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雨霁看着王夫人打扮的那么精心,和平日里华贵端庄的样子完全不同,心里很不是滋味,或许这才是王夫人真正的样子,平日里都是为了维持当家主母的威严。
王夫人见她忙前忙后,说道:“雨霁,今夜的事,千万不能说出去。”
“母亲,我又不傻,怎么会说出去,可你总得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吧。”慕容雨霁急着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夫人拍拍她手背:“陈年旧事罢了。”王夫人并不想在女儿面前提起年轻的时候的事,毕竟这并不是什么可以随意和人提起的。
慕容雨霁其实猜到了一点,但又猜的不全,心里又想知道更多,然而她知道母亲和那个男人两个人定然有过很多回忆。
她急的又想开口询问,但王夫人深深的望了她一眼,那种多年来积攒的主母气度还是把慕容雨霁吓到了,“雨霁,这不是你该知道的,夜深了,你回去吧。”
她知道今夜无论自己怎么询问王夫人都不会说的,自己要是真的闹了起来对她,还有原来慕容雨霁的那个哥哥都没有半点好处,她唯有点点头:“那母亲早些歇息吧。”
她知道王夫人今晚奔波,又提心吊胆的,肯定是累的不行了的。
既然问不出什么,自己也没必要现在在这里耗着,有些事情,总归会浮出水面的,这种事情急不来,即使王夫人不说,难道自己还不能查了吗?
慕容雨霁在心里盘算着,王夫人年轻的时候到底有什么样的故事,青梅竹马,应该也不存在啊,若是青梅竹马,定是家世相仿的,王夫人肯定也就和青梅竹马结婚了。
若不是青梅竹马,是后来认识的人,那也没道理啊,将军府那么大,王夫人打理内务有时候都忙不过来,何况嫁人之后,王夫人更没有机会接触外男了。
但是慕容雨霁深夜拜访王夫人,李嬷嬷又是烧水,又是泡茶收拾的,到底还是把院子里有些丫头给闹醒了。
这将军府太大了,眼线也多,虽然王夫人把自己的院子里整顿过了,但到底还是有几条漏网之鱼。
今夜之事,到底还是有个小丫头去向二小姐禀告了,不过这小丫头胆子也是够大,仗着周姨娘得宠,居然敢冒着被夫人发卖的危险给二小姐当眼线。
到底还是掉在钱眼里头了,慕容芊颐听到彩儿来禀报的时候,虽然禀告的不清不楚,但慕容芊颐还是抓住了重点,当家主母深夜未归,这可是大事啊。
如果好好利用,这里头能折腾出的事情可多着呢。慕容芊颐在傍晚去给周姨娘请安的时候,好好的和姨娘提了这件事。
周姨娘能这么多年以来一直盛宠不衰,甚至在知道慕容芊颐不是自己女儿之后,还能装作若无其事来获得慕容将军的愧疚与眷顾,这后宅里的把戏,她也是一清二楚啊。
周姨娘知道,自己的女儿是慕容将军送走的,但那毕竟也是慕容将军的亲生骨肉,她相信慕容将军一定不会亏待她,更何况,反正都是一个女儿,如果一个女儿能换来慕容将军一生的愧疚个眷顾,那也是不亏的。
既然她知道了这件事,那可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王夫人平常虽然不曾苛待她,但也只是面子上过的去罢了。
晚上慕容将军又歇在了周姨娘这里,虽然府上还有别的姨娘,有年轻的,也有和周姨娘一般岁数的,不过这周姨娘还是最得宠的一个,这就是周姨娘的本事了。
倒是奇怪的是,周姨娘跟慕容将军婉转提了提王夫人晚归的事情,慕容将军居然破天荒的说了她几句,口气还有些重。
说她不敬主母,胡乱猜测,带坏了后宅的风气,周姨娘被慕容将军这么一训,接下来的这几天安分的不行。
倒是慕容芊颐和周姨娘待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了。这事急不来,需得从长计议。
过几天便是慕容将军四十大寿了,这些年慕容将军在外出征,有好几年的生辰都没有好好的过,这次又逢整寿,府里早在一个月以前就开始忙了。连梁柱都细细重新油漆一遍,又添了许多新摆设。
白日许多交好的官员也纷纷前来祝寿,毕竟整寿可是大事,有些公务繁忙不能来的也都遣了人送上了贺礼。
慕容府又喊了戏班子唱了一整天,如此这般热热闹闹的一天也就过去了,到了晚间,宾客也都散去了,只剩下慕容府自己人给慕容将军贺寿了。
慕容芊颐用苏绣的绣法给慕容将军绣了一幅八骏图,绣工精巧,慕容雨霁自己倒是没怎么准备,全是慕容夫人命人准备了一幅王右军的字帖。他哥哥更是寻来了名匠为父亲打了一把弓箭。
如此这般倒也算是平分秋色,只是众位姨娘之间的争斗厉害些。周姨娘寻来了上好的雪顶含翠,倒也不俗。只是这孙姨娘的贺礼,却是一幅踏雪寻梅图,字是好字,画也是好画,只是礼物稍稍显得有些薄了。
“好一幅‘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沈书婉丽,正配这佳句天成。”慕容将军展开孙姨娘所送寿礼,赞叹道。
“妹妹好心思,果然墨宝难得。可惜空有词章雅致,没有胜景赏心哪。”陈姨娘也上来观看,笑着说道。
“姐姐怎么知道没有?”孙姨娘小嘴一撅,满脸天真状问那陈姨娘。
“娇娇别闹。”慕容将军笑道,“现在不过十一月,你能变出一庭梅花来不成?”
“我要变出来了,侯爷怎么赏我?”孙娇娇上前挽住侯爷胳膊,歪着头道。
“侯爷,娇娇一向最知道您的心思,早在春天,就把赏梅轩里的腊梅全换了早梅,专意等您寿辰时开放呢!”旁边早埋伏了一个说得上话的嬷嬷,给孙姨娘作论语正义。
“奥,真的?”慕容将军大笑,“难得娇娇这番心意,今夜本将军就来个‘踏雪寻梅’。”
席上其他姨娘的脸色自然是不好看的,倒是王夫人,一脸平和,当家主母的气度摆在那里。但侯爷兴致起来,少不得跟着前去。
于是一支倚仗浩浩荡荡向赏梅轩开进。孙姨娘自己走在最前,回身拉着慕容将军的手臂,不时娇笑。
“怎么不走大路?”雪夜的小路有些幽僻湿滑,慕容将军的眉头皱了一下。虽说自己在边关也不是没有受过苦寒,只是这大寿的时候,想着走的路平整些。
“将军刚才不是还说要踏雪‘寻’梅,正是要走这曲折小路才有意思,走嘛走嘛。”小女人一脸娇痴,使性子道。
“好,好,依你依你。”慕容将军看着自己娶得最小的姨娘一脸小女儿情态心情不觉大好
很快到了翠悠桥,这桥身很窄,不能容二人并肩,方阵人马自然就被拉成长蛇,接踵过去。
“将军小心。”孙姨娘已经行到桥中段,回头笑对夫君道,慕容将军走在第二个,身后两个小童,在这窄处举着硕大的伞盖,颇为滑稽。当一个抱手炉的侍女也踏上来,桥身突然一震。
一声惨呼划破光滑的夜色,看时,孙夫人慢慢瘫倒下去,后心处一支银色小箭闪着寒光。翠悠桥,变作了奈何桥……
蓝幽幽的箭头贯穿孙姨娘娇嫩的粉颈,红琼赤玉,将喷薄而出。血?鲜红的,浓烈的,粘稠的,腥臭的,似乎从四面八方向自己泼来。
全场一时凝固。时间仿佛停留在了那里,只是一瞬间智斗,都开始尖叫,女眷也四处跑散了,唯有王夫人,静静的站在那里
慕容雨霁奇怪慕容府中的事情怎么总发生在夜里,不过或许这里根本没有白天。
偌大的一个慕容府出了人命,还是算得宠的孙姨娘,更重要的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箭毙命的,又是在慕容将军的寿礼上。
慕容将军心里头仿佛扎了一根刺,这箭虽然是射中了孙姨娘,但谁知道原本这箭是会射向谁呢,不知道谁在暗处等着取他的性命呢。
这事还是要查,“夫人,这事必须调查清楚。”慕容将军狠狠的盯着王夫人说道。
“将军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是妾身打理内务失职,让将军忧心了。”王夫人欠了欠身子,怀着内疚的心情,今天这事把她也给惊着了,只是多年以来培养出来的气度使她镇静。
既然出了乱子,必须得有人担负起责任才行,她又是当家主母,这件事必须查,彻查,不然这府里的人心都要乱了。
这才刚过了三天,王夫人这三天里,过的那是心力憔悴,一点眉目都没有,只能从利益纠葛上来入手,可是还没等她查出个所以然,府里又出事了。
这天晚上,月亮被稀疏的白云拥簇着,零落的星辰散落在周围,夜很寂静,只有偶尔有乌鸦飞过扑棱翅膀的声音。
慕容府伙房所有人都跑出来了,有的嘴里叼着一块剩馒头,有的手中是刷到一半的锅,个个眼睛都快掉出来沾上泥了,好像见到了鬼,也许他们真见鬼了。
一个穿白衣的人影,提着盏忽明忽灭的风灯,出现在他们视野之内。风灯掩映下,隐约可辨身形是个女子,与素衣上横七竖八的黑色血痕。
女子的身材应是颇高挑的——如果她颈上有头颅的话!厨娘推推杂役,杂役推推灶头,互相证明了都不是在发梦。
无头的女人停下,有些作势要过来的意思,不知谁高喊了一声“快跑”,可怜这些刚刚还瞪眼看着的家伙们齐刷刷全向后转,逃得是哀鸿遍野屁滚尿流。
好在她终于是没有过来,定了定又飘向远处。“她,她是往西角门去的!”一个杂役盯着女子后身,杀猪似的叫道。
厨房的人怕还可以跑,家丁就没那么好运了,将军一声令下,谁敢不追。
说来也怪,这女子往埋骨田方向行去,似乎你快她也快,你慢她也慢,任这些壮汉追得汗流浃背,始终都在前面约百步处飘着。
一路追来,府中的华彩渐渐褪去,幽微可闻红妆墓上传来的歌泣,白衣的背影也越来越模糊,背着残月,毛骨悚然的家丁们只凭着那盏风灯摇曳死撑着前进的脚步。
忽然间,风灯灭了,红妆墓上流窜着碧绿的鬼火,一个女人的尖叫也同时响起,在这幽怨的地方回荡。
侯府再次陷入了一场风暴,你猜我,我疑他,今日抄没,明朝举发,平素的一点睚眦,在暗夜中被无限放大。人生本如飘絮,强风过处,有的零落沾泥,有的却直上青云。
这次抓住机会的是韩鸦儿,孙姨娘的侍女。
以前人们认为韩鸦儿只是逢迎拍马的主儿,没了孙姨娘这棵大树,她会最先倒霉,但最近她似乎突然聪明起来了,不只别人这样说,她自己也这样觉得。
慕容雨霁心里默默嘲讽,以韩鸦儿的性格,若想通、发现什么,必定第一个施施然向将军邀功。但她未必有想通、发现的能力。
可不是还有旁人可以将推理说得就差一层纸,却又让这只“寒鸦”自行啄破。曾经低眉顺眼满脸稚气的小丫头已经满师了。
自嘲的笑意被一声呼喝打断:“小姐不好了,韩鸦儿举发夫人呢!”这时候烟儿大惊小怪的声音响起,虽然不是亲妈吧,慕容雨霁心里还是有点慌乱的。
随意的梳洗了一下就带着烟儿赶往正厅了。大约韩鸦儿用马屁铺垫了很久,慕容雨霁赶到时,也不过刚刚说入正题。
天伦堂上,慕容将军坐在正中的石青金钱蟒椅上,身边几个侍卫眼睛都睁得溜圆,王夫人坐在旁边的绣墩之上,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韩鸦儿的疾言厉色;四周围了一圈子人,殿外更是乌泱泱的。
“什么无头女鬼,其实根本不是鬼怪,是人扮装的!奴婢查了多日,想了多日,终于想出那女人用了什么办法装神弄鬼!”韩鸦儿跪得笔直,大声道。
“还不快说!”慕容将军听着韩鸦儿前面絮絮叨叨的一段话早就有点心烦了。
“如果一个人从头到脚都是黑的,在夜里远处根本看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