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使不得。”
言郢有些头疼的看着面前这位年轻的皇帝,谢峰一事绝非偶然,若是没有将所有的余党都连根拔出,必将后患无穷。
话虽是这么说,可若是摆在台面上来实施又是另一回事了。
言战有意一次性将谢峰余党都肃清完,可这件事若真做起来又谈何容易?
“可若是再这么一拖再拖,难道要等到谢峰余党又重振旗鼓,对抗朝廷吗?”言战重重哼了一声,看着手中的折子越发觉得闹心,手一挥便将那折子扔了出去。
言郢沉默一阵,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言郢突然觉得恐惧起来,这位皇叔给他带来的压迫感从没消退过,不管是刚登基也好,又或是如今也好。
言郢忍住心中想把言战这小兔崽子扔奏折那样把他扔出去的想法,弯腰捡起了那本奏折,拍了拍上面的灰,递到了案桌上,缓缓道:“谢峰余党分布太宽,就拿你方才扔的这本折子来说。”
言战抬眼看向方才被他扔下去的那本不幸的折子,那是礼部尚书呈上来的。
“礼部尚书谢云是谢峰的弟弟,这件事难保他没去伸一脚,可这礼部牵连到的官职又有多少,这些我们不得而知,虽说只是一些余党,可若是真的将这些余党一下剔除,这朝纲怕是不要了。
言战抿住双唇,眼神晦暗不明,最后只是叹了口气:“皇叔,我今天有些累了,这件事明日再议吧。”
言郢微微点了点头,转身退了出去。
皇宫耳目众多,皇上和摄政王在书房里吵了一架这件事不知道怎么就被人透风给漏出去了,后宫众人只当算个饭后谈资。
同理,这后宫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多的是,吵架的内容也不知什么时候被卖给了谢峰的余党们。
原本正为这事忙得焦头烂额的余党们仿佛突然找到了出路。
接下来的一周,言战都觉得不对劲,朝上的大臣们不管如何,话里话外都得跟言郢扯上关系,这让身为一国之君的言战觉得不太开心。
“陛下,依老臣之见,安溪平反一事非摄政王不可。”
言战看着突然上奏的臣子觉得有趣,懒散应道:“哦?不知爱卿有何高见?”
“安溪反动的根源本是因着那头子对这朝纲不信任,安溪多年闹灾,朝上拨过去的救济金一路周转,到他们手里不知道剩多少去了,那地方头子觉着…”说到这里,那老臣突然又不说了,转而道:“若是摄政王出面平反,那地方头子看到摄政王说不定不用动一兵一卒,便能安息下来。”
言战越听越觉得有趣,待那臣子说完后,沉吟一番,道:“朕觉得爱卿说得颇有道理。”
除开谢峰余党之外的人都暗暗咂舌,那大臣平日里只上朝不议事,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方才他话里话外无一不透露出当今皇上不敌摄政王得民心这一层意思,虽说这确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可把这想法说出来的,他还是古今第一人。
更要命的是,皇上竟然好像认同了他的说法?
“不如咱们接下来就好好查查,为什么朝中拨下去的救济金会被层层剐脂,最后只剩下一块骨头到灾区这件事。”
哦,并没有认同。
那老臣脸色微变,讪笑道:“救济金向来是由各地官府经手,老臣也只是听说此事,事实如何也不能完全确定。”
“此事就这么决定了,这件事交给大理寺去查,退朝吧。”言战挥挥手便是将这件事画上句号了。
“陛下!臣以为…”
“退朝。”
言战揉揉眉心走向后殿。
言郢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他看到了,言战起身时望向自己的那一眼,眼里全是失望。
言郢心里叹了口气。
他们两人之间终归是有了嫌隙了。
还未及冠,便要去面对这么多的事情,殷洛总是在他耳边念叨舍不得。
可殷洛未曾想过,她已经为言战扫清许多障碍了,这是言战成长必须要经历的路。
或许别国皇子还要费尽心思去讨父皇的欢心,又或许会因为争宠而对自己的兄弟下杀手,这些事情无一不会让少年时期的孩子陷入痛苦,自责,后悔,可他们又要不停地从这些情绪里面挣扎出来,最后获胜的那一个,才能成为一国之主。
也只有承受的住那些痛苦的人才能真正的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只是往往当他们得到了这些以后,便突然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了。
可他们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这偌大的江山陪着他们。
言战将来也会是这样的。
这样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皇帝。
只是言郢和殷洛都忘了去想,言战真正想要的到底又是什么呢?
“对不住王爷,陛下说了,今日不见客。”小安子立在言郢身前,小身板和言郢一比显得更渺小了,却还是倔强的挡在他身前,讪笑着阻挡着试图进殿的言郢。
“他已经连续不见客好几天了,不就是几个臣子的闲话,也值得他像个姑娘家家似的?还躲着不见我。”言郢一把扯开小安子,推门而入。
顾不上死扯着自己手臂不放手的小安子,言郢往内殿一边走一边喊道:“你是那些被心上人拒绝了的小姑娘吗?你若是再这样下去,你母后还该怎么放得下心把这江山交给你!”
“那你来做这皇帝!”
言郢还没见到人,隐隐带着哭腔的声音便从殿内的书房传了出来。
这时小安子也不扯他了,转而快步往书房里走去。
“民心不在我!军心不在我!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摄政王一出面便能安心!这皇帝不如你摄政王来做好了!”
言郢站在书房门前,不敢推门,也不敢应声。
他们都给言战太多压力了。
他一心想着多平复战乱,让百姓安心,言战也就轻松不少,可他却忘了,民心对言战的重要性。
要推门的手在空中停了很久,正打算放下时,书房门却突然打开了。
言郢突然闻到了浓重的酒味,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怀里一重。
十五六岁的少年险些把他推倒,言郢暗暗用了些力才稳住身形。
“皇叔,母后告诉我,这天下的人都不能信,唯独可以信你,可是我想相信你,却又不敢相信你。”
言战闷声闷气的胡言乱语了一通,言郢的手终于找到了着落似的拍了拍言战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