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商议妥当,定下计策,只等那人上钩。
一连几天,那人都没有动静。
那些中毒的人痒得不行,苏落便给他们灌下安神药,让他们昏睡过去。即便如此,昏睡中他们还止不住在全身抓挠。
到了第四天,城西的水井旁忽然多了一个人影。
那人影十分瘦小,像个女人,又像个孩子。
她左右看看,见各处房子都熄灭了灯火,便从怀里掏出一包粉末,他正要将粉末撒进井里,忽然一人凌空扑下,把他擒住。
就在同时,周围涌出几十个士兵,将他团团包围起来。
枪尖寒光闪动,只差几厘米就插入了他的咽喉。
大家恨得咬牙切齿,只想看看那人到底是谁。
有人持了火把过来,当火光照道那人脸上,大家不禁惊叫了一声。
“翠云,怎么是你?”
冯秀珍更不敢相信,眼睛瞪的大大的,好像见到了鬼。
翠云是冯秀珍的副手,很多时候冯秀珍忙不过来,就把事务交给她。她虽然年轻,却从来没有让冯秀珍失望过,每次都把交代的事情办得妥妥贴贴。她长得清秀,做事能干,处事公平,大家都很喜欢她。
“翠云,你为何这么做。”冯秀珍是真的痛心,声音都颤抖了。“我待你不薄,大家也都对你很好,你为何要害大家?”
翠云被众人团团包围,脸上却没有一点惊慌的神情。
“冯娘子,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没想过要害你。你看,我不是一再劝你别喝井水吗?”她说的很平淡。
冯秀珍仔细回想,果然这段时间翠云确实几次组织他喝井里的水。
“你下毒杀人,到底为了什么?”
翠云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划过,她看得很认真,仿佛要把每个人的脸都记在脑子里。
莫贺看到她的样子,心头忽然一动,“翠云,你是为了报仇,对不对?”
翠云神情一直淡淡的,但现在莫贺轻轻的一句话,却让她身体剧震。她转过头,盯着莫贺,“你知道?”
她一字一字的问,仿佛恶鬼咬着皮肉,从地狱里爬上来。
即使现在她绳索加身,即刻就要丧命,但大家还是被她吓到了,有些胆小的往后退了一步。
“那傻子媳妇是你什么人?”莫贺见她如此神态,更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这些流民大多是从城外来的,听到莫贺提起傻子媳妇,都一脸茫然。但那些祖祖辈辈生长在武川城里的老人,却不由得露出不忍之色。
“你问她是我的什么人?”翠云忽然笑了起来。她脸上在笑,眼里却流着泪。“她是我那个苦命的姐姐啊!”
这一声叫喊宛若厉鬼,悲凉得让众人心头一悸。
天空开始飘起雪花,翠云的话,却比天空的雪花还要冷。
“我相依为命的姐姐,美丽、聪明、能干。”翠云看着莫贺,目光温柔。大家知道她看的不是莫贺,而是她那已经去世了的姐姐。
“你知道她怎么变成傻子了么?”她问莫贺。
莫贺没有回答,他知道翠云也不需要他回答。
“她被人灌下了药,硬生生变成了傻子。当时我躲在草丛里,眼睁睁看着他们抢走了姐姐。我在后面拼命追,追到了武川城,见她被人以二十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屠夫。”
翠云声音尖利起来,“那屠夫就是魔鬼,姐姐跟了他,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姐姐给他生了个娃娃,他却挖了姐姐的眼睛,割了姐姐的舌头,最后还逼她跳了井。”
“原来那屠夫是你杀的。”苏落忽然明白了。
翠云目光动了一下,转到苏落脸上。
她看着苏落,忽然慢慢的,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意,“你长得真好看,和我姐姐一样美丽。”她舔舔嘴唇,仿佛在慢慢回响那段日子发生的事。
“我直到现在还记得,姐姐自杀的那个晚上。天下着好大的雨,姐姐周身冰冷,我的手也是冷的。我抱着姐姐,那屠夫就在房间里呼呼大睡,他根本不知道,那个为他生下了孩子的女人,就在一墙之外,被他逼死了。”
翠云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我发誓,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害死姐姐的人。那些灌药的,抢人的,还有……那个男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莫贺若有所思。“难怪那阵子出了这么多命案,原来都是你做的。”他打量着翠云。“那时你才多大啊,竟然有这种手段和智谋。”他语气里充满了赞叹。
“既然你已经报了仇,为何还要在井水里下毒。这里的人,可没有害过你姐姐。”有人叫道
翠云目光宛若刀子,刷的一下就向那人刺去。
那人打了个冷战,缩进人群里,不敢出声了。
“谁说这些人没有害过姐姐?姐姐被那屠夫虐待时,他们可曾帮姐姐说过一句话?”翠云冷笑道:“但凡有个人救她出来,她又怎会死得这么悲凉。”她盯住这里的每一个人,“所以,你们都该死。”
刘全媳妇从人群里扑出来,给了翠云一个大耳光,“你姐姐死了,你就要我们这么多人陪葬?”
翠云嘴角留下一缕鲜血,她也不擦,“事情既已败露,是我时运不济,你们要杀要剐,随意。”她说得漫不经心,是真的没有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
莫贺再一次深深扼腕,这种人才,为何不早点纳入自己麾下。只有对自己够狠的人,才能真正冷血无情。
但是现在她犯了众怒,要怎么给她脱罪,却有点难办了、
大家群情激奋,纷纷叫喊要把翠云处死。
言修川把搜出来的毒药递给苏落,苏落一闻就知道使用了哪几种毒虫。
救人如救火,现在也不是发落翠云的好时机。
言修川便让人先把翠云绑了,关在柴房里,明天再说。
苏落直奔镇守使府,库房里果然收集了很多草药。苏落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已经把解药配制完毕了。放在水里给那些中毒的人灌进去,不一会儿,那几个人便舒展眉头,沉沉睡去。
周围的人再次对苏落和言修川的手段佩服不已,都说若不是他们二人,恐怕整个武川城的人都死绝了,还不知道为何会死。
刘全媳妇更是对苏落感激不尽,对苏落连连磕头。
言修川一直陪着她,屋外风凉,便解了披风给她披上。
“我不冷。”披风长长的软毛拂过苏落的脸,让人温暖又惬意。
“说谎,你的手这么冷。”言修川握住她的手。
苏落便由他握着,笑道“有你在,怎会冷着我?”
两人慢慢走着,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忽然两人一起张开了口。
对视一眼,又一起闭上了。
苏落微微一笑,“你先说。”
言修川咳嗽一声,“落落,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其实这句话也正是苏落要说的,她用脚尖拨着雪,低声道:“我也不对,不该这么对你说话。”
苏落的睫毛长且翘,月光在上面投下阴影,就像两只可爱的小蝴蝶。
言修川伸出指尖拨了拨。
苏落眨眨眼,抬头看他。
言修川柔声道:“落落,以后我们不要再吵架了。”
苏落微微一笑,明艳不可方物,“好。”
夜晚的武安城,多了一股白天没有的沉静。偶尔几点烛光从房间内透出,映得雪地都变得暖暖的。
忽然苏落哎哟一声。
言修川忙问怎的。
“我真笨,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苏落敲敲脑袋。
“是不是那翠云有什么不妥?”
“三郎,我们都被她骗过去了。她从小无依无靠,自然不认得字,更不懂得毒药配制的,那么,这包药粉,她是从哪来弄来的呢?”
言修川一揽苏落腰肢,“这有什么难的,我们回去问她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