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苏落赶到镇守使府，就见莫贺倒在地上。
苏落心里咯噔一下，以为言修川一掌把莫贺劈死了。
“苏姑娘，你来了。”莫贺动了动，对苏落勉强笑了笑。
“别说话，我给你把脉。”苏落两指按在莫贺脉门，见他虽然脸色苍白，但脉搏跳动得还算有利，不由得长长松了一口气。
“怎么，担心我一掌把他打死了？”
他见苏落如此关心莫贺，心中不禁打翻了醋坛子。
好啊，你和莫贺才见面多少次，竟然处处向着他。落落，你之前如此信我爱我，怎么才几天功夫，全变样了呢？
若在平时，言修川脸色稍稍变化，苏落便已明白了他的心思。但从昨晚到现在，事情一件接一件，现在苏落心中更有一件大事，必须倚重莫贺，便不由得对言修川疏远了。
“苏姑娘，我没事。”莫贺擅长揣摩人心，他虽然不能明白苏落的心思，但对言修川的心思，可看得透透的。于是又补了一句，“虽然我和言少侠有些争执，但言少侠是何等样人，怎会伤到我？”
言修川听到这句话，不由得对苏落的怨念又多了两份。看啊，连莫贺都明白的事情，你居然不知道，亏我素日还把你当做知己。
苏落知道自己错怪了言修川，但她本就高傲，又向来被言修川哄惯了，现在让她低头服软，还是在外人面前低头服软，她就不愿意了。
“难道不会好好说话么，非要动手。”
言修川哼了一声，坐到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他来问你什么事？”苏落也不理他，只和莫贺说话，只当屋子里没有他这个人。
莫贺抖抖袍子，将上面的木屑抖掉，“言少侠来问我，那些病症是不是我的手笔。”
言修川虽然坐在旁边，但一双耳朵竖得高高的。
“那你怎么说？”
莫贺看着苏落，微笑道：“苏姑娘以为呢？”
苏落暗道一声老狐狸，十分的话总藏了三分。她现在心烦意乱，不想和莫贺打机锋，直截了当的道：“不是你做的。”
这话一出，屋子里的两个人都齐齐咦了一声。
言修川是生气。苏落居然连想都不想就直接回答了莫贺，可见心里多么信任莫贺。
莫贺则是出乎意料，他知道苏落和他是一样的人，只有对爱重的人才会吐露实话，否则对旁人都是半真半假。他现在如此直截了当，倒大大让自己受宠若惊了。
“苏姑娘如此信我？”莫贺目光闪动，难得的露出几分真心的欢喜来。
“落落，你何时变得如此轻信他人。”言修川冷哼一声，他看着莫贺的眼神就像看着什么脏东西。“难道你忘记他昨天说过什么了？他才说要弄出一场大病，立刻就有人病了。天下竟然有这么巧的事。”
苏落淡淡的道：“世上的事本来就真假参半。看起来越真，其实越假。当人人都认定它是假的，它却反倒是真的了。”
“你真是一心维护他啊！”
言修川很少如此对苏落这么说话，这一回他是真的气狠了。他以前觉得他和苏落彼此心意相通，但现在苏落反倒和莫贺更心有灵犀，他反倒像个外人，夹杂在他们中间。这种滋味是他从来没有尝过的。他很烦躁，烦躁得像杀人。
莫贺看了言修川一眼，那目光里有隐不住的得意。“既然苏姑娘把话都说开了，那我也跟你说一句实话。这事，不是我做的。”
砰的一声，言修川又把一张桌子劈了。
苏落皱眉，“你冲桌子撒什么气，有本事，冲我发。”
“你……”言修川刷的站了起来。他比苏落高出许多，低下头来，正见苏落仰着脸看她，心中不禁一软。
苏落等了半天，见他只是又坐下来，反倒奇怪了。虽然嘴里跟莫贺说着话，但眼角余光一直在偷偷看着言修川。
三郎不会真的生气了吧。等会儿没人的时候，她去哄哄。
“既不是你做的，那是谁做的？”苏落心不在焉，胡乱问道。
莫贺笑了，“你问我？我也是刚刚才得到这消息，连屋子都没出去，就被言少侠打上门来了。我又去哪里探寻答案？“
苏落低下头不说话了。
莫贺看看房子，家具都被言修川打得差不多了，除了言修川屁股下的椅子，实在没有坐人的地方。便拍了拍手，让丫鬟小厮们进来收拾。
镇守使府什么都有，不一会儿，家具重新又摆放停当了。
莫贺对言修川拱了拱手，“我这镇守使府穷得很，万望言少侠手下留情，别在打砸家具了。”
言修川心道：要不是看在落落的面子上，我打砸的就是你的脑袋了。
苏落正在想事情，她想得入神，不知不觉叫了言修川的名字，“三郎，你帮我想想，那些人为何都同时得了那样的病症？”
她问得太自然，等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言修川目光变柔，想起了莫贺还没出现时，两人在一起的时光。便温和道：“他们都住在一起，自然都得一样的病症了。”
其实两人吵架，只要有一方先服了软，接下来便水到渠成了。
苏落微微一笑，虽然口里说的是大事，眼波却温柔似水，“我记得他们都是住在城东的……”
这话她也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正正切中要害。
言修川双掌一击，道：“对啊，我怎么把这个忘了。落落说得没错，他们确实住在城东，若说城里暴发病症，怎么偏偏是他们几个得了？城西的人居然没被感染。”
莫贺慢慢的道：“而且城东的人，也不是各个都得了这样的病。”
苏落沉声道：“确实是这样。”
言修川起身，“既然坐在这里想也没用，不如我们亲自到那些人住的地方查探一下。”
现在是中午，大家都到粥舍排队去了，城东空荡荡的。
言修川伸手一指，“就是那里了。”
那是极普通的房子，和大多安置流民的房子一样，勉强能够躲避风雨罢了。
“这里看不出什么，我们再到周围转转。”屋子里气味难闻，莫贺爱洁，用帕子捂着鼻子，退了出来。
言修川是吃过苦头的人，见了他这副样子，便道：“莫先生真是金贵，等到你三天吃不饱饭，自然没有这些臭毛病了。”
“你当我没有过过那样的日子么？”莫贺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我连人肉都吃过。”
言修川是亲眼见到过食人的，但他实在无法将一副公子派头的莫贺和食人联系在一起。
莫贺忽然眯了眸子，“说笑的。”
言修川看着他的背影，迟疑了一会，也跟了上去。
屋子前面是一口水井，也是附近唯一的水源。
苏落站在井边向下一看，井里黑幽幽的，看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