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在一间酒店门口停下。
“多少钱，师傅？”
“二十三。”
李雨桐打开包，从里面找出零钱递给司机，随后来到后座，打开车门，看着躺在里面呼呼大睡的杰森，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我帮你吧。”好在司机不错，“你住在这间酒店吗？”
李雨桐感激地点头。
“你可以去叫他们的服务生来帮忙。”
“好的。”李雨桐赶忙往酒店里跑去。来到大堂，她环顾了一下，很快找到一个穿黑色制服的酒店侍应，朝对方挥手道：“你好。”
“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对方小跑过来，身体微躬，礼貌问道。
“我住在这里，1108号房。我朋友喝醉酒了，在外面，你能帮我把他抬回房间吗？”
“当然。”
两人出了酒店，出租车司机已经把杰森从车上扛下来。
杰森已经醒了，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英文，看样子很不耐烦。
侍应生赶紧上前帮忙。两人合力将杰森抬上了楼。出于感谢，李雨桐要给两人小费，被谢绝了。
关上门，房间顿时变得冷清。李雨桐打开电视，胡乱调了几个台，扫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杰森，脑袋里却浮现出高子兴的身影，以及中学时候的点点滴滴。
那会儿，很多人都追她，但奇怪的是，唯独高子兴一直占据着她的视线。高子兴很调皮，总爱和人打闹。记得有一次，他可能被陈磊调戏了一下，便紧追他不放。陈磊在教室里绕了一个圈后，从后门跑出去了，并且把后门关上了。高子兴就跟特务一样潜伏在后门旁边，等着陈磊从后门进来。不一会儿，后门被人一脚踹开，高子兴二话没说，冲上去就是一脚。结果这下闯了大祸，原来是班主任来了。班主任被高子兴踢得脸都变了。接下来几个星期，讲台的右边就是高子兴的活动范围。只要上课，他就要站在那里，以儆效尤。
当时，李雨桐就坐在第一排，正对着高子兴。高子兴每次无聊，就对她做鬼脸，跟她说悄悄话，还拿粉笔打她。少女的心很奇怪。本来她是很讨厌高子兴的，但有一次，老师抓到她朝高子兴扔粉笔，正在训斥她，没想到高子兴主动站了出来，承担了罪责。李雨桐记得自己当时都惊呆了。从那以后，她对高子兴的态度就慢慢发生了变化……
两人的恋情很短暂，到了高中就分开了。她去了外省一所学校，高子兴留在本地。再往后，她上了大学，拿到奖学金去国外留学，在那里认识了杰森。
想到这里，李雨桐又望了眼床上的杰森。
砰砰砰——
是杰森在敲床板。
“怎么了？”
“water……”
李雨桐赶忙倒了杯水，拿到床边喂给他喝。
杰森喝了一点，吐了一点，不停咳嗽。李雨桐用床单帮他擦干净。杰森睁开眼睛，盯着李雨桐，一把搂住她，将她拽到床上，自己翻了个身，顺势压在她身上。
“不要！”李雨桐大喝一声，奋力反抗。
杰森浑然不顾，一下撕开了李雨桐的上衣。
李雨桐的表情很痛苦，一直在反抗。
杰森毕竟喝了酒，浑身使不上劲，没一会儿就被李雨桐踹下了床。然后，李雨桐赶紧用床单裹住自己，蜷缩着身体，恨恨地盯着杰森。
杰森从床下挣扎着站起来，指着李雨桐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心里还有那个老情人，你这次回国也是想回来找他，是吧？想用酒灌倒我？哼！结果怎么样？我还站着！”杰森的身体摇晃了几下，两眼一翻，倒在床上。
李雨桐小心从旁边逃走，冲出房间，钻进了电梯里。电梯里没人。李雨桐试图将自己的上衣整理好，却发现扣子被拽掉了几颗，只好用双手抓住衣服的两边，低着头、匆匆忙出了酒店。
离开吴国家后，高子兴的肚子又饿得咕咕叫起来。不远处有一家商场，他便走了过去，希冀能找到点吃的。商场的名字叫泰富百货，外墙都是巨幅的服装广告。
泰富百货？高子兴琢磨了一下，猛然想起，早上来找他的周蕙就说过自己曾在这里的一家男装店上班。高子兴很少逛商场，所以没听懂她说的是什么牌子，只大概记得发音。
周蕙那张惊恐的面容在他脑海里闪现。
“我看到了，看到了……”
然后是周蕙推开他，逃之夭夭的场景。
不知道为什么，在回想周蕙逃离的情景时，逃离的周蕙的面孔竟然变成了章婷。吓得高子兴倒吸了几口冷气，心里久久不能平静。踌躇了一会儿，高子兴最终还是走进了商场里。
商场里开着冷气。
左边是金银首饰卖场，有金六福、中国黄金之类的店铺；右边是各式各样的化妆品，散发着浓烈的香味；里面是卖鞋子的，很冷清，连售货员都看不到。
沿着电梯，高子兴来到二楼，抬眼望去便是颜色艳丽的各式女装店，摆在门口的全是欧美模特，装束怪异。高子兴正打算继续上三楼，猛地发现右边角落处有几家男装店，其中一家的店名和他的记忆有些相似。他走了过去。
“欢迎光临，喜欢可以试穿一下。”女售货员正站在柜台前玩手机，看见高子兴来了，赶紧将手机捏在手里，脸上却残留着幸福的笑。
高子兴假装四处瞄了瞄。
“喜欢可以试试。”女售货员还在旁边怂恿他。
高子兴能听到他手机Q发出的叮声。
“你在这家店做多久了？”高子兴突然回头问。
“有两三年了吧？”
“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高子兴假说，“周蕙你认识吗？”
“她啊，认识啊，怎么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她还在这里吗？”
“她辞职了。”
“什么时候辞职的？”
“半年前吧？具体时间我也不记得。”
“她为什么辞职？你知道吗？”
“好像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吧？具体的她也没说，只是特别急。按理说，想辞职的话，必须提前一个月，这样我们好招人。可是她马上辞职马上就要走，要不是我替她跟总公司说情，她就要被扣半个月工资了！”
“哦。既然她在你这里工作过，你应该有她的联系方式吧？手机或者座机什么的。”
“有是有。可后来，她换号了，连Q微信都不用了，跟人间蒸发似的。”
高子兴皱眉。
“不过我知道她家住在哪里。”
高子兴喜出望外。
女售货员说了个位置。
高子兴谢过对方后，正打算离开，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见过她男朋友吗？”
女售货员点点头，“他男朋友是搞IT的，来我们这里买包的时候跟她认识的，后来还经常来接她。”
“她辞职后，你还见过她男朋友吗？”
“见过啊。”
高子兴像被雷击了一下。
“什么时候？在哪里？”
“其实……也不能说是见过。”女售货员手指旁边的安全出口，“大概是在周蕙辞职后不久，有一天中午，我出去吃完中饭回来，上楼的时候，听见他男朋友在叫我。”
“叫你？”
“对，叫我的名字，好像很急的样子。不过很奇怪，等我转过头，却没看见他。”
“没看见？会不会是你幻听了？”
“不可能！”女售货员脸色一会儿坚定一会儿迷惑，表情像在回忆，“当时我刚好走到出口那儿，一只脚已经踏了出来。就在我后脚抬起来的时候，我听到他叫我的名字：‘陈芳！陈芳！’像求救声……对，像求救！而且，根据声音来判断，他应该是站在我身后不远。可是，当我站稳身子往回看的时候，却什么也没看见。楼道里空荡荡的，连只鬼影都没有！”女售货员越说越激动。
高子兴尽量让自己不受她影响，“会不会是有人在跟你恶作剧？”
“不可能。从我听到那个声音到转身，一秒钟都不到，恶作剧的人能躲到哪里去？除非他会隐身。”
“隐身？”高子兴咕哝了一句。
“就算是恶作剧，为什么事后没有人来告诉我？一个没有后续的恶作剧有意思吗？”
高子兴点点头，承认了她的说法。
“后来我没事的时候就想，她男朋友该不会是死了吧？”
女售货员的说法把高子兴吓得一怔。
“当然了，我就是随便猜的。”女售货员嬉笑起来。
呜呜——
高子兴从口袋里把手机摸出来，是个陌生号码。
生意来了？这么想着，高子兴谢别了女售货员，躲开商场里嘈杂的人声和音乐声，躲进了安全通道里。
“喂？”
一个微弱但熟悉的声音传来，“是高子兴吗？”声音里带着啜泣，“是我，李雨桐。”
“你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哭声。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在哪里？”
“我不知道……”还在哭。
“你看看，告诉我地址，我马上来。”
“在……锦绣小区对面。”
高子兴的心咯噔一下，周围的气息顿时变得冷冽。一股怪异的念头慢慢爬上他的后背。他觉得身后好像正站着一个人，距离他只有咫尺之遥，正将耳朵凑过来听他说话，鼻子吐出的气息全部喷在他的后脖颈上。
高子兴憋足一股气，猛地回头，身后却什么也没有。
“……你还在吗？”
“在！你等着，我马上过来。”挂了电话，高子兴急匆匆下楼，拦下一辆出租车，往锦绣小区赶去。
下车的时候，高子兴一眼就望到了李雨桐，正坐在锦绣小区的外围花坛上，蜷缩着身体，翘首等待高子兴。
来到李雨桐面前，看见她双手攥着自己的衣服，高子兴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脱下自己的衣服，给李雨桐披上，“是杰森干的？”
李雨桐点点头，身体瑟瑟发抖。
“放心，有我在，我不会再让他伤害你了。”那一刻，高子兴突然有一股搂住她的冲动，却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可谁知，李雨桐却主动投进了他的怀里。
时光在那一刻往回倒流，两人仿佛回到了中学那年，在无人的荒草地里相拥而抱。微风拂面，心如小鹿乱撞，一股暖流像小蛇一样在身体四处游动。在那个懵懂的年代，一次拥抱足以铭记感动一生。
时光又仿佛停止了。风停了，连呼吸和心跳都听不到。
有两个小孩嬉笑着从旁边跑过。
李雨桐从高子兴怀里挣脱出来，捋了捋凌乱的头发。高子兴则干咳了两声。
“你的行李呢？”高子兴问。
“在酒店里。”
“走，去拿回来。”高子兴牵起李雨桐，往酒店而去。
高子兴的意思是直接回去敲门，却被李雨桐拉住了。她来到前台，“您好，我是1108号房间的客人。我出来的时候忘记带钥匙了，能不能帮我开一下门？”
“请问您的名字是？”服务员敲打着电脑，询问道。
“李雨桐。”
“能出示一下您的身份证件吗？”
“不好意思，我出门的时候，把钱包都落在房间里了。如果你能派人跟我一起去开门，我就能拿到钱包给你证明。”
服务员想了想，答应了李雨桐的请求，挥手叫来一个侍应生，交代一番后，叫他拿着房卡去帮李雨桐开门。巧的是，那个侍应生之前帮李雨桐扛杰森回了房间，一看见她就把她认了出来。帮着开门后，侍应生也没看证件就离开了。李雨桐对他感激不已。
门以后，高子兴一眼就望见次卧里的杰森，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高子兴强忍住揍他的冲动，帮着李雨桐收拾好行李。两人正要离开，高子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让李雨桐在玄关处等他一下。
“你要干什么？”
“给他点教训。”说完，高子兴露出狡黠的笑。李雨桐想起来，中学的时候，这种笑经常会出现在高子兴脸上，标志着他要做坏事了。
果然，只见高子兴三下五除二把杰森脱得只剩下条内裤。杰森在睡梦中咕噜咕噜，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李雨桐捂住眼睛，“你在干嘛啊？”
高子兴将杰森扛在肩头，来到阳台外，然后将杰森放到护栏外围。李雨桐吓得惊叫了一声。随即，高子兴用杰森的衣服将杰森的双手双脚绑在护栏上，固定好之后，才拍拍双手，示意大功告成。
“好危险，掉下去怎么办？”李雨桐问。
“不会的。”高子兴最后看了眼杰森，便带着李雨桐离开了。
身后，杰森又咕哝了一声，像在说什么梦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