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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椅上的女子,对着刑架上的落欺颜寒声开口。
刺杀?
呵呵,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落欺颜垂着脑袋,唇角无声的勾起一抹嘲讽。
不说话?
坐上的女子恼怒的蹙起一对秀丽的柳叶眉,朝着落欺颜身侧的奴才使了个眼色。
没关系,慢慢来,她就不信敲不开这个女人的嘴!
不过多时,便见那奴才自刑具架上取下一根皮鞭,浸入一旁的铜盆里。
“我再问最后一遍,你说是不说?”
女子眯起眼睛瞪着刑架上的落欺颜,沉声道。
果不其然,回应她的依旧只是空气。
“啪!”
一声沉闷的鞭声自耳畔响起,混着辣盐水的皮鞭毫不留情的落在了落欺颜的侧脸上。
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染红了整张脸。
落欺颜全身止不住的哆嗦着,脸上又辣又痒,如火烧似虫咬一般疼的她不由的皱起了眉,狠狠咬住了牙关。
“打,给我狠狠的打!!”
接着又是一鞭,依旧是脸上,不偏不倚的打在了她的眼皮上,险些伤了眼球。
好狠的女人。
落欺颜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喘着粗气艰难的抬起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看了过去。
那张美艳的脸,自己并不陌生。
这个雪绫太子不久前刚娶得新夫人,便是曾经上澜翳的侍妾。
若自己没有记错的话,这女人应该是叫做欧阳仙。
看着落欺颜那双渗人的目光,欧阳仙不悦的沉下了脸,早在她第一次见她,就很讨厌她,不为别的,只为这一双与族主夫人相似的瞳色。
她明白容貌对一个女人何其重要,所以她要毁了它,原想着会看到这女人痛哭流涕,谁知别说悲伤,就连一丝恐惧都找寻不到。
心中更是不痛快。
“竟敢瞪我?给我把她这双眼……剜了喂狗!!”
欧阳仙阴鸷开口,一双美眸因怒意变得狰狞。
“是!”
得到命令,奴才转身抽出刑具架上的一把袖珍的勾刃,锋利的银器上还留着干涸的血迹,提着便往刑架上的人而去。
奴才一把扯住落欺颜的长发,令她不得不扬起了脸。
目光下,那尖锐的刀刃一步步逼近。
落欺颜用余光瞥了眼不远处一脸幸灾乐祸的欧阳仙,接着转回视线,冷厉的盯着那名奴才。
如死水一般的蓝眸,再加上满面血污,此时的落欺颜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的恶鬼,虽然只是这么浅淡的瞧着,也让那名奴才心生恐惧,手心里冷汗直流。
“还不动手?等什么?”
见奴才迟迟不下手,欧阳仙不耐烦的怒斥道。
那奴才恍然醒悟,暗骂自己没种,居然被个女人吓到了,正待落刃时,一道稚嫩的女声毫无预警的在牢中响起。
“我看谁敢!!”
牢门外,宋琳琅衣着华贵,一袭绛紫色的宫装,带着两名侍女站在离欧阳仙不远的地方。
一张精致的俏脸上遍布威严,冷凝着软椅上的美艳女子。
牢中,腥味深重,满目狼藉。
刑架上的落欺颜,不言不语,没有露出丝毫被救的欣喜。
呵,这又是闹哪一出?
“琳琅夫人,我劝你这件事莫管。”
见来人,欧阳仙也并未有想要停手的意思,不冷不热的盯着牢外之人轻启红唇。
虽然嫁过来没几天,但是族主提醒过她,让她没事不要去招惹这位琳琅夫人。
长得……说实在的,也顶多算秀丽,真不知族主待她为何如何特殊,就连那正妃也比不上。
“莫管?”
宋琳琅仿佛听到了一句什么天大的笑话。
眸光有些不经意的扫过落欺颜脖颈,宋琳琅鼻息溢出一声冷哼。
一大早便听闻这位新夫人带着一干奴才兴师动众的去了地牢,宋琳琅立刻感到事有蹊跷,果不其然,若是自己再晚来一步,这个女子焉有命在?
其实她与她也并不是很熟,只不过曾经太子与她说过这样一句让人捉摸不透的话。
她与你,不可分割。
虽不知道什么意思,但隐隐之中就是有种感觉,觉得这女子与自己有莫大的渊源。
“欧阳仙,你信不信这刺客一旦出事,太子会立马回府?”
“届时……这私审犯人的罪名,怕是,你担待不起。”
宋琳琅莲步踏入牢房,径直走向刑架,自那早已吓得脸色惨白的奴才手中接过了剜刃,优雅的把玩着,凌厉的桃花眼,不温不火的射向软椅上的人。
此时的欧阳仙就像是吃了鳖,一张绝色的面容布满了阴霾。
宋琳琅说道不错,族主一向最讨厌自作主张的人,若是让他回来见到这女人的凄惨死状,怕是自己难逃罪责。
思前想后,欧阳仙终于让了步,确实没必要为了一个刺客陷自己于危难。
“我没想杀她,只不过这刺客嘴硬的很,我一时气结,才会……”
“欧阳夫人不必解释,今日之事琳琅定会守口如瓶!”
宋琳琅温婉的笑着,心中却是鄙视至极。
这便怕了?
“多谢姐姐,那仙儿就先走了。”
欧阳仙附和一笑,礼节性的点了点头。
暂且先退一步,等过了这段时间,她再来和这位琳琅夫人好好地算算账。
“请便。”
宋琳琅说完,欧阳仙便领着自己的人快速的离开了地牢。
牢中弥漫着冲鼻的腥臭,落欺颜奄奄一息的被悬在架子上,一张原本清丽的容貌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血水顺着脖颈流了一地。
“流綄,去把她放下来。”
宋琳琅有些不忍侧目,暗骂这欧阳仙的手段竟如此狠毒,鞭鞭打在脸上,这容貌怕是……
双眼紧闭,不过是因为疲惫,其实落欺颜自始至终都意识清明,她很清楚方才发生了什么,只是不明白为何这位琳琅夫人为何会出手相救,印象中她们并无交际。
感到有人轻柔的放下了自己的身体,落欺颜幽幽的睁开了一双冰冷的眼瞳,望向那处的女子。
“快去找大夫!!”
看着近处这张比远观更为触目惊心的脸,宋琳琅对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凝眉道。
“是。”
“不用了。”
丫鬟刚福完身,正当抬脚时,却被一道沙哑的嗓音止住。
落欺颜坐于潮湿的地上,虚弱的靠着牢房内的墙壁,单膝曲起,虽满脸血污,但动作却透着一抹难以意会的洒脱,而她的眼中竟看不见有任何的痛意。
“姑娘,你的脸若是耽误医治,恐怕……”
“有手绢吗?”
宋琳琅担忧开口,还没说完,便被落欺颜轻声打断。
手绢?
虽心有疑惑,但宋琳琅还是掏出了随身的白绢递了过去。
接过手绢,落欺颜注意力落于那绢帕上的绣图,并没有绣什么花草蝶鸟,仅仅以青色的丝线勾勒出一行溪水,极为朴素。
宋琳琅不知她要做什么,正待开口询问时,只见落欺颜用帕子轻轻擦拭着脸上的血迹。
拭去血污下,肌肤光滑白皙,别说伤痕了就连瑕疵也不见有。
“妖……妖怪!”
站的相对较远的丫鬟,吓得浑身战栗,尖着嗓音指向落欺颜的脸惊声道。
“闭嘴。”
宋琳琅沉声训斥,虽然她也震惊的不行,但相比流綄,要淡定许多。
过程中,落欺颜不着痕迹的打量起对面女子的反应,心底不由地泛起欣赏,这是她遇见过发现自己异态时最为泰然的一人,而且还是个女子。
“你就不怕我?”
阴下眼瞳,落欺颜凉凉的瞧着她。
晦暗无波的湛眸,仿若一片死色的海水,看得人心生恐惧,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这样的目光,换做旁人,只怕都会像那个小丫鬟一般瑟瑟发抖吧。
而她身前的宋琳琅神情依旧,安静的望着她,好似再看一个自己很熟识的人。
“这坠子,果然佩戴在你身上才是最合适的!”
宋琳琅落下视线,看着她脖间已然变了色的玉坠,那石头逸着温暖的光泽,在黑暗中仿若被赋予了生命,忽然生出一种错觉,也许……这东西本该就是她的,只不过先前的十多年里一直寄放在自己身上罢了。
“这东西是你的?”
落欺颜微挑眼眉,对于她的话,有些意想不到。
握着这块炙热的石头,落欺颜能够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从上面传达至掌心,自从带上以后,这坠子便再也摘不下来了,就仿佛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
“曾经是,不过,它在我身上从未发出过这样的光芒。”
带了这么多年,也不知原来它是这番模样。
说话时,宋琳琅无意瞥见牢门旁摆放着的一碗碗馊饭,立时猜出了女子想要寻死的意图。
怪不得,在她的眼中自己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原来是没了求生的欲望。
“姑娘,你放心,欧阳仙短时间应该不会再找你麻烦了,虽然……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我还是无知的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莫要再做傻事,等太子回来,我会为你求情的,相信我。”
盯着一脸生无可恋的女子,宋琳琅讲的十分认真。
落欺颜垂眸盯着那双不顾脏污紧握自己的小手,心底有着说不出的怪异,被一个陌生人这样擅自触碰,自己居然没有觉得抗拒,反而有种……亲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