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墨城城主府的一间厢房里,桃红挽焦急地来回走着,直到白逸臣起身方才急急地问道:“逸臣,他的情况怎么样?”
想起当时自己抱住夏侯熠的时候,他的身上到处都是鲜血,就连自己抱着他的地方都时时透着血液的温热,桃红挽的心就像是被什么撞击了一样,久久难以平静下来。
不,或许不是在抱着他倒下的身子的时候便失去了冷静,而是在更早之前。
在看见他长身之力沙场,忘却所有疼痛挥戟杀敌的时候,在看见那堵在自己眼前轰然倒地的人墙的时候,在……
总之,她的心情在看见他的那一眼便不能平静了。
他的丰功伟绩,她知道,她都知道。
然而那些都是写在纸上,通过别人的口吻传颂的,并不真实。
可是,如今,当她真的看见他在战场上杀敌的时候,她忽然害怕了。
这样不要命的他,是真的不怕死吗?还是,对于生,已经没有任何的牵挂了呢?
不许,她不许他死,她不许他就这样死去。
当时自己的心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所以,在沧原国的那些精兵投降的时候才会不管不顾地将善后的事情全部扔给程春和鹰吧!
然后抱着他焦急地来找逸臣。
白逸臣看了眼焦急的桃红挽,桃红挽身上的衣服还没有换,依旧是那身桃红色的长衫,然而长衫上的血迹却让长衫的颜色变深了,从桃红变成了绯红,而她腰间的那柄冥龙剑的颜色则变得更深,隐隐得仿佛有着血液在剑刃里边流动一般,周身的煞气更是难以遮掩。
“想来传闻是真的了,听说陛下这次杀了很多人,和以往一反常态,是因为夏侯熠将军吗?”白逸臣没有回答反而先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桃红挽微微一愣,而后方才反应过来逸臣是在问自己,“嗯,她们都该死。不过,不仅仅是因为他,还因为所有死去的青墨城将士和百姓们!”
“若不是因为用这么极端的守城方法的话,怎么可能会死这么多的百姓。”白逸臣其实不是很理解夏侯熠的做法。
“若不这样做的,死的可就不只是青墨城的百姓了。”
桃红挽语气微微有些冰冷,她的手也止不住地在颤抖着,“青墨城是沧原国和沧启国的交界,也是两国唯一的屏障,若是这道屏障被打破,那么,沧原国这条狼便可以无所顾忌地进入沧启国的任意一个地方,进而为所欲为。
等到这个时候,我们若是在想要夺回青墨城,或者说是守住自己的国土,难度可就比守住青墨城要难得多了。
而且,青墨城一旦失守,那些蠢蠢欲动的人还会按耐得住吗?”
白逸臣微微有些吃惊,自己还真的是没有想到这么多呢!
“挽儿,对不起,是我错怪夏侯熠将军了。”
桃红挽其实也并没有责怪白逸臣的意思,只是不喜欢听到他说夏侯熠的不是罢了。
桃红挽虚扶起白逸臣,轻拍着他的肩道:“逸臣,你别放在心上,其实我刚才的话也不是针对你的,只不过夏侯熠将军这次确实是立了大功,我不想你误会他罢了。”
“逸臣明白。”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先告诉我他的伤怎么样了?”
不管逸臣是不是真的理解夏侯熠的做法,桃红挽此刻最最关心的还是夏侯熠身上的伤,那样苍白的脸色,那样虚弱的样子是桃红挽在夏侯熠身上从来不曾见过的。
那样坚毅的一个男子,为了沧启国几乎是不把自己当人看了,更遑论让他记得自己只不过是一个需要被人保护的男人。
那样躺在她的怀里没有了往日自信嚣张的神色的他,就像是一只被折伤的翅膀的雄鹰,虽然让人怜惜,但是却不是桃红挽乐于看见的场景。
在她看来,像夏侯熠这样坚韧挺拔如青松,气势不羁如雄鹰的男子,就应当如青松般立于悬崖峭壁之上,如雄鹰一般翱翔于天际,自由自在地活在令人仰望的高度。
“夏侯熠将军身受多处重伤,然而所幸的是这些伤口并不致命,再加上挽儿发现的时间也早,让伤势得到了最佳的救治时间。所以,只要半年,他身上的伤势应该是可以痊愈的。不过,如果要让他的实力恢复如初的话,则至少需要一年。”
“一年……”
桃红挽微微沉吟,一年的时间虽然久了些,可是如果可以让夏侯熠从此恢复到以前也是不错的,只不过,像他这样的人,真的能够做到一年之后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待在一个地方养伤吗?
看了看躺在床上,早已经换了一袭月牙白色长衫的男子,说实话,桃红挽真的很怀疑。
然而白逸臣却是明显会错意了,“一年的时间已经是极限了,若不是有我在,就他这样不要命的打法能不能捡回一条命都很难说,就算是被救活了也指不定会缺胳膊少腿的……”
“逸臣,我绝对没有怀疑你的医术的意思。”桃红挽微微扶额,而后转向白逸臣道:“你觉得夏侯熠将军像是能够什么都不做,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养伤的人吗?”
白逸臣忽然明白了桃红挽的顾虑,原来挽儿是在考虑这位将军的想法。
可是,他不记得挽儿和这位将军有这么熟了啊!
当初卞邱皇城一战的时候,那个坚毅的男子一身金甲银盔,手指长戟,一最快的速度救下了池,同时也是第一个像挽儿伸出橄榄枝的旧臣,貌似除此之外两个人便再也没有交集了吧!
从此之后,夏侯熠虽然得到了重赏,可是实际上却是得到了贬谪,从符云城调配到青墨城,虽然是众大臣的意见,可是其中却也夹杂着大家对于他这个旧臣的怀疑。
两个人,一个远在青墨城,一个远在皇城汴夏。
而且因着夏侯熠是边关守将的原因,没有特别的命令也不可以随便离开青墨城,所以,即使是除夕的时候所以大小官员回京面圣,夏侯熠却没有机会同行。
这样看来,夏侯熠将军和挽儿之间应该是没有什么交集才对,怎么如今看来却像是有什么他们都不知道的事情曾经在挽儿和夏侯熠将军之间发生呢?
忽而想起自己给夏侯熠将军把脉的时候遇到的疑虑,白逸臣水润的双眸直盯着桃红挽道:“挽儿,你早就知道夏侯熠将军是男儿之身了吧?”
面对白逸臣的质问,想起两个人初识的场景,桃红挽微微有些窘迫,然而面色却是一片淡然。
“嗯。”桃红挽点点头,表示承认。
“夏侯熠将军是个难得的人才,而且对于我和池都有过救命之恩,所以……”
桃红挽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看向白逸臣,明亮温润的杏眸里边满满的都是令白逸臣动容的希冀。
“好!逸臣自当尽力而为。”白逸臣走出房门,没有再多问。
夏侯熠将军对于池有着救命之恩,白逸臣是知道的,因为卞邱之战吧!
只是没有想过他还曾救过挽儿,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羁绊吗?白逸臣不犹得在心里设想着。
然而这些终究与他无关,他只不过是个神医,只不过一个人在药王谷里边过得烦了,想要利用这些历练来慰藉他寂寞如雪的人生。
或许挽儿自己没有察觉,可是白逸臣却看得清清楚楚,就在她抱着夏侯熠将军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那明亮温润的杏眸里边的温柔与缱绻,与她看向池的时候并无二样。
轻轻搭上门,白逸臣一回头不意外地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左辰竹,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唉,感情这种事情谁又能强求呢!
“她怎么样了?”清澈的嗓音一如林间山泉一般沁人心脾,隐隐的忧伤更是令人动容怜惜。
白衣轻轻地摩挲着青衫,白逸臣表情清淡,“你为何不自己进去看看呢?”
“进去?以什么身份?”白沙下的绝美五官早已经没有了少年时的淡雅闲适,然而却越发艳丽得让人挪不开眼了。
“作为她的军师,成为她的助力站在她的身边,为她出谋划策,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吗?如今,这样的小事情又何必来问我呢?”
白衣轻移,步步生莲。
望着那淡然出尘的背影,左辰竹一阵羡慕,在外人看来他在挽儿的面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这样的地位却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不仅仅是站在她的身边,陪她一起战斗。
他想要的只是和她一起共享生命中的所有美丽,看遍所有的风景。
在别人看来,他是自信聪慧的,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一旦对象是她,他便输的一塌糊涂。
那些所谓的计谋,所谓的运筹帷幄,在她的面前也不过是泡影而已。
他的自信从来都不包括她在内……
“玦凤,我们要不要去帮帮他?”看着那道淡雅的清影,梅彦君不自觉地皱着眉,心口也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而隐隐作痛。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左辰竹,他就像是看见了曾经的自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