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惕桦离开大牢后,外面下起了毛毛细雨,他来时乘坐的轿子还等在外面,府里的管家带着四个轿夫侍立在雨中,没有打伞,但是看到玉惕桦出来后,管家立刻走过来,为玉惕桦撑起一把雨伞。
玉惕桦没有看管家,只抬头看了一眼灰色的天空,无数毛毛细雨不停的落下,他推开管家的雨伞,让细雨打湿了自己的面庞。
管家担心玉惕桦淋雨会生病,想要开口前说玉惕桦打伞,但是看他周身散发着肃杀的气息,长了好几次嘴,最终没有勇气开口。
玉惕桦不仅没有打伞,也没有坐轿或者骑马,略带落寞的走进了微微的细雨中,四个轿夫不知如何是好,全都看着管家,管家思索了一下,朝轿夫们挥挥手,让他们抬着轿子跟随在玉惕桦身后。
玉惕桦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压根没有留意身后的轿夫和管家,一路慢慢走回了府里,也就是从这天气,玉惕桦称病没有上朝,还命令下人将府门大闭,不接待任何访客。
一连好几天玉惕桦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没到吃饭的时间管家就发愁,因为他每次去请玉惕桦出来吃饭,玉惕桦都说不吃,这样下去会饿坏身体的,管家没了办法,只好让人把饭菜用托盘端着送到书房里,但每次玉惕桦都是饿的实在不行了,才勉强吃一点稀粥,没有碰平时吃的那些山珍海味。
管家很着急,这样下去,玉惕桦的身体会垮掉的,但他是个下人,没有资格说玉惕桦,只能私下里焦心。
只短短几天的光景,玉惕桦整个人就瘦了很多,依然不肯踏出书房半步,管家请了郎中来,想让郎中给玉惕桦号下脉,开些舒中理气的药,但玉惕桦不肯看郎中,还把郎中给赶走了。
“如果没有大事,不要打扰我。”玉惕桦阴沉着脸色训斥管家,如果不是看在管家在府里多年,向来小心谨慎,他就把管家给赶出大门了。
管家不敢再造次,直到两天后一个大清早,他着急忙慌的跑到书房门口,使劲的拍书房的门,完全没有了平时稳重的模样。
玉惕桦这几天一直睡在书房的一张小榻上,此时还没有起床,被管家吵醒后,脸带不悦的打开房门,一看管家的样子,他就皱眉,这么多年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管家如此惊慌失措的样子。
“大,大事不好了。”管家的脸色苍白着,两只手都在发抖,一见玉惕桦就结结巴巴的大喊。
玉惕桦用警告的眼神瞥了管家一眼,这可是丞相府,下人们从来不敢大声喧哗,今天管家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大喊大叫的成何体统。
他没有问管家发生了什么事,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能乱了规矩,他转身走到书桌旁坐下,桌上有茶壶和茶杯,他悠然的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但是没有喝,只是将茶杯拿在手里,欣赏着杯中过的茶色。
管家这才反应过来,想起了府里的规矩,可这件事实在太紧急了,不能怪他慌乱,赶忙收起了刚才惊慌失措的神色,规规矩矩的走进书房,在书桌前站定。
“禀丞相,宫里的眼线刚刚传来消息,芜贵妃暴毙在大牢里了。”管家声音颤抖的说出了这个消息,然后就侍立在那里,等待着玉惕桦的吩咐。
直到现在管家都想不通,芜贵妃的身体一直很好,平时很少生病,才被关进大牢几天就暴毙了,这也太蹊跷了,关押贵妃的地方是天牢,那里的狱卒应该不敢私下给贵妃用刑,也不敢虐待犯人,贵妃的暴毙实在令人不解。
玉惕桦闻言,手里的茶杯忽然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哗啦一声,摔了个粉碎,他的脸色像是凝固了一般,一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管家要说的只是府里的小事,做梦也没想到是这种事。
管家见惯了玉惕桦镇定的样子,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失措,吓得不敢多话,只站在那里等候吩咐。
“这个消息可靠吗?”好久以后,玉惕桦才缓缓开口,自打芜贵妃被关进大牢后,宫里每天都会有各式各样的消息传来,很多都是以讹传讹,还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故意造谣,所以他必须判断消息来源是否可靠,如果轻易的相信了假消息,就等于中了别人的计。
管家立刻保证说这消息绝对可靠,因为这个眼线在宫里多年了,每次传来的消息都是正确的,没有一次失误,而且这个眼线为人很谨慎,得到芜贵妃暴毙的消息后,肯定经过了各种核实和深思熟虑,才把消息传到府里来的。
玉惕桦沉默不语,半晌才无力的朝着管家摆了摆手,意思是让管家退下,不要打扰他。
管家很纳闷,芜贵妃死的不明不白,玉惕桦怎么说也应该进宫问给明白才是,怎么能如此冷漠呢,但他只是个下人,不敢多说什么,但还是站在那里,没有遵从玉惕桦的吩咐退下。
玉惕桦好像在沉思着什么,将近一柱香的功夫后抬起头,见管家还在那里,不由得有些生气。
“您已经好几天没有正常吃饭了,现在可要吃点什么?”管家非常关心玉惕桦,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看着玉惕桦倒下。
玉惕桦对吃饭没有任何兴趣,厉声让管家滚出去,管家见玉惕桦发怒,吓得屁滚尿流,不敢再多耽搁,狼狈的跑出了书房。
看着管家跑远后,玉惕桦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走出书房,踱步到了芜贵妃进宫前住的房间。
虽然芜贵妃进宫了,但这个房间一直有下人负责打扫,里面一点灰尘都没有,玉惕桦让房里的下人都退下,他站在房间正中,环视着周围的一切。
“你死了,不怪任何人,是你自己太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着玉惕桦的声音,这声音里没有难过,只有遗憾。
芜贵妃是他送进宫里的一枚棋子,进宫前他多次对芜贵妃耳提面命,让她凡事小心低调,没想到芜贵妃根本就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玉惕桦觉得这次的事情都是芜贵妃和后宫嫔妃们争宠引起的,他培养芜贵妃耗费了不少银两,没想到这枚棋子还没有发挥什么大的作用,就这样玩完了,真是太可惜了,看来以后再往宫里送女人,一定要选真正聪明的女人才可以,不能像芜贵妃那样只是表面看着聪明,骨子里就是个废物。
管家不知道玉惕桦到芜贵妃进宫前的房间做什么,生怕玉惕桦太过悲痛,便远远的站在房间外面的长廊里,很久以后玉惕桦才从房间里出来,管家怕玉惕桦看到自己后责怪,就想躲起来。
不料,玉惕桦看到管家,不仅没有生气,还朝着管家招了招手,让管家过来,管家只好走过来,心里已经做好了被狠狠责备的准备。
“吩咐下去,大摆灵堂,我要将芜贵妃风光大葬。”怎么说芜贵妃也是自己的女儿,人已经死了,身后事一定要办的漂漂亮亮的,玉惕桦吩咐完管家,转身就走了。
管家很好奇,玉惕桦的脸色虽然沉痛,但语气里并没有多少伤心的意思,不过主人吩咐了,他只能赶紧带着府里的下人去摆灵堂。
不多时,丞相府里就一片肃杀的白色,以前大红色的柱子用白布蒙住了,大门口的大红灯笼也换成了白色的,灵堂里挂满了白色帐幔,灵桌前的火盆里烧着纸钱,纸灰被风吹到院子里,带着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玉惕桦缓步走进灵堂,管家在火盆前放了一把椅子,他坐在椅子上,亲自烧纸钱为芜贵妃守灵,视线却看着皇宫的方向,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看着皇宫,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而此时的皇宫里,段干燕华正在书房里批阅奏章,这几天的奏章特别多,害的他每晚都要批阅到很晚,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皇上,慕蓉雨霁求见。”一个小太监走进书房,轻声禀告,生怕声音大了会吵到段干燕华。
段干燕华闻言,脸上忽然露出笑容,将手里的朱砂笔放下,让小太监立刻带慕蓉雨霁进来。
慕蓉雨霁手里拎着一个红红木的食盒,眼角眉梢带着春风得意,走进来后,直接将食盒放在了段干燕华的书桌上。
小太监为慕蓉雨霁捏了一把冷汗,还没有人敢把吃的放在奏章上,皇上肯定会龙颜大怒,不料段干燕华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还让小太监退下去,不准任何人进来打扰。
慕蓉雨霁把食盒打开,段干燕华看到里面都是自己平时喜欢吃的小菜,还有一壶窖藏多年的好酒,便知道慕蓉雨霁是来找自己庆祝的。
“现在计划刚走出了第一步,以后的路会越来越难走,庆祝是不是早了一点?”段干燕华话虽是这样说,却亲手把小菜从食盒里端到书桌上,还为慕蓉雨霁斟了一杯酒。
慕蓉雨霁却不这样认为,万事开头难,只要第一步走了出去,以后会越来越顺利的,她豪迈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