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一,距离周五还有三天的时间,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从无法下床到下地活动,甚至是能飞快的跑起来,不管是对于简宁还是费罗伊来说,都是个顽强的挑战。
起初,两人除了手指和脖子以上的地方之外,其他地方好像连知觉都没有了,怎么也动不了。费力挣扎了好一阵子后,却始终一无所获。直到这一夜整整过去,第二天的暮色时分,终于从手腕处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酸痛感,紧接着手腕好像能够简单的转动了,两人一阵大喜,连忙交流起各自的感受。
“简,你知道吗?我已经差不多有两个多月没有转动过手腕了!”费罗伊的眼眶红红的,似乎想要流泪。
而简宁也同样激动不已,他迎着窗外落日的余晖,缓缓举起手掌,细碎的光线穿过玻璃落在他的指缝间,他竟然有种恍若重生的错觉。
但,也仅仅是错觉。初始的喜悦很快褪去,剩下的则是对现实的无望。仅仅是动一下手腕,他们就花费了一天一夜,要是想要站起来逃跑,岂不是至少要一个月才行?但顾医生又怎么会给他们那么多时间呢?
费罗伊长叹一声,沮丧地问简宁:“我们是不是会死在这里?”
“不!”简宁握紧了拳头,“我们不会死在这里,一定不会!”
一片沉默过后,病房里响起费罗伊坚定的声音:“对,我们一定不会死在这里的,那么!努力吧!”
“恩!”
虽然距离周五只有两天了,但费罗伊和简宁始终在努力,两人彼此约定,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
李丽丽是在周四的时候出现的,彼时,她仍旧穿着宽大的白色外袍,戴着口罩,一副标准的科研员打扮。
她推着一堆仪器进来,借口说是要给他们注射一些试剂,门口值班的两名护士只粗略检查了下,就将她放了进来。
病房的大门敞开,简宁不方便询问,只好咬牙看着李丽丽给他和费罗伊进行静脉注射,注射完毕的时候,李丽丽飞快的看了一眼门外,见值班护士没有注意,立刻小声地说:“我给你们注射的是帮助你们短时间内恢复正常的激素,明天这个时候,顾医生会来接你们去做测试,到时候会路过长廊,届时你们顺着长廊一直跑,就可以看到一个小门,我会提前去破坏小门的电子锁,到时候你们从那里出去就可以了。”
简宁注意到,从始至终李丽丽说都没有提到自己,忍不住悄声问:“那你呢?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李丽丽摇了摇头,“我不能走,我需要留下来帮你们制造混乱。”顿了顿,又道:“而且,我一个正常人,他们没有证据证明是我放走了你们,是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这个计划听上去十分可行,只是简宁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你真的不跟我们走吗?可是……”
李丽丽在病房里逗留的时间已经太多了,门口值班护士的目光开始有意识的往病房内望过来,李丽丽连忙打断了简宁的话:“没有可是,药效会在24小时之后,也就是明天这个时候发作,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最后一句,李丽丽动作麻利的收拾东西退出了门外。
李丽丽走后,那两个值班护士又进来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异常后才走出去,并关上了铁门。
简宁忽然笑了,问出了他第一次看到医院时的想法:“费大哥,你看这座医院像不像一只怪兽?而我们都是这只怪兽的食物?”
费罗伊闻言愣了一下,然后也笑了,“是啊,但是既然可以选择,那么我们,不要做它的食物!”
简宁重重地点了点头:“恩!”
纵使有千万个不愿意,周五这一天终于还是来到了。
经过这几天的努力,虽然简宁和费罗伊还无法走路,但是双腿已经有知觉了,能够勉强扶着床站起来了。虽然对于逃跑还是没什么信心,但李丽丽说过,等到时间一到,给他们注射的药物就会发挥效用,到时候只要他们能逃出去,就可以避免被当成试验品。
约定的时间眼看就要到了,简宁试着动了动双腿,仍旧没有想象中的轻盈,这是药效还没发挥作用?
这时,病房的铁门被人打开,顾医生带着七八个助手模样的人进来,李丽丽赫然也在其中。
见她进来,简宁和费罗伊朝她使了个眼色,李丽丽轻轻点头,趁着没人注意做了个手势。简宁顿时了然,这是说小门那里已经办妥了,剩下的就要靠他们自己了。
简宁和费罗伊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了决断。
一阵例行检查之后,顾医生扬了扬手,示意几名助理将简宁和费罗伊抬上手术架。按照计划,原本他们两此时应该无知无觉地躺在那里,任人鱼肉。可是忽然一阵乒乓声,李丽丽将助理推进来的仪器架撞翻了,费罗伊误以为这是李丽丽给他的信号,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药效真的发作了,他隐约感觉到一股暖流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小腹的位置,他甚至来不及同简宁对暗号,就迫不及待地从床上摇晃着站起,然后一把推开门口的护士,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去。
简宁也想跑,可是不知道是因为他注射的时间迟一点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根本感觉不到药效的作用,他默默估算了一下,就算此刻自己像费罗伊那样冲出去,恐怕要不了几分钟就会被抓回来,还不如按照原定计划,等到手术床被推到过道的时候逃跑,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因为费罗伊的逃跑,病房里着实乱了一阵子,顾医生恐怕以为简宁也要逃,特地分出了一波人手来守他,其余的人则去追费罗伊了。
趁着一片混乱之际,李丽丽装作担心的样子走到简宁的病床边,然后冲他轻轻摇了摇头。简宁顿时了然,这是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果然,不过一时三刻,费罗伊便被抓了回来,这一次再没有那样的好运,将他按在手术床上之后,顾医生亲自给他打了麻醉。原本顾医生还想给简宁也打一剂,幸好被李丽丽阻止了,她说:“若是两个都昏迷了,对我们接下来的实验数据或许会有所误差。”
这句话说得大公无私,是以顾医生只是略一迟疑,便放下了手中的麻醉剂。简宁顿时长舒一口气,趁着没人注意,向李丽丽投去感激的眼神。
打完麻醉剂后,没过一会儿便准备妥当了,几名助理将手术床推出病房,缓缓向实验室走去。约莫走了十分钟之后,简宁的视线里出现了一片长长的过道,他向李丽丽望去,对付干咳一声,然后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简宁心下有了计较,一直等到行程过半的时候,他才突然发难,不知道是不是药效起了作用,他一把扯掉身上的输液管,一骨碌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过道尽头跑去。
身后是谁的喊声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过道尽头就在前方,却像永远都跑不出去,他用尽了力气,才跑到李丽丽说的那个小门处,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这座阴森的懒人医院,简宁的脸上流下了泪水。
“对不起,费大哥,没能跟你一起出去,但是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还有李丽丽。”简宁握紧拳头,暗暗发誓,然后转身,想要拉开门出去。
一下,两下,三下……五下,小门纹丝不动的伫立在那里,简宁傻了。这时,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近,是顾医生他们赶来了。可是他们并没有动手,只是站在过道尽头,目光平静地望着简宁。
简宁一下又一下用力的砸着门,他仿佛能看到顾医生他们眼中的嘲讽。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累了,他不再试图破坏那扇看似脆弱实则牢不可破的小门,而是脱力的坐在地上,他擦了擦汗,用极其平静的眼神望向对面,然后缓缓开口,语气平静:“我放弃了,你们来抓我吧。”
话音刚落,一种天昏地暗的感觉袭来,简宁终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简宁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家的床上。之前的种种一切恍如梦境,让他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费力地揉了揉眼睛,打算下床活动一下身体,谁知刚一用力,小腿处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他顿时惨呼出声。
听到他的呼声,李丽丽连忙从厨房走出来,惊喜地说:“简宁,你醒啦?”
简宁一脸惊诧:“你怎么会在我家里?”
李丽丽闻言不禁有些担忧:“你还记得我是谁吗?你不会失忆了吧?不会把懒人医院的一切都忘光了吧?”
懒人医院!
难道说之前的一切不是梦?简宁大惊失色,可是,如果不是的梦的话,自己怎么会在家里?难道不是应该在医院作为实验体接受实验吗?
“是你……救了我?”简宁有些不确定地问。
李丽丽“扑哧”一声笑了,她吐了吐舌头,道歉说:“对不起啊简宁,抱歉把你拖进这场懒人计划中,不过,我们还是很高兴你最后的选择。”
“什么选择?你在说什么?对了,费罗伊呢?他怎么样了?”简宁一头雾水。
见他还是一副完全懵懂的状态,李丽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解释了一遍。
原来,李丽丽很早就被Z国国家医学院提前录取,而所谓的“懒人医院”和“懒癌症”不过是医学院提出的一种合理性设想。
李丽丽说,随着科技的越来越发达,Z国的国民生活有了显著提高。只是,与此同时,这种“懒癌症”也开始逐渐出现在人们的生活当中,不论是男女老少还是学生白领,大家开始将越来越多的时间花在手机和电脑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躲在屋里独处。
她曾经做过数据分析,如果未来五年内,Z国的民众还是按照现在这样的轨迹生活的话,那么不出五年,“懒癌症”便会真正爆发出来,届时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以她和医学院一起,利用模拟器模拟了“懒癌症”爆发时的状况,并且催眠了一些人,让这些人在幻境中对抗“懒癌症”,而简宁,就是这些选中的人之一。
“你知道吗简宁?在所有被选中参与这次计划的人中,只有你在幻境中完全恢复了行动力,你还记得吗?你最后愤怒砸门以及逃跑的时候,身手多么敏捷……”
“先不说计划不计划的事,我且问你,在幻境中,你是故意放我逃跑,然后故意锁死小门,却骗我小门已经打开了的是吗?”简宁皱着眉头问,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李丽丽闻言顿时愣了,原本以为他要对莫名其妙被卷进“懒人计划”追根究底,不成想他问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个,她一时措手不及,竟然被他问得愣住了。
半晌,李丽丽才反应过来,她捂着嘴偷笑说:“哎呦,这个不是重点啦,你这个问题问错啦……”
“那你说,重点是什么?”简宁黑着一张脸问。
“重点啊……”李丽丽的尾音拖得老长:“重点当然是,是你最终证明了,懒癌原来是可以战胜的,不需要所谓的药物治疗,不需要所谓的隔离措施,原来懒癌,是可以靠人的意志战胜的!”说道这里,李丽丽停了下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望向简宁:“简宁你,是这次实验的大英雄呢!”
简宁:“……”
被一个好看的姑娘这么一夸,饶是简宁一贯厚脸皮,此刻也忍不住有些脸红。咦,等等,他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你刚刚说,不需要药物治疗?”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所以,你在幻境里说给我们注射的短期内迅速恢复的药剂也是假的了?”
“额……”李丽丽跺脚:“简宁你,怎么总是抓不住重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