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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池中,这女人将我害的好生惨,所以我要杀了她。”
“哦?是吗。那主上可记住那女人的样貌了?”
“生的一副令人心生烦躁的脸,看了着实让人讨厌,就算寻错了,也无碍,杀了便是。”
曾经你最厌恶最想杀的,而今却成了你最难以割舍的,说来还真是造化弄人,命运无常啊!
谷内陷入沉寂,莫约一炷香过去。
凤澈终于停止了过血,看着女子微浮的胸口,不由的失神一笑,想来要不了几日,这些皮肉就会长好了。
“我之前一直认为,你们两人在一起或许是最为合适的,但如今,我想我错了,也许当初就不该将这女娃送去你那封梅陵,她不遇见你,自然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事端了!”
绕凝重的话语中,颇有深意。
是啊,他后悔了!
“是吗……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才是对她最好的?”
凤澈语气很淡,目光空灵的瞧着地上的女子,迟缓的询问。
“怎么做?云渺和你爹都已经盯上她了,难不成你还想带着她回雪绫?回去继续送死么?”他虽一年四季都待在那龙颈山,但对雪绫之事还是关注的紧,毕竟有主子这么一层在那。
七七既被云渺盯上,便是不死不休。
“若你还想她好好活着,最好就离她远远的,等她彻底死了心,也就不会再缠着你了,还有别忘了,你回到雪绫是为了什么,儿女情长终究只会误事……”
娆君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继续说道“虽说这么做是有些残忍,但总比等她知晓这一切真相时,恨上你的强!”
清风徐徐,细雨飘飘。
恨?
指尖微紧,唇畔扬起一抹自嘲。
男人僵硬站直了身子,缕缕墨发垂落眼前,掩去了他脸上此刻的神情,一步一步向着棚外走去,清瘦的背影给人一种心疼的错觉。
没有犹豫,没有不舍,看上去竟是那样的决绝。
“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后悔!”
身后传来娆冷漠的声音。
男人脚下一顿,并未转身。
“我不会。”
良久,传来的嗓音却犹如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凛冽成刃,再无往日半点柔情。
命运只是一种可能,而他注定走不出这个可能。
自此之后,世上再无雪绫凤澈,有的只会是月澜之主,上澜翳。
——
落欺颜静静地躺在山谷中,身体的皮肉在一点点长合,她怎么都不会想到,等她再次醒来之时,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十日后——
雪绫城外的高墙上悬挂着两颗明晃晃的头颅,城门口也加派了士兵把守,这里没有任何一名百姓敢上前来围观。
从皇宫到城门还留着一条歪歪扭扭的血痕,似是被人一路拖拽所致。
一时间,国内人人自危,仿若惊弓之鸟。
“放行!”
守城的士兵核实了进城的马车,随后扬手。
车厢内,身穿一袭墨绿华服的男子优缓的睁开了双眸,清蓝色的瞳眸异常柔美,让人起不了半分敌意,绯红的唇微挑,面容倦怠,想必是赶了许久的路所致。
“这些日,雪绫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怎的城内如此安静?”
容莫归挑开车帘,望着街道的萧条,轻声询问。
这条街,平日里不都是人声鼎沸,川流不息的嘛,为何今日这般冷清?
坐于他对面的管家,皱紧了眉,沉声回道“三日前,听闻朝堂之上有两位大臣弹劾太子说其大逆不道,是毁了神族的罪魁祸首,请求国君废黜,并处以极刑……”
“然后呢?”
见管家欲言又止,容莫归接口道。
神族一夜覆灭,这件事四国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传闻中确实说此事为雪绫太子所为,但无奈找不到一个证人,不仅如此,月澜那边也是迟迟没有动静,好似已经放弃了追究。
以他认识的凤澈来看,若遇到此事,大抵就是辩驳几句,理应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就在容莫归自信满满之时,管家却不识时务的开口了。
“谁知太子听闻,竟不顾纲法,当着雪王的面亲手斩了那两位大臣,血溅朝堂!”
“什么?!”
容莫归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这根本不是自己所认识的人啊!
印象中的凤澈谦逊有礼,善于察言观色,是个行事缜密之人,怎会忽然作出如此狂躁之举?
“不仅如此,他还将两位大臣的头颅悬于城门,以示警戒,而城中但凡有议论此事者也通通处以了极刑,所以这街上也就……”
“国君呢?难道国君也没管?”
出了这样的事,凤澈怎会安然无恙,要知道从古至今凡是在朝堂上动兵器者,皆视作叛乱,那可是诛连九族的大罪,哪怕是一国太子,也是死罪难逃。
“估计是病情加重的缘故,国君赦免了太子的罪,而满朝文武更是敢怒不敢言,短短一个月,那位凤太子已不可同日而语。”
“原来是这样……”
也确实,凤清逐与凤清衍相继被废,雪绫国其它子嗣又都不争气,而显王凤清轩虽战功赫赫,但无奈母妃为判臣之女,这一生都不可能继承皇位,所以凤澈的地位在朝中自然无人撼及。
不曾想自己离开了的几日,国内竟会发生如此变动,照着情形,太子继位指日可待。
若说是溺爱也太过牵强,天下人皆知凤澈并非是那凤陌尘的心头宝,否则也不会幼时就送去了洛国当质子,可若非如此,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那一国之君退让到如此地步呢?
他可真是好生好奇啊!
轩王府——
“哼,王爷,我们如果再不行动……”
议事厅里,赵炎跪在月牙玉桌前,寒声道。
桌畔的男人,看上去并未有什么不妥,反而一副闲情逸致的模样,手执毛笔绘着桌上画卷中的山水景色,紫红的唇抿成了线,散漫的目光自赵炎身上一触而过。
“有什么可急的?不过是一道赦免令罢了,现在还不是动他的时候。”
“可是……”
“赵炎,你何时也变得这般不听话了!”
凤清轩说归说,但手里的动作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只是语气中多了些许冷意。
“是属下多嘴了!”
赵炎识时务的连忙回道。
“想要动他?自然要做好万全准备!”
猛地置笔,一抹鲜红落于画卷里的湖中心,波光粼粼,杀气森森。
极刑山——
夕阳的残辉映着天边那火红色的霞光,谷岸边树影婆娑,嵌上湖面中的粼粼水光。
落欺颜好似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不停的追着一个人,可不管她怎么喊,那人都不曾停下,她只能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一步一步印着那人走过的脚印……
一直,一直,那么追随下去!
然,那条路根本没有尽头。
“唔,好疼!”
似是从碾压机中苏醒一般,双腿痛的不像话,还未睁开眼睛,眼泪便毫无预警的涌了出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落欺颜脑中一片空白,躺在冰凉土地上发了许久的呆,视线痴愣愣的盯着谷中陌生的景色,半晌也缓不过劲。
抬起双手,盯着那早已干涸的血迹出了神。
血?
哪里来的血?
“蜥?……蜥蜴……?”
口中呓语出声,就像是打开记忆的一道魔咒。
一瞬间,所有血腥的画面袭上脑海,惊得落欺颜立马全副武装起,戒备的向一边石墙退去,视线惶恐不安的四处张望着,双眉拧成了死结,神色因痛楚而扭曲,不知该如何化解。
不对啊,她不是用所有的血造了结界么?怎么还能活着?
落欺颜能清楚的感觉到皮肤下汹涌流动的液体,似烈火一般灼烫,比之以往温度更甚数倍,穿流于四肢百骸,周身脉络。
“凤澈……?”
干裂的唇瓣间,喃喃溢出。
“凤澈,凤澈……你在哪儿?”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落欺颜手脚并用着爬出了帐篷,失魂落魄的看着周围一片荒芜的山谷,苍白的脸上一派无助,嗓音颤栗,游走在这片毫无生命气息的黄土上方,摇摇欲坠。
回应她的,只有耳边孤寂的风声,再无其他。
女子凝望着头顶惨淡的天穹,好似要将其看出一个窟窿般。
不可能……他一定还活着!
自己明明看到,看到他从红蜥的腹中走出来的,不是错觉,他一定还……
手足无措之际,落欺颜忽然撇见了什么,身体骤然定住,如泥塑木雕。
帐篷的角落中,留着一颗她再熟悉不过的珠子,黄橙橙的散着温润通透的光泽。
脑中霍然记起离开雪凌时,凤澈对自己所说过的话。
你若愿意跟我去,待事情办好,这海商令就当是酬劳如何?
原来在他的心里,自己宁愿豁出性命也要护他周全,仅仅就是为了……这东西?
呵呵,好讽刺啊!
难道这么多天,你的所作所为都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好早些让我走么?
落欺颜颓然的歪着头,披头散发的脸上污秽狼狈,艰难爬了上前,盯着那珠子上所映出的自己,那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落欺颜终是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