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踏入院落,落欺颜便见屋内烛火摇曳生辉,倒映在窗纸上的影子明显是两人。
难道又是邵乐?
“娆,我来了。”
落欺颜并没有推门进入,而是在外轻轻唤了声。
既然有旁人在,这么贸然而入总归不太礼貌。
“哦,七七来了,进来吧!”
窗影处的人显然一愣,而后扬声开口。
听了娆的声音,落欺颜也没矫情伸手推开门扇走了进去。
“娆,你……”
刚开口,落欺颜就愣在了原地,惊讶的看着对面的男人。
他不是昨天自己遇到的那个人吗?
只见男人已脱去昨日的一身素白,换上了一袭朱红色长衫,胸前绣着一株深色梅枝,如沁血般栩栩如生,墨发半束,余下的发丝张狂的四散在身后,缓缓流动,秀眉间牵起一片疏离,狭长的凤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女子的脸,令人瞧不出是什么情绪,苍白的肌肤下透出淡淡地黑气,姿态孤傲,却也魅惑丛生。
“找我。”
落欺颜连忙回神,睨向他身后的银发男人。
娆眉宇微蹙,见女子并无太大反应,心底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虽然能忆起过往之事的几率不大,却也并非绝对,所谓万事皆有可能。
“七七,你过来!”
娆像唤小孩一样朝着女子招了招手。
狐疑扫过两人,落欺颜有丝迟疑的迈开了步子向里走去。
室内,除了药草的味道,还有那股恼人的清香,让落欺颜的心底莫名的升起一把烦躁。
竟让她有了立马离去的念头,看来不是一般的厌恶。
“七七啊,叫你过来,是有事想请你帮忙,这位公子是我的好友,因为身中奇毒,需要一味药引,可否借你的雪颜一用?”
“雪颜?”
落欺颜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脚踝,这雪珠子是她在龙颈山花了整整数月的时间一颗颗捡来的,为此还得了一场重病。
虽说雪颜对自己并无什么实质作用,但她就是不想借,尤其是借给这个人。
不悦的拧起娥眉,落欺颜以不加掩饰的目光打量起那个自称凤澈的男子,按理说这样的抵触是不该有的,可自己就是觉得他碍眼!
“你为何这么看着我?”
见女子目光由原先的惊讶而逐渐凌厉,凤澈垂眸相视。
本想直接呛回去,但想了想这男子毕竟是娆的朋友,这么做确实有失礼数,落欺颜便打消了念头,将目光收回,不再看他半眼。
弯下腰,落欺颜小心翼翼的取下脚踝上的珠串,有些舍不得的交到了娆的手中。
“不许多用。”
撇撇嘴,女子嘟囔道。
“你放心,我最多只用你两颗。”
见落欺颜有些不情不愿,娆连忙信誓旦旦的开口。
从木柜中拿出一个白玉瓷碗娆将药瓶中的液体尽数倒入,而后解开绳结将雪颜丢了进去,不过眨眼间,液体便一寸寸凝结成冰。
“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就先回宫了,不然一会寻觞又该担心了!”
“嗯,那你先回去吧,看外面的天气估计一会要下雨!”
瞅了眼外面阴沉的天色,娆颔首说道。
“好,那我走了。”
说罢,落欺颜转身离开。
只是刚绕过那人,手臂便被狠狠豁住,连带着她的身子,险些摔倒。
抬眸望向那个抓着自己不放的男人,落欺颜娥眉轻拢,脸上的平静终于浮出一丝裂痕。
被他触摸的地方如火烧般,很是不舒服,想要急于摆脱却发现无能为力。
“有事?”
横眉怒问,女子语调火药味十足。
见此,娆惊得赶忙上前想要阻止却被凤澈一记眼神给定在了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有事。”
转回目光,男子凝着落欺颜怒意浓浓的湛眸,岑薄的唇漠漠掀动。
“放手!!”
“不放。”
“你……!”
落欺颜的火气被成功挑起,若是先前是看在娆的份上给了他三分薄面,但此刻……
“你和洛寻觞到哪一步了?”
“干你何事?”
见女子这般干脆的回复,凤澈慵懒勾唇露出一颗尖锐内齿,狭长的乌眸悠缓眯起危险的盯着她的脸瞧。
“神经病。”
感到手臂上的力道减小,落欺颜使劲挥开,许是用力过猛的缘故,手背竟不偏不倚打中了男人的脸,只听一声清脆,室内变得落针可闻。
娆吓白了脸,快速将两人距离拉开,把落欺颜藏到了身后。
“七七……应该是失手!”
红衣舒展如画,凤澈神色未变只是抬手擦了擦唇畔的血渍,视线凉意嗖嗖的落在了娆的身后,见况,落欺颜有些做贼心虚的侧过了脸。
虽然打人不对,但她也不是有意的,况且……
落欺颜轻咬嘴唇,看了眼自己微肿的手背,刚才这一下她几乎用了吃奶的劲,自然知道有多重,可心底非但没有一丝歉意,居然还觉得很痛快。
“落欺颜,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上前几步,凤澈推开了女子身前的娆,弯下腰盯着她的眉眼一字一句的问着。
“我……”
恼怒之际,落欺颜刚要出口反驳却被他抬手抵住了唇,冰凉的指尖沾着一丝淡淡的书卷气味在鼻息处扩散开来,一张一合间,嗓音如魔窜入耳中。
“我不需要你的回答,好好的问问你自己吧……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语毕,凤澈自她身边而过,拨开门帘踏进了卧房。
“七七,你……”
“娆,我先走了!”
不等娆说完,落欺颜已抢先开口,旋即匆匆离去,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见她头也不回的背影,娆总感觉有丝忐忑。
七七这般心神不宁,莫不是记起了什么?!
转身看了眼门帘紧掩的卧房,娆无奈的摇摇头,不由的叹息一声,活了这么久,还从未见过如此变扭的两人,还是年轻人精力好啊!!
——
也算幸运,被黑云压得喘不过气的天际,终于忍到了落欺颜回到末神宫的那一刻,才倾巢而出下起了瓢泼大雨。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落在透明的琉璃屋顶上,好似要将其撞穿。
宽阔柔软的花型圆榻两侧点着烛火,颤颤巍巍,像是被殿外的雨水惊扰了般摇晃不止。
落欺颜木讷的盯着木盒中那残留下的半颗朱红色丹药,脑中不时的回想起那人所说的话,一遍遍地,不停重复着。
落欺颜,你到底再害怕什么?
“呵,我怎么会害怕!”
落欺颜蹙起娥眉喃喃自语道。
自己好心救他,非但得不到一句谢语,还被如此咄咄相逼,早知如此,就不该借他雪颜,毒死那货算了!!
真是莫名其妙!
落欺颜越想越生气,泄愤的锤了捶花榻。
“谁?!”
室外琉璃珠子激烈的碰撞,发出清脆叮咛声,落欺颜警觉的从床榻上跳起。
幽黄的烛火中,一抹草青色的人影闪了进来。
落欺颜眯起眼睛冷睨着榻前这个不速之客,神色浮起点点嘲讽。
“西王,大半夜不睡觉,擅闯女子闺阁,难不成是想过把采花贼的瘾?”
微光中的男人,蜜色肌肤下透出几分成熟的光泽,眉宇间熠熠生辉,性感的唇畔依旧挂着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意。
淡定的拉起薄毯掩去胸前春光,落欺颜忽然闻见几缕酒香。
“采花贼不敢当,我就是无聊的很,找你来叙叙旧。”
西纤羽露齿而笑,仿佛一道雨后彩虹,俊朗阳光。
只见他从袖中拿出一壶私藏的酒壶,自顾自的坐上榻前的方桌旁。
“这是我带来的清酒,在西拓很受女子欢迎,快过来试试。”
虽是室内,却也不失风雅,梨花木雕的小几旁栽种着颗足有一人多高的海棠树,暗香浮动,花色迷人,姿态婆娑妖娆很是有意境。
落欺颜赤足下榻,随意的披了件单薄的外衫,随他席地而坐。
“西王,好像我们也没有熟到可以夜半饮酒畅谈的地步吧!”
最后一次见面记得是在月澜,总共相识也不过几日,居然在这里和她套近乎?
不过话虽如此,心底却对这个男子生不了多少敌意,反而有种分别多年的老友重逢的感觉。
知她忘了雪绫发生过的事,西纤羽无奈摇头。
“那是你忘了,数月前,我们可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互许终身来着。”
朝着落欺颜暧昧眨眨眼,西纤羽顶着一副欠扁的模样。
互许终身?
落欺颜心底冷笑,逗她吧!
“就算是,那也只可能是与你做戏,休想诓骗我!”
端起酒杯,落欺颜浅酌一口,火辣的液体少入腹中,让原本冰凉的身体瞬间暖了不少,还携着股无名的痛意,不重,却也让人难以忽略。
此酒入口绵柔,有股淡淡的花香,不涩很是清甜,确实适合女子饮用。
“我觉得还是现在的你比较可爱!”
女子故作疏离的模样看在西纤羽眼中却别有一番风情。
“那你就别提我忘记的事,小心我回忆起,第一件事就是把你滚丢出去!”
落欺颜嘴上不饶人,但脸上的笑意却看的出她放下不少防备。
“哈哈,你这丫头,毒舌的样子倒是一点都没变!”
西纤羽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寂静的末神宫内,就在他抬头时却瞥见一个熟悉的东西,目光立时变得柔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