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立觉不对,便连忙卜算,果不其然,得出了同样的结果。
“当初不是说,只要易太子位,便可保雪绫永世昌盛吗?”
凤陌尘手掌微握,自龙椅上站起,大步走进老者,神态慌张不安。
当初下令废黜衍儿,他受尽了朝中大臣的非议与阻拦,哪怕内心再痛,再不舍,最终他还是狠心做下这个决定,为的不过是图雪绫一个未来。
“此易非彼意。”
云渺挥动手中玉尘,郑重的摇了摇头。
“圣上可还记得贫道曾经的那句批言么?”
“哪句?”
凤陌尘不明所以的反问道,情绪逐渐平复。
“异瞳之仕,非孽则尊,民之所向,心之所依。”
老者接过雪王手中的卦纸,深眸望着上面的血字,目光浓厚。
此言,只道出了这尊眸的好,却故意避开了那孽眸的戾。
“我当初只算出澈太子是其中之一,却不想这是有人易了大局啊!!”
忽然,云渺扬声长叹,脸上不难看出一丝哀戚。
也许他的能力有限,但还是在不经意间窥见了半点天机,明白了这曲曲折折间的一些真相,只道这妖星,显而不见,似有若无,原来,是有人行了逆天之举,改了那妖孽的命数。
可是他并非尘世中人,一切老天自有命数,万万逆改不得。
见云渺奇怪之举,凤陌尘不禁更为疑惑。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云渺道长如此悲观。
“此孽,早已入世,想要易之!!贫道言尽于此,剩下的,就要靠皇上自行去参悟了!”
“难道?道长是说……”
话到一半,雪王便见云渺轻轻颔首,心下猛然一惊,不知所措的开始在殿中来回的踱起步子。
这刚刚才稳定下来的雪绫,怎么能被这么个妖孽毁了?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祸及江山!
“道长可知此孽的下落??”
凤陌尘急切的走上前,险些失了该有的礼仪。
只瞧云渺收敛心神,健步走至书桌前,捏住笔杆,在白色宣纸上留下三字。
身后的凤陌尘见桌上之字,目光陡冷,扬声对着门外唤道“葛御,葛御!!”
“属下参见皇上!”
“给我……给我去查查,最近太子府都进了哪些人。”
“是!!”
不敢有任何迟疑,侍卫转身而去。
看着紧闭的殿门,凤陌尘眸中溢出一抹杀意,宁可杀错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任何威胁到雪绫的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芷晴阁——
凤澈坐在床头,百无聊赖的盯着手中的书卷,另一只手隔着衣物悬空置于落欺颜的小腹之上,掌心溢着半点红光,似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男子神态清冷,薄唇微合,清秀的剑眉上扬着,睫毛下目光时不时的睨向床上熟睡未醒的女子,墨发束冠,玉簪贯穿发髻,一丝不苟的立在头顶,露出一张堪比芙蓉般清绝的俊容。
屋内纸窗微掩,炉中炭火炙热,地板也铺上毛毯,已不似之前那般空旷冷冰。
落欺颜躺在床上,粉白的唇有些干裂,眉宇间褶皱愈渐加深,有了欲醒之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屋外早已是浓浓夜色。
终于,凤澈收回了手,转身自小几上端起一碗透明琉璃盏,鲜红色的液体在烛光下散发出诡异的光泽。
捏住落欺颜的下巴,凤澈将盏中的液体一勺一勺的喂入她的口中,直至一滴不剩。
猩色染红了女子的唇瓣,没了之前的苍白虚弱。
天选之人?
身负天命者,必将受异世传召,诛杀妖孽,重置天下逆局。
凤澈蹙眉瞥了眼古老卷轴中的一行小字,眸光凛冽,大手不自觉收握成拳。
综上所述,一些未能入得了轮回的神魂,会附着在那些天生魂魄不全的动物或人身上,消耗其身残魄,直至殆尽,命数坎坷,往往都是……夭亡早逝。
可照落欺颜目前的情况看来,却没那么简单,神魂与她血脉天成,灵识共存,同生,同灭!!
唯一的解释,只可能……
落欺颜就是所谓的天选之人,与神魂一般,同为无轮回之身?!
可是这种事情,真的会存在吗?
只要都是父母孕育……
“难道,你……非人?”
凤澈带着疑惑的目光,望向床榻上的人,可不知何时,落欺颜已经苏醒,澄澈的眸光,正一言不发的盯着他看。
有些讶异,没想,她醒来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面对这声质疑,落欺颜感到有些好笑,但是心底却悄悄的溜入了一丝晦涩。
这无疑让她记起了那段最不愿意想起的过往以及,自己的特殊……
霎时,胸口莫名的像被一块巨石重重地压着,喘不过气。
落欺颜虚弱撑起身子,倚靠在床柱侧,双手交叠于锦被上,长发绕指,秀眉轻拧,如星空般浩瀚无边的目光中坦然一片。
“凤澈怎会有此一问??”
言语轻轻,似是窗外呼进来的微风,带了几缕凉意与沉重。
房中有那么一瞬间,寂静的有些不习惯。
落欺颜平视着他的眼,唇角带了些许浅暖的笑意。
虽表面如此,可心底依旧鼓动如雷,不知在期待着什么,或许又该说……是在害怕着什么。
“想知道……你的事,全部!”
凤澈盯着她那张略微苍白的脸,像是受了蛊惑般,脱口而出了答案。
睫翼轻颤,落欺颜显然意外于他的回答,原本猜想凤澈对自己的事不会有兴趣,谁知……
“那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垂下目光,落欺颜神色如常,淡淡的诉说起那段曾经被时光掩埋的往事。
“曾经,有那么一种人,他们不完整,没有父母,没有姓名,只有所谓的编码,只有冰冷的实验室,一待便是几十年,他们不会哭,不会笑,像人偶般就连畜生都不如,因需要而存在,每天……也因需要数以万计的消失在那个世界上。”
落欺颜微微蜷缩起身子,只因感到一抹冷冽在心底蔓延开来,不自觉的抱住双臂。
被尘封了许久的东西,就像是结好的痂,在碰触之前,本以为不会再有什么感触,可谁知,仍是那般鲜血淋漓,疼痛难当,那场景与那些脸孔清晰如昨,历历在目。
就在落欺颜心绪不宁的时候,一双长臂伸了过来温柔地拥住了她整个身子。
落欺颜的脸颊紧贴在男子胸前,耳畔传来一声强过一声的心跳,僵硬的全身逐渐软和。
“我出生以来,看到的第一眼,不是父母,也不是温馨的家,而是满室的尸体与毒气,那一刻,我全身溃烂,遍体鳞伤,踏着数百人的尸首,逃出了那里,尽管如此,我的手臂……”
说着,落欺颜抚上左臂,悠悠道“还是留下了一道永远都不能愈合的疤痕。”
“怎么会?四国之中我从未听说过有这种地方存在!”
头顶上传来凤澈清润的嗓音,带了一丝讶异。
如此邪术,若当真存在,他又怎会没有耳闻。
离开他的怀抱,落欺颜仰起脸,近距离的注视着凤澈的眼,溢出一声极浅的笑音“我从未说过,我是你们这儿的人啊!”
“那你是?青国人?”
这倒也说得通,这样一个女子突然出现在洛国,悄无声息的,唯一的可能,只能是青国。
“不,我从不属于这儿任何一个国家,我是……异世人!”
话音刚落,落欺颜便见凤澈身体明显一滞,神色看上去无比诡异,没有所谓的意外,或是惊讶,有的更多是……深沉与复杂,虽是一闪而过,却被女子看的真切。
为何出现这种神情?
就在落欺颜疑惑之际,凤澈忽然站起身,走至桌畔倒了杯茶水,不难看出指尖那一星半点儿的颤意,像是在极力的压抑着些什么。
“凤澈?你……没事吧!”
落欺颜盯着他的背影,并不能感受到他此时那莫名的情绪。
“没事。”
嗓音清淡,听上去并无什么不妥,但谁也没看到,画面的另一端,男子指间的玉杯早已化作一片碎沫,鲜红的液体顺着掌心滴落到了桌畔。
凤澈眸光低垂,红唇张了又张,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一深一浅两道呼吸声,游走在厢房中,落欺颜想要起身下床,顿时一阵晕眩袭来,无奈只能作罢,床沿前,轻睨着不远处的男子,心中漾起淡淡疲惫。
为何总是,在想要看清他的时候,无力了……
凤澈随手扯过深色桌布,擦干净了手中的血渍以及水渍,转身望去,只见落欺颜此时正满脸心事的盯着他瞧。
“以后,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长此以往,对你没有好处。”
“凤澈?”
落欺颜轻唤了声。
“嗯?”
“怎么了?”
凤澈疑惑问道。
“没,没什么!”
落欺颜连忙摇头,脸颊泛起淡淡绯红,神色看上去有些窘意。
算了,有些话还是以后再说吧!
气氛,总感觉,哪里不对。
看着女子这幅模样,凤澈秀眉紧蹙,心下掀起几分明了,非但没有生出半点愉悦,反而更为烦躁,快速撇开脸,转移了话题,将铜镜递至落欺颜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