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阴气最重,我算是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倘若没有猜错,应该就是我从夜郎谷里带出的那个罐子作怪。
我急忙安慰伊二孃说:“没事没事,我回来后就不会有那个歌声了。”
“好嘛,等你来后再说,看看有多大神通。”
伊二孃又打了一个哈欠,问道:“你现在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我……今晚上估计回不来了,你好好的睡觉,明天我来找你,处理掉那歌声。”
“不要提了,歌声歌声的,一会儿我又睡不着了,好了拜拜。”
老和尚就静静地站在旁边看我打电话,很认真的样子。
挂了电话,我把老和尚的房间浏览了一遍。
床、桌子椅子都古香古色。整个房间却没有一尊佛祖,连画像也没有一张,甚至连木鱼和经书也没有,看不出是一个老和尚的房间。
我松弛下来,就顺势坐在了椅子上。老和尚也不发问,也顺势坐在床沿。
两人相视无语。
我找个话题先打破尴尬:“师父,北山寺咋就这么阴冷?你的房间里,怎么就没有一张菩萨的画像呢?”
老和尚一听,立即正色道:“这是老衲的卧室,怎么能有菩萨的画像?”
“我记得我去过其它寺庙,佛祖啊菩萨的等等的画像,随处都是呢”。
“随处?难道卧室和茅房也有吗?这些地方污浊不堪,岂不玷污了佛祖?!”
哦哦,想想也有道理,老和尚怎么会把佛祖供奉在卧室里呢?
我随手掏出一百元钞票递给老和尚:“师父,这个……当我给的香火钱。”
不料老和尚摇摇头,胡须也跟着飘动:“北山寺不需要香火钱。”
呵呵,果然是世外高僧啊,不需要香火钱,和尚们怎么度日?
想想也不觉得奇怪,说不定老和尚就是帮人做法事挣钱呢,就像杨大婆说的,他有一个姓黄的徒弟,就在南山道观帮人做法事。有时候一场法事做三天,就有上万收入,自然是不稀罕这一百块钱的了。
于是我尴尬地把钱收回,正想着怎么打电话找汽车修理工,老和尚就发话了:“刚刚小徒觉明所言非虚,施主的确沾染了异类之物,今晚可否就留下来,老衲还可以帮助施主解厄消灾。”
解厄消灾?这话听起来有点让人不舒服。
我当即就皱起了眉头:“敢问法师,您老觉得我会有什么厄什么灾呢?”
“难说。”
老和尚不容置疑地说:“不出七日,必有血光之灾。”
“既然是必有,缘何又是难说?”
老和尚这说法,不是自相矛盾吗?
老和尚也不觉得尴尬,连笑都没有笑一下就说:“所谓难说,就说明此厄还有可解之机,一旦解了,灾星自然陨毁,所以说是‘难说’;倘若不解,灾星降临,厄运自然就是‘必有’。出家之人,守着佛门净土,就是专为有缘之人消灾解厄,此乃己任。不过施主信则有缘,有缘则灵;倘若不信,菩萨也无奈何之。阿弥陀佛……”
老和尚神神叨叨的一席话,倒把我说得有些忐忑。
昨天樊曼妙就说过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建议我去“问问”墨农先生。现在没见到南山道观的道长,倒是被北山寺的老和尚如此这般一说,我不信都不行了。
那么,我身上会有什么脏东西呢?蚩尤杖和罐子里的那些宝贝,我都藏在了家里。对了,薛奴送的那串念珠还戴在腕上。
我索性把念珠摘下来递给老和尚:“师父说的是不是这个东西?”
我顿时心跳得慌。
要是老和尚说是,我是不是就该把念珠扔掉了?倘若扔掉了,我下一步怎么去帮助薛奴打听龙骠营后人的讯息?就算老和尚说是了,我是该相信老和尚呢?还是该相信薛奴?
薛奴的东西,不应该是“脏东西”啊。
还好,老和尚摇头了。
我刚把心放下,不料老和尚一番话顿时让我差点就被吓晕:“异类之物不在身边,而在体内。”
我的天!这就难办了,在体内,莫不是要动手术?
“有劳法师了。”
我提心吊胆地站起来,准备下拜求助。
老和尚坐着没动,只是伸出右掌往我膝下一抬,一股气流就撑住了我的双膝,我跪不下去了。
老和尚的劲道之大让我大吃一惊,我知道遇上高人了。
“施主何必多礼,这番相遇,也算是施主和慧圆的缘分。”
我立即双手合十深深一揖:“闵三笑感谢慧圆法师消灾解厄。”
老和尚也立即改了称谓,不再叫我为施主:“闵先生最近是不是去过夜郎谷了?”
我又是一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就相信老和尚法力高深了,身上有脏东西的说法就由不得我不信了,于是急忙说:“三笑的确去过夜郎谷,不过法师,三笑也未曾感到有什么不适啊,怎么教沾染了不祥之物呢?”
慧圆定定地看着我,良久才说:“倘真你感到不适之时,只怕慧圆也无奈了,所幸今夜有缘,须曳之间即可为闵先生消灾解厄。”
说罢打开房门,朝着大殿拾级而上。
我紧跟着慧圆法师,走进北山寺的大雄宝殿。
慧觉法师将我带进大殿之后,也不叫我在佛祖面前跪下,而是在一边坐着等。
只见法师走近大殿中间的如来佛像,从尊座下的桌案里拉出了一个类似抽屉的小箱子,在里面选出一张黄符。然后端起案桌上的一个土碗,到旁边的一个塑料壶里倒了半碗水。
“这是山上的灵泉水,灵着呢。”
慧觉法师自言自语,又回到案桌前面,将那道黄符往烛火上燃着,把焦黑的灰烬全都放进碗。
“化水碗”这种方式,我小时候在老家见过。乡下人迷信,谁有个头痛脑热,总会找巫婆或者道士来化水碗,将纸钱或者符章之类的东西烧为灰烬之后丢进水碗里,让患者将水饮下,然后消灾除病……
至于有没有功效,我没有检验过。
我母亲迷信,父亲却不信邪。我小时候的确体弱多病,父亲是赤脚医生,总是叫我打针吃药,再加上练功强身。
自从十五岁那年吞服了老黄半仙的青果之后,身体再无一痛一痒了。
所以我就一直没喝过所谓的“符章水”。
但是,我的头还是会经常会犯迷糊,感觉脑海里一片空白,甚至会出现幻觉,比如那个折腾了我二十一年的怪梦。
按照母亲的说法,是我的魂魄有点散乱,没有完全聚拢。
估计母亲也是听杨大婆说的。
看着慧圆法师化了水碗,我急忙站起身来,等着法师叫我把碗里的水喝下。
事到如今,由不得我信或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