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议事厅出来,甘浩心中更沉重了几分。原来他以为是莫贺夸大其词,没想到现实比莫贺说的还严重。
“城里已经没有粮食了吗?”他一路走一路问莫贺。
“是。官府里的存粮都已经拿出来救济了。”莫贺犹豫了一下。
甘浩侧头看了他一眼,“说下去。”
“官府虽然没有存粮了,但城中的富户还有很多粮食。”莫贺沉声道:“如果他们能把粮食捐出来,武川困局可解。”
“不行。”甘浩一口否决,“我们能在武川立足,全靠这些富户支持。何况,他们府中武丁不少,若真动手起手来,我们未必能赢。”
“……容属下再想想办法。”莫贺笼了笼斗篷,挡住刺骨寒风。
甘浩扯动一下唇角,“我以为你一直从容淡定,没想到竟然也有被难住的时候。走,我们上城楼看看。”
站在城楼下往下看,除了雪就是人,一眼望不到边。
“今年逃难来的人越来越多了。”莫贺叹息一声,“如果风雪天再持续下去,人会越来越多。武川装不下这么多人。”
“那就把他们赶走。”甘浩看着城下,目光阴狠。
“大人?”莫贺转头看了他一眼,正见他拿起弓箭。一把拉住他的手,“大人,你要做什么?”
“蝼蚁之人,命不足惜。”甘浩手一震,将莫贺震开。两指一松,羽箭立刻疾射而出。
那箭射的正是李坤,他怀里抱着婴儿,手上提着包裹。听到破空之声时,那箭已经离他很近了。
正要闭目等死,忽然一个人影凌空扑出,将那箭稳稳抓在手里。
“三郎。”李坤叫了一声。
“躲到树后。”言修川道。
周围百姓见城楼上又射下箭来,已经乱了。
哭声,喊声,风声,雪声,混杂在一起。
“这人功夫不错。”甘浩盯着言修川,再射一箭。
言修川不闪不避,等那箭快射到面门时,右手一抄,那箭便稳稳的背他抓在手里。他动作舒展,神情淡然,仿佛那箭是长了眼睛偏往他手里钻似的。
第一次可以说是侥幸。
第二次便让人惊讶了。
甘浩咦了一声,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便见言修川双手握住羽箭两端,内力一送,那羽箭登时被震成几段,疾速向甘浩面门射来。
甘浩连忙侧头避开。
言修川冷笑一声,又震断一根羽箭。
这一次,比刚才速度更快。
甘浩脸颊一痛,已多了一抹血痕。
这一下,众人都被惊呆了。城楼这么高,言修川居然能从下而上发射暗器。接箭,震断,射出,不过几秒钟,这远远比用机弩弓箭射出难出许多。
几秒的沉寂过后,震天价的喝彩声铺天盖地的响了起来。
那些来武川避难却不得入城的老百姓终于出了心头一口怨气,他们看着言修川,就像看着盖世英雄。
甘浩冷哼一声,命人将弩箭架上城楼,就要对着下面大肆扫射。
“大人且住。”莫贺没有发话,那些弓箭手纵然弯弓搭箭,却没有一个人敢擅动。
“这人太嚣张。”甘浩指着言修川道,“若不杀一儆百,那些人更要无法无天了。”
“大人,杀人只会激起众怒。这些人在城外等了这么多天,若现在杀人,只会让他们疯狂,到时候,别说弓箭手,就是这堵城墙,也会被他们冲垮。”
甘浩冷哼一声,“危言耸听,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有人不怕死。”
莫贺摇头,“人人都怕死。若有一线希望能活,谁都不会去死。武川城就是他们的希望,为了这一线希望,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甘浩被他说动了,“好,那就让他们在城外等,等到他们不愿意等了,总会离开。”
莫贺眸中精光闪动,他心中另有一个想法,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说出来。
忽然天边响起闷雷,甘浩抬头,奇道:“没有乌云,怎么突然打起雷了呢?”
莫贺也觉得奇怪,那雷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大。
莫贺脸色郑重起来,“不好,是蛮族来了。”
言修川也听到了那声音,“马蹄声。李哥,快让大家躲起来。”
李坤一声招呼,带着众人,找到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
而其他人,有的还以为是打雷了,混不当回事。而另一些聪明人,看到言修川他们有了动作,也悄悄跟在队伍后面,找地方躲了起来。
李坤他们刚刚躲好,就见一条黑线,从地平线那头远远杀了过来。
大家怔怔的看着那条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终于有人叫喊出来,“逃啊,蛮族来了。”
可是已经来不及,人的两条腿怎跑得过马儿的四条腿。蛮族们身穿皮裘,手持长枪,一枪一个,将人们钉死在地上。
他们马术卓绝,见到地上散落的财物,甚至都不用下马,伸手一抄,便把财物拿在了手里。
见到美貌女子,更是直接抢过来。有些心急的,便把女子按在马背上,淫乐起来。
一时间,惊叫声,哭喊声,响成一片,宛若人间地狱。
“大人,要出手吗?”莫贺看着下面,面色平静。
“为何要出手。”甘浩笑道,“这些蛮族帮我们把他们赶跑,我们感激都来不及。”
“蛮族始终是心头大患,早晚要连根拔起。”莫贺眼中精光闪动。
“蛮族不过来抢些财物女人,抢完了就走,于我而言也算不上大患。不必和他们计较。”
莫贺心中不屑。这个甘浩,徒有一副皮囊,却心无大志,始终不堪大用。
他看向城下,很快就找到了言修川。不知这个年轻人,会怎么做呢?
一个蛮人发现了苏落,他怪叫一声,在空中转了两圈马鞭,就像苏落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