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大娘就催着闫伯文洗澡去了。闫伯文想着拿了自己的包袱里的换洗衣服来,那大娘笑道:“就你那衣服还能穿?都湿透了,我拿了套阿林的衣服来,他同你身形相似,你能穿。”
闫伯文忙接过衣服道谢,还没再说些什么就被大娘推进浴室内。
这深山里,晚风很大,呼呼的吹着,撩着树叶哗哗作响,拍打在窗户上,莫名的有些诡异。闫伯文匆匆洗了个澡,换上大娘给的衣物,有些小,不过勉强还能穿得上。
闫伯文心中惦记着外面的马,问了阿林马在哪儿,阿林看了他一眼:“这么晚了,还看什么马?”
闫伯文解释道:“这马今天跟我赶了一天路,还淋了雨,我担心它病了耽误行程。”
阿林满不在意的挥挥手:“嗨,我当什么事呢,别看了,那马我放后院了,宽敞还暖和,病不了,你就放心吧。”
闫伯文心想这人家也太过热情了些吧,只好打消念头,突然又想到什么,问:“阿林,我那包裹放哪儿了?”
“哦,那个大包啊,我阿娘看都湿透了,给你拿去烘干了。”
闫伯文于是又点点头,再次感叹,真是太热心了。
晚上住的是阿林的房间,闫伯文不好意思独占了一个房间,反倒让他们兄弟三人去挤一间房,提议道:“我看那床也不小,不如让阿林同我住一间房吧。”
阿林还没说什么,一边的大娘就插声:“嗨,没事儿,你安心住着就是,那几个兄弟皮糙肉厚的,挤一挤没什么,倒是你,明天还要赶路呢,快早些睡下吧。”
阿宁阿英在边上也点头:“没事,你睡你的,我们这边睡得下。”
闫伯文便不再推辞,虽然心里还是担心这么小的一间房,怎么睡得下兄弟三人。就这间房,只摆了张床,连张桌凳也没有。不拥挤,却异样的觉得……空荡。
闫伯文躺在床上,疲累了一天,却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不安心。他才出门一天,碰见的事皆不顺心,赶路还遇上了雨天,然后碰见了个老头,留宿他在深山中……
他睁着眼睛好一会儿,眼睛都泛酸了,却仍毫无睡意。这山里的夜静的可怕,偶尔有些虫鸣和风声,愈发觉得空荡。也许是不适应吧,他如此安慰自己。边翻了个身,想着明日的行程,不知不觉间,意识慢慢模糊了。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间听到了很大的风声,像是就在耳边,清晰强烈,带着一股刺人的寒意,闫伯文迷迷糊糊的往被子里缩了缩,不一会儿,风声没了,那股子寒意也好像消失了般,床上的人这才安稳的睡深过去。
一早,闫伯文猛地睁开眼睛,朝窗外看去,松了口气,还好,天才微亮。躺着醒了醒神,利落的起床穿衣。打开房门时,外面还是寂静无声的,闫伯文放轻了声音,想着其他人定还在睡梦中。悄声关上门,突然想到自己的包袱还在大娘那儿,但是人家还没醒,踌躇间走到了后院,却只见空空荡荡的一片树桩和一口枯井,闫伯文猛地皱起眉头,不对,他转头冲进三兄弟的房间,果然,一张空荡荡的床,除此之外,没有桌椅,更没有人。
闫伯文心下空了瞬间,转头去第三个房间,气笑了声,没有人,更甚的是,整个房间空空荡荡,竟是连张床也没有。
闫伯文心中最后一丝残留的侥幸也没有了。包袱没了,马没了,人也跑了,闫伯文捏紧拳头,心下烦躁,像被浇了盆冰水般冷彻心扉,如今他才回忆起来那些被他忽视了的若有似无的试探,别有深意的打量和躲藏的目光。
他早该想到……若是再警觉些,若是……
此刻的闫伯文不得不承认,出门前知夏提醒的没错,他却只记得凡事要收敛脾气,却不记得防人之心不可无。
闫伯文上上下下将屋子翻了个遍,居然什么都没有,像是个久未有人住的空屋子。好在他随身放了些碎银子,还有一件昨日刚换下来的衣服。想到昨晚那大娘非要让他把换下来的衣物交她烘干,闫伯文当时实在是不好意思,拒绝了两三次,那大娘才任他自己放着。现在想来,恐怕是那些人想将他骗的精光,就连着一身衣物也不想放过。不过也是,比起身上粗布麻衣,一看就很陈旧的衣服,自己那件不论料子还是做工都很好,出发前嫂嫂特第让绣庄给他做的。
今早起来衣服已经干了,闫伯文换上自己的衣服,想了想,还是把那换下来的衣服揉成一团带上。
一路下了山,没了马,闫伯文只能步行。走了一大个上午,居然罕无人烟,闫伯文连着一夜加一早上都没吃什么东西,此刻只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吃点东西。然而,这荒郊野外,别说饭馆子,连片农田都看不见。
咬咬牙又走了半个下午,闫伯文已经快虚脱了。心里想着若是饿晕在这里,恐怕十天半个月也无人发现,这与等死而异。
好在,隐约中,他突然听见了人声,抬头循着声音看去,是一个老头,坐在一块石头上,戴着斗笠,面前还放了把锄头,咿咿呀呀的唱着什么。
闫伯文现在看到斗笠都犯怵。犹疑了会儿,还是上前:“大爷,我出来寻亲,赶路间出了点事,盘缠全没了,饿的走了一天了,不知道您这有没有吃的,什么都行。”
那大爷唱戏被打断,也不恼,抬头瞅了闫伯文一眼:“打南边那些山头过来的?”
闫伯文不明所以,还是点了点头。
大爷哼笑:“看你这落魄样,昨夜被‘收留’了吧?”
闫伯文惊讶:“大爷你怎么知道?”
大爷又笑:“今年算上你都五个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说着摇摇头“眼睛不够亮啊!”
闫伯文此时也说不出什么辩驳的话,自己刚吃了亏,眼前还是能继续赶路要紧。
还没说什么,却见那大爷已悠悠的站起身,一边哼着小调一边走去。闫伯文忙拦住大爷:“大爷,您这怎么就走了?”
那大爷斜瞥了他一眼:“刚才喊饿的人是谁,还不快跟上?”
闫伯文喜不自禁,脚步也没那么沉重了,忙跟上了前边的人。
那大爷不知要走去哪里,闫伯文看着前面不像有人家的样子,这一直走下去也不是办法,只是每次他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大爷就像背后长了双眼睛似的转头瞥他一眼,闫伯文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又走了半个时辰,终于看见了个茅草屋,闫伯文眼前一亮,加快了两步,跟上了那大爷。
大爷也不看他,自顾自的放下锄头走进了小茅屋,闫伯文在门口进也不是站也不是的,屋内的人见闫伯文还呆呆站在门外,没好气喊了句:“在门口给谁看门,进来!”
闫伯文这才进门。
没想到屋子看着小,东西却还不少,一间房摆了床、桌椅,居然还有灶头,闫伯文心下暗叹,这小茅房了不起啊,又是厨房又是卧室的。
那边大爷已经端了碗筷过来了,闫伯文连忙上前接过,满满一碗饭,上面还嵌着个馒头和咸菜。闫伯文饿的顾不上道谢,大口的扒起饭来,那大爷也不同他说话,自己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唱着曲儿,好不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