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一热,我悄悄揉了揉眼睛,然后理智地说出了酝酿很久的失踪理由。
当然,也是我还活着的理由。
“那天我们从黑蟒洞里坠落下去之后,就掉进了一条暗河,本来以为死定了的,还好我会憋气功。后来浮出水面,就扯着黄奎一直顺着暗河飘啊飘啊。也不知道飘到哪里了,后来就飘到了一个潭边,后来就被一个樵夫救起了。”
我都佩服我自己,这个编造的情节有点像电视剧里的情节。
老唐无暇去猜想这个情节里的诸多漏洞,连连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马上到我办公室来。”
……
上午十点半钟,在三楼老唐他们副总的的办公室里。
三个副总一个办公室,其他人都不在。老唐端坐在老板椅上,前面的长沙发和短沙发上,樊曼妙和摄制组的几个骨干兄弟都在。
我编的失踪理由还算说得过去:我们摔伤了,在樵夫家养伤一个多月的,才发现那里是夜郎谷西南边的六枝县。那个樵夫,是没有移民搬迁的老农,至今还住在荒谷里。
“好了,劫后余生,以后记得感谢人家的救命之恩。现在我们来开个短会。”
老唐一发话,大家就都静默,只有晓伟和丹妮,不停地揉着通红的眼睛。
交流中我才知道,大古还真有些本事,在我和黄奎从黑蟒洞坠下之后,他果真把所有人全都带出了黑蟒洞。这一个半月来,老唐带着公安和消防跑过两趟黑蟒洞,但都无功而返,后来就向公安部门报了失踪。
“对了,那个黄奎呢?”老唐突然问。
“他啊……”
我脑子迅速飞转,给黄奎设计了一个去处:“他暂时回四川老家了,说六枝县离四川也不远,跟回林城差不多的路程,于是就先回去了。”
闲扯了一通,老唐这才沉吟着说:“这个事情,一会儿我带你去给张姐汇报一下。你失踪这一个半月,工作都搁浅了,曼妙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很多县都有意见了。我们得好好商量一下,看看下一步的工作该怎么开展?”
下午两点钟,我和樊曼妙参加了频道的总监会。奇怪,彭泽轩也在,而且在总监张姐讲完话之后,他还是第一个发言的。
“我看《大挑战》这个栏目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一开始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是个好预兆。”
彭泽轩这口气不小啊,怎么就轮到他说话了,而且还这般嚣张。《大挑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这得由张姐和老唐说了算啊。
虽然副总监没有明确的排序,但是论资历论年龄,“民间”都把老唐当成第二把手。他彭泽轩一个小小的栏目副制片,怎么敢当着张姐和几个副总如此这般?
我歪过头去看了樊曼妙一眼,这个女人的确很让人销魂,而且城府极深。此刻镇定自若,端庄而优雅,丝毫看不出昨晚上她曾经和外国人倒卖过古董,更看不出那只玉镯神秘失窃后带来的恐慌和不安。
这些都是天大的事情,我可是扛不住的。
“这个彭泽轩,怎么会这样?”
我咬着樊曼妙的耳朵,用气声问。
“他现在是频道副总监了。”
樊曼妙同样用气声回答我,我们的对话也只有我们两人听见。
樊曼妙说完,脸上闪过一丝轻蔑,看得出,她对彭泽轩的突然升迁同样也有怨气。
但是我知道她的表情是故意做给我看的,是应和我的需要。想想昨晚上她和彭泽轩一起到酒店和老外倒卖古董的事情,我发现这个女人当真不简单。
当然,我故意问樊曼妙也是有居心的,我这是故意制造出一种和她的“近乎”。昨晚上我跟踪她和彭泽轩的事情,不能让她有丝毫怀疑的意识。
我正了正身子,装作面无表情的样子,内心却翻江倒海。
“像这样的节目,其实《民生关注》栏目来完成就行了。”
彭泽轩继续慷慨陈词:“我们可以在《民生关注》开个周末版块,每周播出一期,一年就是五十二期,全省八十多个县,每个县不止是一期吧,这样下来起码可以持续做两年,我们也就打造出一个品牌版块。”
张姐一边听一边点头,我的心顿时慌了。
我突然昂起头来,正准备发话,却见老唐朝着我直眨眼睛。于是我就很嘹亮干咳一声,算是一种抗议。
不料这声干咳,当即就引来了麻烦。
彭泽轩看了我一眼,迅速将矛头直指目标:“闵三笑这次算是福大命大,当然这也算是我们频道福大命大。探险探险,结果把我们的记者和探险队员都给探进去了。像这样的事情,恐怕要成为全国的特大新闻。不过这次侥幸逃脱了,谁又能保证下次不会再生出什么意外呢?”
“彭泽轩!”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一股血气上涌,我就站起身来。
想想以前再怎么暗里较劲,面子他还是多少会给一点点的,从来不会当着其他人的面直呼我的全名,。怎么说我也比他大个七八岁。
“你这意思……好像是巴不得我死啊?”
我一说话,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包括张姐。
42岁的张姐是一个还很有风度的老大姐,她朝我压了压手掌,平静地说:“闵老师不要激动,啊……不要激动。”
但是我不得不激动,我的血气平息不下来。
“张总您刚刚也听到了,彭泽轩的意思并不是谈工作,他是在谈我。好像是我故意冒着牺牲自己性命的风险,也要把这个项目玩砸了似的。我知道,彭泽轩……哦不,彭总哈,他去年的那个扶贫项目获得了五个一工程奖,但是那个项目,换哪个去做不都是可以获奖的吗?”
彭泽轩毕竟还不到29岁,他还没有修炼出能压住年轻内心冲动的那种功力,顿时也“激动”起来,直视着我说:“我只是就事论事,你干嘛扯那么远?”
我不甘示弱:“你刚刚的哪句话是就事论事了?我闵三笑就福大命大了怎么的?八十里水路都淹不死我,我难道会在你这条阴沟里翻船?”
“哎,怎么说话的?”
老唐一脸严肃地训斥。
“我就这么说话了。”
我闷喝一声,会议室里的口气顿时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