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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痛的闭上了双目,两行清冷划过清俊的脸庞,梦无忆无声而泣,右手死死的捏着那血色瓷瓶,好似要将它整个捏碎。
落欺颜情不自禁的将手放在他颤抖的肩上,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抚他。
这样的梦无忆她从未见过,那么绝望,那么无助,仿若一夜间失去了全世界。
气血在体内汹涌翻滚,梦无忆嗤声失笑,当着落欺颜的面将手中瓷瓶的塞子拔去,缓缓倒进了身旁的草丛中,晶莹的液体在眼底幻化成浓浓悲恸。
丫头,我拼命的将你推离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过是想要保住你的命罢了。
谁知,你竟如此的傻,为了这莫须有的解药竟白白送了性命。
凤太子,这……就是你对我的报复吧!
“你这是做什么?!”
醒悟过来的落欺颜,连忙伸手去阻止。
这是霓红拼了命拿到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梦无忆为何要倒了?
自己伸出的手被男人一把获住,落欺颜瞪大了双眸,眼睁睁的看着那瓷瓶中最后一滴液体流尽,连着瓶子一起掉入丛中。
“在你心目中……凤澈,是个什么样的人?”
平静无波的嗓音在女子耳畔响起,很轻,却仿若来自地狱的一道催魂曲。
梦无忆目若死水,就像是一座被冰封了千年的湖中正在悄然酝酿着什么惊涛骇浪,神情陌生宛如变了个人,刹那间让落欺颜有种想要逃离的冲动,她心悸害怕,却又不知因为什么?
“你想说什么?!”
“落欺颜,我给你讲个故事可好?”
梦无忆望着落欺颜的眼,幽幽开口。
那凉凉的视线中,一片虚无,漆黑如泥泞的寒潭,深邃阴暗。
你喜欢他,而他……也重视你,便足矣!
凤澈,你也并非没有弱点吧!正好,与我一同尝尝这被人恨的滋味吧!
“什么……故事?”
落欺颜凝着他脸上的笑意,心头惴惴不安。
因为那是一种只有在报复时才会出现的神情,很疯狂,透着股同归于尽般的快意。
“二十多年前,一位刚登基的国君为了巩固自己在四国之中的位置,而做出了一件有违天道的事,他掳走神族的圣女,使其怀上了自己的孩子,为的就是想要生出一个异眸有着尊贵血脉的孩子。”
梦无忆欹着榻边的扶手,嘲讽的目光落在了夜空中。
“可这位国君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做的这件事却被他的大儿子知晓了,而那时的太子因年少,对权力的执念很深,所以……”
言语微顿,梦无忆喉间腥涩无比,一丝痛楚掠过唇角“那位太子找人下了毒,而且还是剧毒,本应母子双亡,可不知为何那孩子却保住了,只是生下来却仅一双乌眸,国君大为不快,数年里对其不闻不问,也因此,这个小儿子经常在宫中被其它皇子欺负。”
“经过岁月的成长,太子为当年犯下的错事而后悔不已,想要尽力去补偿,但这又有什么用呢?该知道的终究都会知道,多年后,太子因受不了内心的谴责,毅然决然的卸去了皇家身份,也抛弃了国姓,从此隐居于世外,直到……数年后,那个被他迫害过的兄弟被重新接回了宫廷,封为新一任太子,而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报复曾经害其母子的罪魁祸首。”
“他在大哥的饮食中下毒,然后将自己的贴身侍女派了过去,当得知大哥与那侍女两情相悦之时,便狠狠的凌辱他,以交换解药为由,让这个单纯的侍女一次次的为他做事,最后……”
梦无忆下巴微抬,目光中带着残忍,回到了女子凝滞的脸上,薄唇轻启“杀了她。”
“你说什么……我,我听不懂。”
听了这个荒诞的故事,落欺颜僵硬的勾起唇,笑着掩饰其内心的震惊与恐惧。
他在说什么?自己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只是,梦无忆怎会仍由她逃避,用力抓住落欺颜退后的身子,脸对着脸,眼对着眼,一字一句无情的传入了她的耳中“别再自欺欺人了,知道凤陌尘为何会突然这么看重他吗?”
“因为他成功了,确实生出了一个异眸的子嗣!!”
“够了!够了!别说了,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落欺颜捂着双耳拼命的摇着头,脑中记忆乱成了一团,五官痛楚的纠结在了一处,撕心裂肺的怒吼着,扭动着肩膀想要摆脱男子的束缚。
“不管你承不承认,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知道为什么霓红身上会有这块刺青吗?因为……”
蓦地,梦无忆凑近落欺颜瑟瑟畏惧的耳畔,柔声道“因为他恨这块刺青的主人,所以找了相似的人,刺了相似的图案……供他消遣宰杀!!”
“凤澈本就是这样一个人,哦不,应该是……上澜翳才对!”
男人的话仿佛极轻,极柔,却如冤魂索命,久久徘徊于心尖不散。
上澜翳。
落欺颜星眸绝望而起,抗拒的望着什么地方。
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崩塌了,那一片片瓦砾刺穿了心房,扎的血肉模糊,就连痛感都消失了,耳边好似又响起了那个人所说的那句话。
要怪,就怪你太痴……
往事历历在目,每一桩每一件,所得到的答案竟是如此残酷的事实!
“呵……呵!!”
许久后,落欺颜用力挣开了梦无忆的双手,像个游魂般踉跄着往园外走去,癫狂的笑着,恨不得使尽全身的力气,就连眼泪都差点笑出来。
原来,她一直都被人玩弄于股掌,就连颗棋子都不如!
这一刻,脑中像是被掏空了一样,什么都不复存在。
目送女子魂不附体的背影,梦无忆痛苦的移开了双眼,他的目地终于达到了,为了报复那人,同样也将落欺颜拉入了这无尽深渊。
“对不起。”
沉声低语,梦无忆瘫软在平榻上,目光死寂地望着漆黑的天穹,不知在想什么。
这一生,一步错步步错,他到底还有什么资格去怨恨别人呢?
霓红不过是他们恩怨下的一件小小的牺牲品,而落欺颜亦是……这样一个存在。
到头来,这场恩怨谁都逃不掉。
三日后——
容府。
“一个大活人怎会找不到??再我给去找!!”
书房中,容莫归听了下人的回禀,不由的皱起了剑眉。
已经过去整整三日,七七一点音讯都没有,而骑去的马匹遗落在城外竹海,其余的,也寻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一个人就这么凭空的消失了?
若说她不告而别,就更加不可能了,因为她的包袱还在府中,里面有她的随身之物,她是不会弃而不顾的,若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容莫归烦躁的敲击着案面,这几日他几乎都彻夜未眠,而手中的公务也被搁置,一门心思的寻她,可是……
“来人。”
“爷,属下在。”
“加派人手,密切监视太子府,若有什么人进出,需禀报!”
“是。”
七七神秘失踪,怕是和太子脱不了干系。
只盼这丫头,别再做什么傻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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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一,阴雨天。
绵绵细雨洗涤着整座灵韵寺,巨大的镇魂树依旧伫立坛前,风雨不动。
寺内寺外皆有重兵把守,不见有任何百姓出入。
只因今日是太子为国祈福的日子,整个灵韵寺上下会被封闭整整一月,外人不得进出。
光滑的青砖上布满青苔,可见这条路径鲜少有人走动,木亭内栽种着巨大的菩提树,看上去被保护的很好,并未受寒冬侵蚀,枝叶繁茂,苍翠挺拔。
曲径通幽,凤澈神色恬淡一身素白锦衣,被沙弥引入位于大雄宝殿后方的一处偏殿——般若殿。
巨大的门扇被人从外向内推开,立时,一股淡淡檀香袭来。
“殿下,小僧告退。”
双手合十,沙弥恭敬的鞠了一躬,便退出门外。
清冷的大殿中并无任何取暖的工具,长长的佛龛上早已放好了供奉品,空旷的殿中仅有一张案几,上面整齐的叠放着经书,以及文房四宝。
殿内四周的墙壁上皆绘着四方神图,栩栩如生,颇为壮观。
男子走上前点燃了佛龛旁的灯台,瞬间火光照亮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同时也暴露了黑暗中的另一个身影。
蒲团上,落欺颜幽幽的睁开了一双毫无波澜的眸子,湛蓝色的瞳孔仿若雪天夜空中的星辰,显现出一丝妖异,淡淡的瞧向头顶的佛像。
“你就不怕我叫人?”
凤澈神情冰冷,其实早在进门之时,他便发现了她。
修长的指尖悄然微握,注视着女子的一举一动。
对于他警告,落欺颜充耳不闻,径自起身走向佛龛,捏起三炷香借了男人身侧的烛火,然后朝着神像拜了三拜,接着将手中的香cha进了香炉中。
如有冒犯,还望恕罪。
对于她的异样,凤澈眼底闪过疑惑。
落欺颜停留了许久,终于有了动作,只见她垂下手向着男子一步步走去。
见此,凤澈负手不禁后退半步,眉宇轻挑,刚要开口便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