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激昂跳动的鼓声响彻天际。那是太极宫正门承天门的报晓鼓。这一声后,各条南北大街上的鼓楼依次跟进。咚,咚,咚,鼓声自内向外,一波波传开。同时,各个寺庙也开始敲响晨钟。钟声深远悠扬,与浑厚昂然的鼓声一起,冲破云际。夜幕淡去,晨曦将临。
苏落和玄空并肩而立,看着一轮红日从隋河上喷薄而出。
“天明了,前面有船只过来了,我们师徒一起走吧!”
苏落摇头,“师父,我还有一段因果没有了结。等我了结了,再去寻你。”
玄空也没有刨根究底,只从怀中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这是本门的入门心法,你先学着。若想师父了,就到云雾山来寻我。”虽知这小徒弟机灵古怪,到底放心不下,又嘱咐道:“你若有事,只管去找你的师兄师弟。你正好有个师兄在元安城,使得一手好枪法,叫言修谨。仿佛是个大官。”
苏落正色点头,“师父说的话,我都记得了。师父放心,明年我定带了琥珀酒去云雾山寻你。”
师徒二人分手后,苏落只身来到元安城。
元安城,大梁的国都。高高的城墙耸入云际,红色的砖墙宛如巨龙,绵延千里。偌大的城门上布满碗口大的铜钉,执戟持枪的士兵分列两旁。苏落说的因缘,就着落在元安城里。她本是天地间一缕孤魂,因缘际会,才能附身在这个少女身上。既承了她的恩,就要了却她的孽。在附身时,她与少女心神相融。她知道少女于她一样,都叫苏落。是元安城内言家的婢女,因被人陷害,年纪轻轻就枉死了。她一口怨气积在胸口无法消散,若不帮她找出仇人,这肉身早晚会因怨气而生变。
其实苏落数次与少女的残魂沟通,可惜回忆出来的情景总是模模糊糊。只知道有个人站在身后,再要看时,那人的面目又扭曲成一团浓雾了。
苏落哼一声,下巴一扬,“管他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即使他是孙猴子,也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踏进元安城,脚踩在坚实的土地上,苏落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不再是虚无缥缈的魂魄,她已是个活生生的人。她的脚下便是元安城的中心脉络,朱雀大街。朱雀大街宽一百五十米,东西向贯穿了元安城。两边古树参天,虬枝峥嵘,行人车马在绿荫间穿梭往来。用仅剩的银两买了套衣衫换上,再雇了一辆车子。元安城太大,朱雀大街一眼望不到头,若靠她的双脚行走,恐怕即使入夜也到不了言家。
马车徐徐驶过,声音寂寥单调。苏落掀开车帘一角,只见到往来行人和一眼看不到头的夯土墙。偶尔可以看到竖得高高的坊门和凿开夯土墙对外设立的朱漆大门,那是三品以上官员的住宅。
“小娘子,这就是言家了。”因得了嘱咐,车把式只把车子远远的停在拐角处,并不靠近言家。
苏落默默打量。门前两个兽首张牙舞爪,分立两旁的守门卫士甲胄鲜明,面目冷峻。苏落深吸一口气,这道门内,危机重重,一旦踏入,自己真能全身而退?
这是必须要过的一道坎,这是必须要解的一个结。
将准备好的说词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确定万无一失了,才一步步走向侧门。
“苏姐姐回来了。”负责迎客的小厮见到是她,脸上立刻挂上了笑。“我还想着这几天怎么见不着你了。问了苏大娘才知道让你到城外的庄子上采办年货。你不在,就没人给我们送小点心了。到了下午,我们哥儿几个肚子空落落的,咕噜咕噜响呢!”
看来这小丫头生前人缘不错。苏落笑道:“是啊,苏大娘交代的事情,要早些办好。你们也不用跟我诉苦,待我交接好手头的事物,绿豆糕桂花饼,油炸果子马蹄糍,总有一个能塞住你这张油嘴。”
李狗子摸着脑袋乐得合不拢嘴,“得嘞,就等着您啦!”忽然想到什么,压低了声音道:“苏姐姐,您别往前头去,老爷子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正大发雷霆,几个郎君都被训斥得蔫里吧唧的。”
苏落明白,这是提醒她别莽莽撞撞的触了霉头。就问苏大娘在哪里。
李狗子指了方向,“刚才见她手里拿了个花篮子往龙华园去了。”
苏落定了定神,顺着他指引的方向去了。
即使有这具肉身生前的记忆,苏落仍不禁吃惊。这座宅院极大,占地几百亩。住宅与庭院合二为一。三间主宅坐落在中轴线上,屋宇开阔舒朗,周围掘池造林,以桥相通,环池开路。池中又建岛,岛上绿荫曼曼,隐见朱檐飞阁。苏落走在回廊上,透过廊上的直棂窗,可看到外面的石泉奇石。路上又见了几个人,问了苏大娘的去处,好不容易才在听琴台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