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喇汗死了。
这个消息以燎原之势，迅速传遍西川。蛮人部落一片动荡，武川城内则是一片欢庆。
是谁杀了呼喇汗。
众人交口相问。
有人往武川城头一指。
武川的城头上，高高挂着呼喇汗的人头。
言修川等人离城之时无人知晓，他们回城之时，人们夹道欢迎
大家纷纷走上街头，用自己的方式庆贺着。
那些一直被蛮人欺负的大梁人，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机会。
女人们拿出珍藏的绢花，往勇士们的衣衫上别。
姑娘们捧出香甜的酒水，给勇士们斟上。
而男人们，则立刻扭头，往征兵所登记去了。
武川的护卫队，前所未有的壮大起来。
武川城内，一扫之前阴暗低迷的气氛，变得蓬勃而充满生机。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但近来，大家脸上开始添了丝愁绪。
“冯娘子，听说三郎受伤了，是真的吗？”李云正在河边洗衣服，见冯娘子过来，便悄悄问了。
“你从哪里听来的？”冯娘子本来脸上还带着笑，听她这么说，登时将笑收了。
“大家都这么说。”李云低声道，“开始大家当然是不信的，但后来苏姑娘也不常出来了，镇守府里天天都有医师进进出出。”
“胡说。”冯娘子喝道，想了想，缓和声音对李云说道：“你别跟着他们乱传，三郎好不容易给我们挣下这个局面。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倘若再有人将这个消息利用起来，我们岂不是辜负了三郎这片心意？”
李云重重点头，“放心，我不说，也不让周围的人乱说。”
一阵风吹来，冯娘子赶紧压住篮子，里面放着给言修川抓的药。
她快步向镇守府走去，路上遇到李坤，两人均是一脸沉重。
来到房前，一股浓重的药味就从房内透了出来。冯娘子停下了脚步。
李坤问道：“怎么不进去？”
冯娘子深深吸一口气，“我先缓一缓。每次见到三郎这个样子，我的心就……”她背转身子，抹了抹眼角。
李坤是男人，虽然不如女人这么容易掉泪，但心里也是难受的。叹了一口气，“你先哭吧，等会儿别在苏姑娘面前掉泪，苏姑娘心里比我们更难受。”
冯娘子点头，“我知道。”
当他们走进房间时，那股浓重的药味差点呛得他们咳嗽起来。房中窗户帘子都闭得紧紧的，只从门外透进一点光线。
“三郎怎样了？”冯娘子问得很轻。
苏落目光不离言修川的脸，“昨晚痛得厉害，方才好不容易才睡着。”她给言修川掖了掖被角，起身。“我们到外面说话。”
冯娘子和李坤点头，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一出来，苏落就直截了当的道：“三郎伤势严重得很，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你们要尽力培养心腹，若是万一……我们要稳住城中局势。”
李坤道：“我已经在做了。护卫队大半都是跟着我们来西川的人，他们十分敬重三郎，不敢有异心。”
“还是不能大意，我不想再看到第二个翠云。”苏落神情严峻，她再问冯娘子，“城中的女人们有什么动向吗？女人是水，水虽是至柔，也是至刚，能开山裂石。”
冯娘子点头道：“每个营帐都有我的人，她们说什么，第一时间就有人密报于我。别的人倒还罢了，就是那些城中的富户们……”
“怎么？”苏落目光一凛。
冯娘子理一理思绪，继续道：“我在李官人府中有耳目，她说李官人最近一直在诋毁三郎，蛊惑人心。”
“李官人？”苏落嘴里喃喃，飞快想着这人究竟是谁。“哦，你说的是不是武川城中的大善人，住在西北角的那个李官人。”
冯娘子不禁佩服，“苏姑娘真是聪明，武川城中这么多人，竟然还记得住他？”
苏落淡淡的道：“这也没有什么，无论什么人什么事，只要让我见过一次，我就忘不了了。”
李坤推推冯娘子，“别废话了，赶紧说。”
冯娘子横了李坤一眼，“我知道。”她和李坤是老乡，混闹惯了，但对苏落，确实恭恭敬敬，“那李官人确实是善人，早些年在武川城中铺路造桥，确实很得人心。家里奴婢到了年纪，他便让她们和自家佃户婚配，由他出嫁妆。虽然嫁妆微薄，但跟其余富户相比，这无异于大大的善举了。”
苏落嗯了一声，“所以那些奴婢肯定对他死心塌地了。再在夫婿耳边吹一吹枕边风，想来那一家子，那一大家子，都对李官人死心塌地了。”
这一下，冯娘子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我想了好久才能明白的道理，苏姑娘竟一下子就明白了。哎哟，这人和人之间，怎么差别这么大呢？”
李坤哼一声，“你怎能和苏姑娘比。”
冯娘子叉腰，“我当然不能和苏姑娘比了，但我还有个丫头。我就算饿肚子，也要让我家丫头多识得几个字。”
这一下，李坤说不出话了。冯娘子还有个丫头，他这么大岁数了，连个婆娘都没有。他瞅瞅冯娘子，嗯，这婆娘长得不错，也是个能理家的。心里不禁活络开了。
冯娘子见他一双眼睛骨碌碌的转，就是不说话，以为是自己把他呛得说不出话了，实在得意。
“那些女人都说了什么？”
苏落一开口，冯娘子就正色起来，“左不过挑唆自家汉子，说三郎没来时，他们还能种种地，现在富户家里的粮食都分了出去，空余的房子都给流民住了，以后他们能不能种地还两说呢！”
土地是佃户的根本，这一招实在毒。
苏落淡淡的道：“还有吗？”
冯娘子想了想，“还有一种流言，说上次那两个从上京来的官是有人假办的，圣旨也是假冒的。”
苏落眸中闪过一道精光，“是谁说的？”
冯娘子看向李坤。
李坤接着道：“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但查到一半，线索就断了，仿佛制造谣言的那人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他顿了一顿，咬牙道：“苏姑娘再给我一点时间，这条线索断了，还有下一条，除非那人是鬼，只要是人，我就不信他能翻出天去。”
“不用再查了。”
李坤急了，“苏姑娘，我李坤不是无用之人，只要给我一点时间……”
苏落打断了他，眼睛定定看着他，“李哥，不是你无用，而是我已经知道是谁做的了。”
“是谁？”李坤和冯娘子齐声问道。
苏落哼一声，“能把时机抓得这么准，又能直接切中那些富户要害的，除了大巫师，我想不出还有谁。你说的那人，想必是大巫师派出的探子。”
李坤心中一紧，“他们还不死心。”
苏落冷笑道：“我们把他们大汗的人头都挂到城墙上了，他们若不找我们报仇，我反倒奇怪了。”轻轻哼一声，眼中闪动着嗜血的光芒，“来得好，他们伤了三郎，我必要他们十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