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道观里为死者做法事,和民间那些端公做法事的程序不一样,简单多了。
民间的端公,是专门去死者家里设置灵堂做法事。灵堂里要停放着死者的遗体,法事的程序很复杂,规模也比较大。端公都是按照死者的生辰八字和家属的要求来安排法事规模的大小,一般都是三天、五天或者七天,一定要是单数。
每天晚上,八个端公敲锣打鼓放声歌唱,死者的孝子贤孙三亲六戚一大堆人,披麻戴孝齐刷刷地跪在灵堂里,或者灵堂外面。按照的端公的要求叩首、作揖、弓着身子绕棺……
每个晚上都要折腾到深更半夜,有时候还是通宵达旦,非常的扰民。
当然,端公熬夜也是非常辛苦的,收到的利市钱也比较少,一天一夜,大约也就是两千块钱左右。遇到七天的法事算是大场合了,每个人倒也有一笔不菲的收入。
端公大多是农民,连正规做法事的服装都没有。
做度亡法事,也就是他们一个偶尔的副业而已。
老顺其实就是这样的端公,但是他不单纯靠度亡来挣钱,请神驱鬼算命治病看风水选阴宅……似乎就是个万事通。钱来得多来得快,终年四季都有活儿,有时候忙都忙不过来,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兼顾家务和农活。
有的富户也会为死者做九天法事。
但是在道观里做的度亡法事,就显得清爽和干净了许多。
道士用不着鬼吼辣椒地唱着度亡歌曲,没有锣鼓的的噪音,也不用燃放烟花炮仗;不需要、当然也不可能在道观里摆放死者的遗体,也没有一大堆三亲六戚在灵堂里哭哭啼啼。
当然,这种法事也不是专门为刚刚死亡的亡魂做的。多半都是孝子贤孙突然梦到了死者的某个要求,或者是死者家属多年前许下的一个愿望,于是就到道观里请道士做起了这种度亡法事。
在鲜花的映衬之下,在磬乐和香火缭绕之中摆一张亡者的遗像。三五个道士净冠正袍,严谨肃穆。或是坐着,或是手持经幡转着圈儿,齐声吟诵着经文,宛如天外梵音。这样的氛围的确让人减少了对死亡的恐惧,反而对来生充满了某种向往。
我安静地凝视、潜心地聆听了两分钟时间,没有去打扰黄天元就准备离开。
不经意间看了一眼灵堂上摆放着的遗像,当即怔住了。
这是一个端庄貌美的中年妇女,一脸安静的微笑着。
她的嘴角似乎在动,不断地微微上翘。
我眨了几下眼睛,遗像这才恢复成黑白旧照片。
这家属是怎么搞的,居然用微笑的照片来做遗像?
在看灵堂,除了净冠正袍的五个道士和身着中山装的黄天元之外,在没有其他人。
这死者似乎没有家属,还是舍命原因呢?
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遗像,突然感觉有那么一点眼熟,似乎曾经在哪里看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开车离开南山,在等红灯的时候我尝试着拨打了黄毛小七的电话,竟然通了。
“喂,是小七吗?”
“你好,请问你哪位?”
不对,小七一般不会对陌生人这样礼貌的。
犹豫了几秒钟,我立即换了另外一种口气说:“你好,是齐编辑吗?请问我的那篇小说您看过没有?”
电话那头就传来了一个浑厚的声音:“你有可能打错了,这个小七姓不姓齐我们倒是不知道,但是他肯定不会看小说,也无法再看小说。”
我急忙说:“你开什么玩笑啊,齐编辑?”
对方耐心地说:“我也是不齐编辑,我是南分刑侦大队的民警。”
我当即故作惊讶地说:“哎呀不好意思,拨错了一个号。”
放下电话,我心里真正惊讶了:黄毛小七死了。
这个时候,我也不敢打洪勇的电话,估计他还在配合警方做笔录。
要是民警把刚才小七手机上的电话号码和洪勇手机上的电话号码一对,我怕是要惹上麻烦的。
直到下午五点钟,洪勇才给我打来电话,一开口就埋怨道:“这些警察真他妈是吃屎的,好人坏人都分不清楚,硬是把我讲得口干舌渴的,还不给我水喝。足足耽搁了两个多小时才让我走人,早晓得懒球管得。”
“你废话太多了。”
我说:“就当是做了一件善事吧,要是追查到了凶手,你也算是积了一份功德。对了,那个小七也死了你知道不?”
“当然知道啊,要是就之前的那两个人,我也不会被拷问了这么久,就是因为我和小七通过电话,才被列为怀疑对象了,现在离开还不算是自由了呢,狗日的些还说了,叫我这几天不准离开本市,要随传随到。”
“小七也是死在附近吗?”
“是咯,就在不远出的那个烂棚棚里,而且还不止小七一个人,算是惊天大案了。”
我的天啊!我心里一凉:凶手究竟是谁呢?
黑帮火拼?小七他们几个小崽还没有发展到这个地步。仇杀?这几个小崽也算不上是无恶不作,小偷小摸不至于遭来杀身之祸。那么,为什么一下子就死了四个小崽,还搭上了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婆?
南山帮算是覆灭了。
董老太死了,樊曼妙“傻”了,寻找伊二孃的线索就此中断。
“你在哪里?赶紧回家给我讲讲情况。再过半小时我就该到家了。”
洪勇在电话里说:“不行呢师父,我想暂时不去你那里了,因为目前我还被警方列为戴罪之身,我要是住在你那里,说不定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这小子想得还算周到,我心里有点小感动:“那么你住在哪里呢?”
我知道洪勇暂时还没有买房子,就是因为穷,伊二孃的父母才反对女儿和他交往的。
“我想……暂时住在二孃当铺去。”
洪勇犹犹豫豫地说。
他的这个要求的确有点让我为难了。
我倒是有当铺后门的钥匙,关键是,当铺里还有伊二孃收藏的许多瓶瓶罐罐,值不值钱是另外一回事,但终究是她的东西,这是其一;更为重要的是,我不可能擅自给伊二孃做主,让洪勇住进她的店铺里去,尽管洪勇是她朝思暮想的恋人;第三,伊二孃已经失踪好几天了,要是她的父母突然找到当铺来,发现了洪勇住在里面,估计我还要费上不少口舌,还不知道能不能解释得清楚?
因为我也没见过伊二孃的父母,他们也不知道我这个人的存在。
但是现在洪勇被我“拖下水”了,惹来了这么大的麻烦,而且在这个时候还为我着想,张口一个师父闭口师父的,我要是连这点方便都不给他提供,我配当个卵的师父啊……
一时间,我无法回答洪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