎么会答应让妹妹来看望景弘呢?难道就不怕露陷?”
“是吗?”谢季焘将信将疑地望了她一眼,陷入沉思之中。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虽说准许探望一事是由自己出面的,但也并没有用命令的口吻,若沈贵妃以不便打扰景弘休息为由坚决不同意,他也不会强人所难。好歹是后宫中的人,她应当还不至于这么蠢,明知事有猫腻还大大方方地让容催去看景弘。
杜容催暗中将谢季焘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知道他心中已有了决断,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沉着眸子看向沈贵妃。
“来人,将这嬷嬷拖出去杀了。”谢季焘厉喝一声,随即闭上了眼睛揉着自己的眉心。
没想到宫中竟然会发生这种事,着实叫他头疼得很。
“陛下饶命啊。”那嬷嬷一听连忙高声讨饶,见谢季焘不为所动,又转头哀求沈贵妃,“娘娘快请帮老奴说说情,娘娘……”
沈贵妃白了她一眼,心中冷笑,眼下连她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又哪里有心思去救个无亲无故的嬷嬷?更何况若非是这个老不死的蠢东西,自己又怎么会沦落到这般境地,被杜容催这般侮辱?
杜容催斜睨了因逃过一劫暗自庆幸的沈贵妃一眼,心知就算谢季焘明面上将罪责归于嬷嬷,沈贵妃识人未明任由她为非作歹也是过错,哪怕安不上一个主谋的名号,只怕谢季焘心中对她自此也会有所芥蒂。
不管怎么说,她的目的总算是勉强达到了。
“郭公公,”杜容催起身,借着整理衣物的空档悄悄行至郭公公的身边,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还请公公操劳跑一趟皇后那里,将此事告知给她。”
“哦?娘娘的意思,咱家怎么有些不明白呢?”郭公公依旧笑盈盈的,眯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来。
“公公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皇嗣被害这等大事,当然要劳烦公公出面,才显得郑重了。”杜容催心中明了,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将一锭金子塞进郭公公的手中,“公公明白的,不是吗?”
“为娘娘跑这一趟是自然的。”郭公公不动声色地收下银子,笑眯眯地朝杜容催点头示意,继而行了一礼,匆匆地朝皇后寝宫去了。
想起景弘昏睡不醒的模样,杜容催的心中就一阵的后怕,索性这次是早早地就发现了,若是时间长了,指不定会对他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这宫中危机四伏,不知还有多少未尽的手段伎俩,仅仅杀了一个嬷嬷、惩罚了一个沈贵妃自然是不够,她还要借着此事,把景弘永远夺回自己身边!
杜容催为了景弘盘算了太多,毕竟活在皇家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情,西凉颜与沈贵妃的心思她再清楚不过,光有谢季焘的爱是远远不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