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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茂的树木横七竖八的的倒下,砸翻了那口煮人的大锅,恶心的汤汁流了一地,整座灌木林充斥着一股新鲜血液的味道,异常浓烈冲鼻。
洛寻觞呆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前方遍地的尸骸,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一眨眼,他们……
看了眼落欺颜光洁的额头,是自己看错了吗?
方才明明出现了什么东西的!
注意到洛寻觞的惊惧,落欺颜优缓的垂下左手,转过身,目光没有什么焦距的俯望着他,有着说不出的陌生,说不出的冰冷。
“怕了?”
落欺颜的口吻带了一丝冷嘲。
从未感到如此心慌,洛寻觞咬牙起身,拖着浑身的伤一步步走向她。
怎么会……会变成这个模样?
洛寻觞伸出一双微颤的手将女子拥进怀中,用力的抱住。
那纤弱的身体几乎冻伤了他的胸口,落欺颜没有反抗,如一尊木偶任由他抱着。
“别这样……你。”
洛寻觞握住她的双肩轻轻的摇着。
他不喜欢落欺颜这副模样,也害怕她这个样子。
“我难道不该是这样吗?妖孽就应有妖孽的样子,却还一心妄想成为普通人。”
“可笑。”
落欺颜抬手拂开了他,不屑的抹去了唇角的黑血,低眸把玩起手中的毒箭,一言一行都充满了妖异的气息。
命运是吗?
这一箭,像是解开封印的一把钥匙,带回了她曾经失去的所有东西。
不再是用血做的结界,而是……用恨。
上澜翳,你我之间的恩怨岂是说尽就尽,别担心,路还长,惊喜……还多着呢!
见女子头也不回的往林外而去,见况,洛寻觞忍着痛连忙跟上。
在他们逃出雪绫之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根箭,难道是……凤澈?
——
这一路,洛寻觞都小心翼翼的跟在落欺颜的身后,两人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出了商礁,走了不消半日他们就找到了城镇。
落欺颜最先来到的是一间成衣铺,购置了件宽大的黑色斗篷,不光是身子就连脑袋都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双手戴上手套,不露出一寸皮肤。
“怕人认出来吗?”
出了铺子,洛寻觞疑惑询问。
打扮成这样,难道是为了躲避追兵,感觉有些夸张。
女子蓦然停下脚步,蹙起眉看了眼洛寻觞那满是血污的脸,毫不犹豫的拉着他走进了不远处的一间医官,站定在一个白须大夫的身前。
“帮我看看他。”
落欺颜嗓音很低,咬字却非常清晰。
看了眼一身黑袍的女子,又看了眼她身侧浑身是伤的洛寻觞,老者摸着胡须,抬起一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先给洛寻觞把了个脉,而后又让他脱去上衣,检查起他的伤势。
“这位公子受的内伤很重,不过幸好大多都是皮肉伤,只是这脑袋上的伤……请问公子可有什么感觉?”
老者一边清洗其耳侧的血迹,一边询问起。
“感觉?”
“就老是嗡嗡的,听声音不太清楚!”
洛寻觞无奈的摇着头,如实说道。
“嗯,估计是伤到听力了,我开几服药,你回去后按时吃,看此类病症能否缓解!”
“好,多谢。”
洛寻觞客气颔首,而后从怀中掏出银两递了过去。
趁着大夫开药的空荡,洛寻觞穿上衣服,无意间看见了女子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自责,心底微动,也许只是不愿表露罢了,她一直都是从前的那个落欺颜。
“为什么要穿成这样?”
洛寻觞束着腰带,再一次问道。
闻言,落欺颜抬起了头以一种奇异的目光盯了他半晌,然后幽幽开口。
“你还真奇怪。”
现在的她浑身是毒,普通人稍有接触便会祸及,但洛寻觞居然……
“奇……?”
“二位,你们的药开好了!”
正当洛寻觞要开口反问之时,大夫不合时宜的出现,提着两捆草药交到了落欺颜的手中。
“这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每日两次,这是半个月的!”
“多谢。”
落欺颜淡淡说完,便丢下洛寻觞独自离去。
“唉,等等!”
洛寻觞急忙出声,却见女子走至门口竟停了下来,看不清发生了何时,却很明显的感觉到那一瞬女子纤细的身子狠狠僵住。
不知为何,周遭的空气瞬间降至零点,凛冽刺骨。
“怎么……咦?你们认识吗?”
疑惑走了过去,只见门口并排站了两个男人,一个独臂黑衣,还有个紫衣白发。
“七……七?!”
娆惊愣开口,目光怜惜的看着面前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的女子。
唯有那双死色的瞳眸冰冰凉凉的凝着他们,就好似再看两个陌生人一般。
只作短暂停留,落欺颜便沉默着绕过两人。
“等等,别走!”
见此,邵乐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而就在触碰到其肌肤之时,整个人却无力跪倒,脖间青筋泛深,但即使这样,手已然紧紧的握着她,不肯放开。
“她此刻一身的毒,你还不放手,想要死吗?”
娆心下一惊,朝着邵乐急急喊道。
“姑……姑娘,求你,让娆君医治!”
邵乐手掌微松,脸色骇人,似是再也抵抗不住毒性的凶猛,晕厥而去。
自从这两人的出现,落欺颜的心中就犹如掀起惊涛骇浪,这些日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恨意,在这一刻又幡然苏醒,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凶狠叫嚣着。
“滚,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救治!”
一把甩开了邵乐的手,落欺颜刚抬脚,喉间即涌出一股腥热,黑血刹那间夺口而出,全身僵作一座石雕,没有预兆的向后倒去。
“落欺颜!?”
幸好洛寻觞眼疾手快将她抱住,焦急的唤道。
“你……”
娆险些失神于洛寻觞的脸上,见况立马醒悟沉声开口“快,找个客栈,再晚就来不及了!”
这孩子长得怎么会这么像邪儿,这眉眼简直一模一样!
巧合吧,应该只是巧合!
——
一行人找了间客栈住下。
这毒虽然很烈,但好在邵乐曾经是药人,再加上触及不久,所以并不碍什么事。
但……落欺颜就不一样了!
伤口虽已愈合,但全身魔血皆呈青黑色,五脏六腑无一幸免。
表面看上去能说能跳的,但那仅不过是靠着意志力在强撑罢了,一旦牵动情绪,便会像之前这般毒火攻心,岌岌可危。
这千年毒石是岩浆上升过程中所形成的,内部孕育着大量火毒,此种武器见血封喉,根本没有几个人能够逃脱,这个云渺当真是不择手段啊!
可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落欺颜身体里自带着强势的自愈力,身体被剧毒腐蚀的同时也在自行愈合,这样的过程不停的重复着,所以就算是这种毒素,也很难要她的命,只不过是多受些罪罢了。
想要彻底躯毒,就只能运用灌行之法,用药物来清洗她全身的血脉。
只是……现在的落欺颜就是个毒匣子,要怎么才能将她搬到桶里去呢?就算隔着衣物,常人也还是没法近身……
这确实是个难题。
就在娆一筹莫展之时,洛寻觞走了进来。
“前辈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还是这丫头治不好了??”
刚进门就见娆满面愁绪,洛寻觞心底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急忙询问出声。
厢房里,娆坐于中央的圆桌前,两眼徘徊于洛寻觞和浴桶之间。
刚才他清楚的看到这小子把落欺颜抱了进来,而且还一点儿事没有,莫非……他百毒不侵?
要不让他试试?
反正就算到时候真的中毒了,不还有他在吗,自己总不会让这小子死了。
可是……
娆不自觉的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子,忽然间,咬了咬牙。
这人都这样了,还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朝着洛寻觞招了招手,娆瞥了他一眼,认真说道“你,把这丫头的衣服脱了,然后扔到桶里去!”
“脱?什……?”
听了这话,洛寻觞脑子一片空白。
“怎么,还想不想救她了?”
“想,想!”
在得知这是在救人之时,洛寻觞立马摒去了心底的胡思乱想,赶忙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不敢迟疑,洛寻觞走至床畔,开始褪起女子身上的衣服。
从斗篷开始,然后外衫,中衣……
直到一寸寸肌肤暴露在空气之中,娆的眉头却是缓缓蹙起。
灰黑色的身体,早已见不到一丝红润,十指乌青,从头到脚都散发着缠绕的黑气,体温刹那如熔炉中的火石,转而又如冰潭里的湖水。
洛寻觞虽已刻意的移开了视线,但还是无法避免的碰到几次女子的身体,霍然间,男子白玉般的脸庞,醉了一抹红晕。
“一看你小子就没碰过女人!”
娆见他这副模样,不由调侃一笑。
快速脱去女子身上最后几件衣服,洛寻觞并未搭理男人的话,只是脸色愈发的红,行动僵硬的抱起落欺颜轻柔的放入温热的浴桶中,而后气喘吁吁的做到圆凳上,满头大汗。
这估计是他这辈子最紧张的一次吧!
“你果然不怕毒!”
若是原先只是猜测的话,那么现在就真的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