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焱练完武,一边擦着汗一边往回走,远远就见路边站着一个身穿淡黄衣衫的女子。
邬焱一见到她的笑颜,就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把她手里的篮子接了过去。
姚依林甜甜的道:“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
邬焱掀开盖在上面的布,篮子里放着一个白面馒头和一个鸡蛋。
邬焱把篮子塞回姚依林手里,扭头就走。
姚依林急忙追上去。
但邬焱昂藏汉子,迈一步,姚依林要跑两步才能追上去。
才追了一阵,她就已经摔倒了。
邬焱急忙回身扶她,“摔到哪里了?让我看看。”
姚依林轻笑一声,“才没有摔到,骗你的。”
“你……”邬焱一把松开他,又想走。但姚依林却拉住他不放,邬焱又怕伤了她,一点劲都不敢用,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姚依林道:“咱们好好的说着话,你怎么突然就走了?就是我说错话了,你也得跟我说错在哪里了?咱们好了这么久,你也不怕我伤心。”
这话一说,就是邬焱是金刚精铁,也被柔化了。
他叹了一口气,“我是生自己的气。我是男子,却要靠你来施舍饭食,我……我觉得自己好没用。”
姚依林急了,泪珠儿在眼眶中转来转去,“怎么是施舍呢?我喜欢你,我怕你饿着,便省下饭食给你吃。倘若换了是你,难道你会眼睁睁的看我挨饿么?”
邬焱大声道:“我当然不会。”见姚依林嘴角露出笑意,才知道自己又被她哄住了,“唉,你……我真是拿你没有办法。”扶了她起来,两人一起往家里走。
“林儿,以后不用给我拿这些东西了,我能吃得饱。每天演武场都会送来饭食。”
姚依林哼一声,“你每天要用这么多力气,那些饭食都是稀粥咸菜,哪里顶保?焱哥,你不用担心我,我在李府,每天都吃得饱饱的,这些事我实在吃不了,才拿来给你。”
邬焱仔细看她脸色,见确实没有一点饥馑之色,才放心了,握住她手细细嘱咐,“你不要骗我,倘若真的吃不饱,只管告诉我, 我给你打鸟抓鱼去。”
姚依林甜甜一笑,点了点头。
走了一会儿,到李官人府门了,邬焱恋恋不舍和她话别,“林儿,你放心,等我事业有成,攒下了银子,就来娶你。”
姚依林嗯了一声,“焱哥,你还不如来李官人府里做事呢,李官人心善,分得的银子又多。”忍了忍,终究还是没忍住,“要不是言少侠带人进城,李官人家中就不会被占用这么多田宅。”
邬焱喝道:“林儿,你再说这样的话,我就要生气了。”
姚依林委屈的道:“我又没有说错,倘若言少侠不来城中,你早就能入李府做事了,又何至于现在还没银钱娶我。”
邬焱抿了抿唇,“是我没用,不能怪言少侠。总之,我会娶你,你放心。”
姚依林踮起脚尖,在邬焱唇边轻轻一吻,快步跑进了府里。
邬焱摸着唇角,怔怔出神。
晚上,邬焱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拼命想让自己睡,可是脑海中总是浮现姚依林的话语。
倘若言少侠没有进城,他是否就能凑足银子,娶了林儿。
他刚生出这个念头,就拼命敲打自己的脑袋。
他真是混蛋,言少侠打退蛮人进攻,几次救全城百姓于水火之中,他怎么能生出这种想法。邬焱,你真是被鬼迷了心窍了。
但这个念头像魔障一样,不断在他脑海中出现,不断蛊惑着他。
到后面,他也开始怨恨言修川了。也许言修川不来武川城,大家会过得更好。
同样的事在城中各处屡屡上演。
随着言修川和苏落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大家的心开始躁动起来。渐渐的,大家谈论起言修川和苏落时,也不再像开始一样充满敬畏了,而带着一种怀疑,甚至是隐隐的厌恶。
这种现象在言修川重伤的消息走漏后,达到了顶峰。
“三郎到底怎么样了?”
“我们要见三郎。”
这天早上,邬焱和几个人守在镇守使府,跟守卫推搡着。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渐渐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他们迫切的想见到言修川,只要言修川健在,他们的心就定了。
守卫从两个增加到十几个,依然挡不住群情激动的众人。
“言少侠没事,他只是累了,要休息。”
邬焱大声道:“你骗人,有什么人会累到整整一个人不见人?”
旁边的人立刻应和,“对啊,我昨天还看到有医师走进去。”
守卫急得面红耳赤,“你看错了。”
那人立刻回头向众人道,“你们说,是我看错还是他在说谎。”
围观群众没有回答,但他们的目光却已经说得明明白白。
那守卫领的是俸禄,向来自觉高人一等,现在见这些流民居然敢如此鄙视自己,登时怒了。伸手一推,那人就应声倒地。
“打人啦,打人啦!”
不知是谁叫了起来,这一声叫喊就像点燃了引线的火种,把人们的怒火一下子就点燃了。
那几个守卫哪里拦得住愤怒的人群,一下子就被冲开了。
人们冲进镇守使府,一边大声叫喊一边寻找言修川的去向。
“谁在喧哗。”莫贺从厅堂走了出来。
他在武川城中积威已久,周身的气势登时压得那些人不敢出声。
他冰冷的目光在人群中缓缓扫过,“我刚才听到,有人要言少侠出来,是谁?”
众人目光闪烁,谁也不敢应答。
邬焱左右看看,挺直胸脯,“是我。”
“哦,是你。”莫言看向他的眼睛,“确实有几分胆子。怎么,现在蛮人退了,就忘记恩人了,就是养条狗也知道冲主人摇尾巴。你们连狗都不如。”莫贺声音平淡,但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压得众人抬不起头来。
邬焱面上一红,“我们只是想见见言少侠,这个月他一直没有露面,我们担心他被人害了。”
众人登时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七嘴八舌的道:“对,我们才不是忘恩负义,我们只是想见见恩人。”
莫贺一直在官场中游走,这些人神情一动,他就把他们的心思猜得透透的了。冷笑道:“若只是想见见恩人,大可以推举一人前来探望,这么兴师动众的……”
他伸手一指,“几百人啊!好有气势。知道的呢,说你们没有见过世面,想来镇守使府开开眼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仗着人多势众,来镇守使府闹事呢!”
他口舌功力高深,邬焱等人就是拍马也跟不上。
这时人群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走了出来,“莫主簿一直拦着不让我们进去,到底是什么居心?莫非……你真的把言少侠害了?”
莫贺神情高傲,“我何须害他?”
那老人慢慢的道:“那便让言少侠出来,与大家见一见面,我们才信你。”他话锋一转,“否则,整个武川的百姓,都不会绕过你。”
莫贺不由得正视这个老人,“你是谁?”
老人笑道:“我只是城中的一个教书先生,贱名不足挂耳。”
莫贺一摆手。
四面楼上登时响起甲胄摩擦的声音。
众人抬头,正见四面弓箭手弯弓拉箭,寒气森森的箭头正对着他们。
那老人面不改色,“主簿是要杀人灭口?”
莫贺笑道:“我这镇守使府,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那老人上前一步。
莫贺身边的护卫锵的一声抽出长剑。
老人笑道:“老夫这么大年纪了,活也活够了,你要杀,就先杀了我。”
莫贺眼中杀机一闪而过,“你以为我不敢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