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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我一直认为下地狱这种事我一人就够了,何必……还带上个你。”
折磨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安抚体内的魔动么?
……还真幼稚啊!
抚摸着女子细腻的脸庞,凤澈眸光浅浅,仿似一道即将湮灭的光,在做最后的挣扎。
“你喝醉了。”
落欺颜垂下视线,淡淡的回道。
男人拂袖挥手,宫中烛火瞬燃,昏黄迷离的光照亮了两个人的脸。
牵起落欺颜的手,凤澈一路将她拉至床畔。
暗金色的瞳眸中晕染出一层薄薄的雾气,有些红,有些痴,安静的望着女子沉寂的模样,目光缓缓地落在她的身上。
两人皆满身红衫,像极了刚拜堂成亲的夫妻。
“七七。”
凤澈柔声唤道,醉意令他有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听着这熟悉的语气,落欺颜浑身一滞,紧蹙秀眉,抗拒的苦笑起。
你还有什么资格这样叫我?上澜翳。
恍惚间,以吻封缄。
落欺颜猛地攥住了他的衣衫,痛楚的闭上了双目,想要推离,她害怕,比起那平日里的上澜翳,她更害怕此刻的他。
男人的大手握紧了她置于衣襟上的柔荑,十指相扣落于床榻。
落欺颜的气息被一点点夺去,胸口跳的很疼,每一下都像是剟在刀刃上。
他收起了尖锐的内齿,单手扣着女子的下巴,疯狂的吻着她,好似想要证明些什么。
褪去红衫,他不容许她退缩,那双魔眸如一片深不见底的万丈危崖望进了落欺颜的眼中,像是隐忍着什么巨大的物质,将要爆发出来。
爱恨两相难,取舍一念间。
一滴无名的液体落在了女子脖颈间,带着灼烧般的温度,几乎烫伤了她。
此时凤澈像只全副武装的刺猬,身体紧绷如铁而又无助的轻颤着。
落欺颜惊愣的瞪着双眸,有些不知所措的张着嘴唇,呆滞的凝着头顶上方的帘幔,凤澈将脸埋入了她的颈窝,带着无人能懂的强烈哀伤。
他是月澜的主,身后有着数不清的信徒与衷心的仆人,可为何……自己却觉得,他好似从始至终都像是在孤军奋战,他宽阔的背后空无一物,没有光明,就连黑暗都不屑一顾。
下意识抱紧了他,落欺颜惊讶于自己的举动,但并没有放手,内心纠结复杂。
她应该高兴的不是吗?见他流泪,就该狠狠的嘲笑他不是吗?
“上澜翳……你受你的荣华,我走我的苦难,从此两不相干!!可好?”
光洁的手臂游移上他的发丝,落欺颜眼眶微红,苦涩开口。
男人没有回应她,双手撑起欣长的身躯,墨发如瀑倾泻而下,暗金色的瞳眸中紧锁着榻上衣衫凌乱,唇置苦笑的女子,脑中蓦然忆起两人初见时的模样。
其实,在复仇与情爱之前,他早已做出了抉择,没有任何后悔的余地!
一直以来,他们皆是各爱各的,拼命的欺骗着自己,对方在各自心目中的模样,事实上,他们从未真正了解过彼此,从未……
“好,记住你的话,永远别回头。”
凤澈垂眸淡淡的凝着她的眼,嗓音如一道魔咒传入女子耳中。
这句话,更像是他对自己而讲。
——
那晚过后,凤澈解了落欺颜的枷锁,却不允许她走出这浊清宫一步。
两人同睡一张床榻,凤澈再也没有碰过她一下。
直到两日后,落欺颜向凤澈提出了想去梦无忆的墓上看一看,有些意外的得到了首肯。
再次回到的逝清园,已是另一番模样。
梦无忆虽为皇族,但曾因其舍弃皇权姓氏,所以死后不能入皇陵,皇帝痛心之余便将逝清园改成了一片墓地,让其生前最爱的花植陪着他一起长眠于此。
天际流连着几片乌云,细雨绵绵下着。
简洁的石碑上刻着熟悉的名字,记忆中不由浮现起那个清雅如莲,白衣胜雪的男子。
他总是淡然的笑着,带着一缕不符合年纪的慈祥。
而这座墓碑旁,有着另一个不起眼的小碑,上面没有名字,只有一条落了灰的红色发带在细雨中柔弱飞舞着。
落欺颜将手置在冰凉的碑上,身体缓缓蹲下,目光沉寂,不由得勾起一缕欣慰笑意。
当时她明明听那个侍卫说要将霓红的尸体扔到乱葬岗去的,没想到……
无声的将视线落到了园外的男人身上,落欺颜自袖中掏出了两样东西,一个是当初凤澈交给她的蓝莲,另一个是他们初次相见时,梦无忆赠予的那枚无双玉佩。
我终于明白当初的你为何那样急于让我离开雪绫,你是怕将我牵扯进来对吗?
“其实无忆,你从不曾有愧于我,一切的一切都是我没有看清,怪不得任何人。”
这莲花,你原本就是准备留给霓红的吧!
徒手挖了个小坑,落欺颜将两样东西全都埋了进去填好。
无忆,霓红,此时的你们是否幸福呢?
园中落叶纷纷,漫天花雨,美得惊心动魄,似一场醉人的送别。
落欺颜仰目望着晦暗的天际,心绪竟然有些沉重。
突然间,身子被一道蛮力拽起,落欺颜不禁回首而视,只见凤澈脸色沉怒,气息微乱的瞪着她的双眼,似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了?”
落欺颜有些疑惑开口。
平日里,男人还是以凤太子身份现于人前,看上去自然要比晚上正常许多。
光洁如玉的额下,一双乌眸灼灼逼人,盯着落欺颜半晌这才开了口。
“洛寻觞来了。”
——
回去的路上,落欺颜一直处于沉默。
男人方才的话如一块巨石落入了心湖,引起轩然大波,直到现在都久久不能平息。
凤澈告诉她,洛寻觞这次来雪绫没有带任何随从,就连登门拜访都是用的“寻芳”这个名字。
雪绫与洛国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友好,倘若洛寻觞此次行踪泄露,只怕会凶多吉少,更何况是如今这种敏感时期,他如此贸然行事,难道是……
一回太子府,凤澈便将落欺颜禁足于浊清宫,威胁她不允许离开一步,否则就砍了洛寻觞的双腿,无奈之下落欺颜只能听命,安心留在宫中等待消息。
离开浊清宫的凤澈并没有去前厅,而是去了地牢,当得知洛寻觞来到太子府的那一刻,他便直接下令将其扣下。
只希望,宫里还不知道此事,不然……
——
潮湿昏暗的牢房里,阴风阵阵。
洛寻觞坐靠着墙壁旁,身上穿戴整齐并没有受什么刑罚,只是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虚弱无力。
刚被请进太子府大门,他便被几人撂倒押入这牢房,还强行灌了药水,此时全身感觉轻飘飘的,一点儿力气也使不出来。
“谁?”
忽然感到自己被黑暗中一道冰冷的目光所注视,洛寻觞警惕出声。
不过多时,一抹殷红的身影自阴影中走出,黑发飘逸如一匹上好锦缎,男人容貌清绝神情冰冷寂静的凝望着牢中的洛寻觞,那目光很是陌生,陌生的让人心生惧意。
洛寻觞蹙眉与之对视,他不知凤澈眸中那股若有似无的寒意是从何而来,牢外的人比起从前像是改变了不少,眼神凌厉,气势逼人。
“洛王,别来无恙。”
凤澈清润开口,眸光微暗。
“我是来找落欺颜的。”
也不给他绕弯子,洛寻觞直接开门见山说道。
他与凤澈本就没有多大交情可言,再加上之前宛渠宫内的陈年旧事,如今,他们还能这般好好说话,已实属不易。
“落欺颜?她不是早就死了么?死在你们洛国。”
“凤太子,我不想和你打哑谜。”
“是吗?若我执意说没有,洛王难不成还想搜府?别忘了,这里是雪绫不是宛渠。”
地牢内,一时间气氛无比紧张。
洛寻觞双手环胸,他怎不知道凤澈也会有这样怒形于色的时候,果然是得了权势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吗?
“凤太子,你不必说了,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我是不会冒险只身前来的!”
“哦?是吗?”
凤澈忽而勾唇邪魅一笑,眼神依旧冰冷优缓开口。
“就算她落欺颜在我府中,你又准备如何?”
“带她走。”
没有迟疑的,洛寻觞认真的盯着他的眼,轻声道。
听了他的回答,凤澈表面上看似漠然,只是眼中不着痕迹的掠过片刻思虑,修长的指在袖内悄然捏起,他没有给与任何答复,转身便离开了牢房。
或许,这会是一次机会,比起旁人,落欺颜应该更希望和这个人走!
如今的雪绫杀机暗藏,自落欺颜踏入城中的那一刻起,背后就不知已被多少双眼睛盯上,自己能保得了她一时,却保不了她不一世。
洛寻觞疑惑的盯着他离去的身影,若是他没有看错,方才凤澈眼中竟闪过一丝……不舍?
难不成,是因为落欺颜么?
皇宫——
短短的时间里,雪王就好似一下老了几十岁,明明还正值壮年,却已是须发皆白,俊逸的脸上皱纹深刻,病态难掩。
自从得知凤清逐离世的那天,他便成天以泪洗面,茶饭不思,病情也愈发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