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朝殿的意思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他不缺这几个钱,多个朋友多条路,朋友比钱管用多了。
但杨老板最终没有成为闵朝殿的朋友,因为几年过后,杨家败落了。
16年后,闵家寨突然来了一个外乡女子,直奔闵家老宅,点名要见大少爷闵朝殿。
那女子要脸嘴有脸嘴要身段有身段,就是穿戴脏了点。等洗个澡换上了干净衣服之后,活脱脱的就是一个下凡仙女。
那年月,逃荒讨口的人不计其数,路过闵家寨求助的也不计其数,家道殷实的老祖公或多或少都慷慨布施。奇怪的是,那仙女模样的女子得到了相应的布施后,竟然不走了。
“姑娘和我闵某没有仇怨吧?”
看着眼前的美女,闵朝殿很忐忑,试探着问,担心她是哪个土匪的后人,因此口气很冷,但不怕。
“我叫杨怀殿,怀念的怀,殿堂的殿”。
听这口气,这女子有一些文化。
闵朝殿读过私塾,相当于现在的初中文化,一下子就松了一口气:这样就好沟通了。
突然又感觉哪里不太对劲,问:“一个女娃咋就取了一个男人的名字?”
杨怀殿瞟了闵朝殿一眼,似乎有些委屈,嘟哝着:“我妈取的,我咋晓得”。
“你妈是谁”?
“杨赛凤。”
尽管闵朝殿之前有过一些莫名其妙的猜想,但闻听此言还是吃了一惊,急忙定了定神,问:“令堂可好?”
“家母去世了。”杨怀殿梨花带泪,惹得闵朝殿一阵心绞痛。
原来,当年杨赛凤被闵朝殿解救回家,半年后就诞下一女,杨赛凤就给女儿取名为“怀殿”。
给一个女娃取了这么一个名字,意思大家都懂。作为当时的知识分子,杨赛凤在女儿七八岁的时候,就将她送进了学堂。
后来杨家家道中落,杨老板夫妇先后亡故,杨赛凤也随即病逝。临终前,杨赛凤把杨怀殿叫到跟前特别叮嘱:“娘死后,你到闵家寨去找闵朝殿,他不会不管你。”
杨怀殿纳闷:“闵朝殿是谁?他为什么会管我?”
杨赛凤就简短地介绍了闵朝殿的身份,临了说:“当年在老鹰山,娘落难的时候是闵朝殿救了娘,他是娘的救命恩人。现在娘要走了,你无依无靠,你就去找她,他要真的不管你,你就说娘当年告诉过他的那个秘密,怎么说也要管个三五百个大洋吧,凭他的为人,也不会闹到这个地步,你去找他娘也就安心了。”
杨赛凤说罢就闭眼了,也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安心了。
那一年是1940年,我大伯36岁,杨怀殿16岁。
后来我的大伯为杨怀殿搭建了两间木板房,她就一直住着,后来大伯死后,杨怀殿就改名为杨雪诗,说这是她还在娘胎里的时候,那个土匪父亲就给取的名字。
那个匪首,原本也姓杨,当年被我大伯一掌毙命,死无全尸。
剿匪那年,我大伯已经将炫龙神掌练到了第四重境界。
大伯的武功,的确是跟出气洞里的仙人学来的,这是后话。
大伯死后,杨大婆杨雪诗的生活不再有人周济。还好她以前跟着母亲学过一些医术,懂得一般的推拿按摩,也算是一种谋生技能。而且她还懂不少草药,于是就私下里给人看看一些小病症,生计倒也不是问题。
后来,杨大婆两度失踪,而且失踪的周期都很长,有一次是三年,有一次是半年。
再回到闵家寨,杨大婆就变成了神婆。整天装神弄鬼,一会儿说是天神下凡,一会儿又说是阴师降世。当然有时候又说自己是夜郎谷里的巫妖,反正就不是一个普通人。
不过,杨大婆瞎猫碰着死老鼠,倒也救过一些人。所以,成了神婆之后,她的生意一直很火,起起落落的直到如今,被政府安排进了养老院,依然四处奔走,坑蒙拐骗。
“说起来,其实还是我们欠了人家杨家的。”
母亲悠悠叹了一声,突然说:“杨雪诗的那个土匪老爹,叫做杨江春的,虽然当了土匪,也不是坏事做绝了那种。那年惹了闵家寨,其实是一个误会……”
清朝末年,杨江春出生在青城县一个农民家庭,在他十岁的时候,父母双双患病身亡。到了民国初年,虽说黔中没有太大的战乱,但是连年天灾,杨江春无法谋生,便带着十几个灾民在老鹰山落草为寇,后来发展壮大到了六十多号人。
不过盗亦有道,杨江春的匪帮很少惊扰平民,专门打劫富商巨贾,土豪劣绅。
突然有一天,杨江春做了一个梦,一个白胡子老头在梦中告诉他说,夜郎谷地下藏有大量黄金。要得到这批黄金,得先找到一把金钥匙。
而这把金钥匙,就藏在闵家寨里。
杨江春对于闵家寨早有耳闻,有闵氏坐镇,两千年来夜郎谷周边的几个村落倒也一直安宁。杨江春更是不敢招惹。但是那个梦太有诱惑力了,他不得不打着胆子来试一试。
1924年,我的老祖公还不到六十岁,闵家寨还是他掌舵。杨江春先是派来代表,有礼有节地说要拜访闵家掌门。但不要说一个匪窝里的小喽啰,就算乡长甲长之类的人物,也不一定说想见我老祖公就能见到的。
杨江春派来的代表,自然也不是小喽啰,而是一个书生模样的“军师”。由于闵家寨一直不把周边的马匪放在眼里,我大爷爷就让我大伯去村外三里之外的抬丧坝去见这个军师,连寨子都不让对方靠近。
我大伯那时候刚满20岁,武功却是全寨子最牛的。年轻气盛的年纪,刚刚听军师说到要到闵家寨寻找一个“金……”,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大伯就弹出了手里把玩着的核桃,当即把对方的四颗门牙全部打掉了。
军师回到老鹰山,嘴唇已经碎裂,话就说不出来了,就把我大伯的张狂写给大当家的看。
杨江春也是一个莽夫,一气之下,派出二当家到闵家寨讨说法。
我大伯早有准备,就在抬丧坝的林子里袭击了匪帮。打死打伤若干,余匪潜逃。
大伯一怒之下,带人端了老鹰山匪巢,一掌打死杨江春,解救出杨赛凤。
从此一发不可收,接下来的几年,大伯就把青城县大大小小二十多个的匪巢全部剿灭了,倒是帮政府解决了一块心病,帮老百姓办了天大的好事。
从此,闵家寨更是威名远播,大伯闵朝殿成了民族英雄。
杨江春到死也没有搞清楚,自己只想求证一下一个怪梦而已,闵朝殿为什么突然找上门,一掌就把自己打死了呢?
老鹰山和闵家寨素来井水不犯河水,杨江春原本也不抢劫村寨,更是不敢招惹闵家寨的。
至于强抢民女杨赛凤为压寨夫人,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