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就算当面去告个别吧!
说实话,这样不辞而别,也确实显得不太道义,就像逃似的。
打定主意,落欺颜走到邵乐的身侧,看向他的眼,应道“好,你带我去见他!”
莫忘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些无名的忐忑。
难道,真是闹变扭了?
不对,不可能啊,他们性格如此像,应该不会吵架的说。
不是这个,那还会是什么原因呢?
浊清宫——
“主子,人带来了!”
殿外,邵乐硬朗的嗓音响起。
在他的身后,落欺颜眼中的不安一闪而过。
突然有些不愿看见他,心中莫名有种想要立马转身离去的冲动。
“进来吧。”
少顷,一道清润的声音自殿内传出。
邵乐刻意让开了高大的身子,示意女子进去。
稍作停留,落欺颜还是推开了门扇,独自走入。
——
宽阔的大殿中,不像上次来时那般整洁,书桌上,小几上,绒毯上书籍散落的到处都是。
怎么回事?像打了一仗似得!
随意的拿起一卷书简,落欺颜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内容。
延魂之术,续命之法?
轻蹙眉角,落欺颜神色疑惑不解,再望向其他书籍,清一色都是有关魂魄,仙神的。
心底跃起一丝奇怪。
凤澈看这些东西做什么?
“我在内室,你进来吧!”
就在落欺颜失神之际,凤澈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放下手中的竹简,落欺颜径自绕过屏风,跨入了内室。
桌畔,凤澈取下头顶戴着的白色斗笠,倚靠于床榻,望向出现在门侧的女子。
见到男人的样子,落欺颜显得有些诧异。
此时的凤澈一身水色长衫,朴素儒雅,墨发如寻常百姓一般以布带束成髻,一眼便知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你要离开?”
盯着女子肩膀上的包袱,凤澈话语中并无太多惊异。
微愣后,落欺颜无声的点了点头。
“是的。”
“去哪儿?”
“青国吗?”
凤澈问的随意,端起手边一碗黑红色的药汁,当着落欺颜的面一饮而尽,放下瓷碗时,唇角已被染为一片嫣红,晕出淡淡媚色。
“我会再去一趟容家,若仍借不到海商令的话,我再另寻它处。”
落欺颜垂着头,如实答道。
室内陷入了绵长的寂然中,两人皆沉默不语,各有所思。
骨节分明的大手一声声的敲击着桌面,打破了宁静,成为房中此时唯一的音色。
潋滟的眸光中闪过一抹思量,凤澈不言不语的从腰际掏出了一颗橙黄色的珠子,摆在落欺颜的面前。
拳头大小珠子,周身泛着乳黄色的光晕,色泽莹润通透,一眼便知非凡物,也许价值连城。
“……这是?”
“海商令。”
正待落欺颜开口,凤澈却先一步道出,语气平和。
心下一滞,落欺颜娥眉紧蹙,不明所以的盯着男人那张略显漠然的脸。
那容莫归如此宝贝这海商令,怎会轻易交给别人?
除非……
除非是付了天大的代价!
“我不能要!”
落欺颜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
她欠他的已经够多了,经此一别许是再也不会有什么交集,这种人情,她落欺颜不可要,也要不起!
“为什么?”
凤澈轻睨着她,清潺的嗓音轻柔至极。
撇开脸,落欺颜粉唇微闭似是不愿回答,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凤澈自然比她清楚。
盘转着手中的珠子,凤澈将视线撤回到掌心,沉默半刻,再次开口“我知你心思……”
“这样吧,我正好奉命要去姬瑶山办点事,短则四五天,长则半个月,因为情况特殊,我不便带多少人,你若愿意跟我去,待事情办好,这海商令就当是酬劳如何?”
他的话语温和且不带任何强硬,似是一切都由她做主。
落欺颜满脸不解的看着他,喃呢开口“我不懂你的意思。”
这么费尽心思的提出这样一个条件,到底为了什么?
“原因不重要,我自有我的打算,而决定权在你。”
言语过半,凤澈眼眸轻眯,掠过一丝凌厉“只是这件事远没你想象中的那样简单!凶险万分也不无可能。”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兆,这次出行定要发生些什么事。
看着他眼中的慎重,落欺颜终是没有开口拒绝。
自己虽不愿再与凤澈有什么牵扯,但一想到他会有危险,心中还是忍不住泛起担忧,本因果断的,但到了这一刻,还是……选择了沉默。
说到底,她也并非是无情无心之人,做不到像对外人那般对他。
“什么时候走?!”
落欺颜凝眉询问,只是眸光依旧不愿与之相对。
淡淡的瞅了一眼女子别扭的模样,凤澈清浅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缓缓的吐出了两个字。
“今晚。”
——
子夜时分。
遥夜深沉,浓稠如墨,青白的月光散落在积雪上,映照出耀眼的清辉,院落中除了几缕虫鸣声外,一片寂然。
浊清宫中,只点了几根红烛,火光幽幽,颤颤巍巍的摇曳在金台上。
落欺颜欹靠在木榻上,浅眠睡去。
厚实柔软的大氅将她包裹的密不透风,一双纤细修长的玉腿垂挂于木质扶手,平添了几分小女人的乖顺,白皙的脸颊上几根调皮的发丝慵懒的搭着,随着呼气,上下伏动。
宁静的夜里,一双温柔的大手拂去那躁动的发丝。
凤澈半倚墙畔,俯瞰着落欺颜的睡颜,狭长的凤眸被烛火映照成一片金红色,掩藏了眼底最真实的情绪。
前路遥遥,福祸难测。
静了一夜,也想了一夜,就为了自己的私心,牵连于她,终究还是放开的好。
走了也好,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手背亲昵的抚上女子柔嫩的脸颊,来回滑动,细腻软糯的肌肤令人爱不释手,还透着一丝暖意,从指尖一直传入胸口,变作一片炙热。
“主,我们该走了!”
邵乐的声音自房外传来,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凤澈收回手,扫了眼那木盒中的橙色明珠,半晌后,拿起桌旁的斗笠,步出了内室。
他没有叫醒木榻上的女子,离去的背影是那样的决绝,容不得自己有半点犹豫。
“车已停在府外了!”
邵乐沉声道。
凝了眼虚掩的门帘,凤澈毫无迟疑的抬脚离去。
房中。
落欺颜缓缓的睁开了双眼,漆黑的乌眸中并无多少睡意,其实她早已清醒。
转头看向凤澈留下的海商令,右手不自觉的覆上脸庞,那里依旧残留着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这算什么……白送她的吗?
手掌不自觉捏紧,落欺颜挑动眉心,心中怒意涌动。
一把掀开了身上的大氅,抓过明珠和包袱光着脚,就掀帘而出。
门扇被撞击的吱呀作响,烛光跃出边界散落于原本洁白的雪地上,染作了金黄色,下一瞬间却被一双赤脚给狠狠踩碎,留下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印记。
这样的恩惠她落欺颜不需要!!!
夜幕下,落欺颜疯狂的往府外奔去,口中溢出的雾气遮掩了视线,只能隐约间看到大门离自己越来越近,而那门侧之人正是……
发丝缭乱在天际画出一道道阴影,女子加快了步伐,寒风似刃,割的人生疼,粗重的呼吸成为此刻耳畔唯一能听到的声响。
凤澈你为何总是装出一副善人的模样,不停的施舍他人?
你凭什么总是在撩拨完别人的心后,还能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潇洒离去?
你凭什么……?!
到底……凭什么。
跨出最后一道门槛,落欺颜气喘吁吁的一把拉住正准备上车的男子。
凤澈诧异的盯着自己身后的女子,似是完全没有料到。
两人四目相对,落欺颜眼中的情绪却再浅显不过。
夜空中,那双明眸星目中,充满了对男子的怒意与不解。
“先上车再说吧!”
挑眉凝视远方,凤澈叹声道。
此时夜深,动静不宜过大。
落欺颜一言不发的快速攀上车厢。
邵乐挥动手中马鞭,车辆向着城外方向驶去。
——
“还你!”
厢内,落欺颜将海商令丢到了男子的怀中,语气有些不好。
“我不需要你如此,我也从未说过非青国不行!”
自己方才可真像个疯子!
落欺颜娥眉紧锁,不悦的用手梳理的长发,神情很是不耐。
看着女子这幅怒气冲冲的模样,凤澈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他并不打算解释什么,眼底有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发觉的宠溺。
“睡吧,离天亮还有好几个时辰呢!”
将明珠收进一旁的木盒中,凤澈拿起榻上折叠好的毛毯,轻柔的披上女子的肩膀。
车厢很大,置有两张木兰花小榻,中央的矮几上点着安神的熏香,左侧另置有书架和棋桌。
凤澈拿起一卷书简,静心阅读,落欺颜抱着毛毯默默的盯着他,有时她真的很好奇,这个男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被她这么一直瞅着,凤澈只是唇角微勾,依旧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一路颠簸,不知什么时候落欺颜已熟睡过去,连身上的毛毯掉了都不曾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