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武川城！”
“滚出武川城！”
镇守使府外，人们从早上等到中午，再从中午等到夜晚。
夜空繁星点点，人们也点燃了火把。
人群中渐渐有人躁动起来，他们已经按捺不住了，他们想冲进武川城，把言修川抓出来。
就在这时，镇守使府邸的大门敞开了，言修川慢慢走了出来，他的左边站着苏落，右边站着莫贺。
言修川目光，一一扫过众人。与他目光接触的人，不知为何，纷纷闭上了嘴巴，只觉得言修川就这样站着，却有一股威严之势，让人不敢冒犯。
后面的人看不到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但前面突然安静下来后，他们也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嘴，茫然四顾。
“是谁让我滚出武川城？”言修川声音不大，但在场众人，个个都听得清清楚楚。
没有人回答。
其实他们心底深处，隐隐知道自己错了，但他们不愿去想，也不愿去承认自己错了。贪婪的欲望已经盖过了那微弱的良知。
“言修川，你不应该来武川城。”人群中有人说了一句话。
“是谁，出来。”苏落低喝道。
这么多人，要从中找出说话的那个人，实在不容易。
“言修川，你本来就不是武川城的人。你走了，大家的日子会好过许多。”还是那人的声音。
苏落娇斥一声，纵身跃去，将那人提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
苏落没有手下留情，那人被摔得鼻青脸肿。
言修川低头看他，“这是你一个人的意思……”他抬头，目光一一扫过众人，“还是……大家的意思？”
人们讷讷的，谁都不敢大声说话。
“是大家的意思。”一个人走了出来。
火光明亮，言修川看清了那人的脸，“哦，李大善人，你终于出来了。”
他说话时唇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李富户一时摸不清他的意思。但看看身后站着这么多人，胆子又壮了，“对，是我。”
他嘿嘿一笑，高声道：“大家知道你们的粮食是怎么来的吗，都是我和城中的富户捐的。是我们救了大家，他根本没出过一分力。”
李富户以为言修川一定隐瞒了这件事，把功劳全部揽在自己身上，他哪里知道，言修川一开始就跟大家说明白了。所以李富户说完了这句话，就得意洋洋的等着大家唾骂言修川。但是等了半天，却等不到半点动静。
“你……你们……”李富户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言修川慢慢的道：“李善人，如果我不逼着你们捐出粮食，你们会主动拿出来吗？在我进入武川城之前，城中百姓已经饿了很多天了，官府的存粮，根本吃不饱肚子。一碗粥里掺了半碗沙子。”他的身体似乎十分虚弱，一句话，中间停顿了几次。
自从跟了言修川，大家已经忘了饿肚子的滋味。现在听他一说，那段悲惨的记忆登时被翻了出来。人们开始窃窃私语，看向李富户的目光也渐渐不善起来。
“有人亲耳听到我们说不捐吗？没有吧！”赵富户一边说一边走了出来，“你们没经过大事，不懂其中的关窍。捐粮涉及的事情太多，如何放置，如何保存，如何安排人手，如何设立粥棚，如何安排人手，哪一样不需要时间？哪里有言修川说得那么轻松。”
人群中立刻有人附和，“对啊，都是善人们的功劳，言修川只不过捡了一个便宜而已，大家不要被他骗了。”
苏落气不过，反唇相讥，“既然赵富户说得这么麻烦，怎么三郎一下子就办成了呢？”
赵富户本就是扯谎，索性转了话题，“大家放心，只要这贼人滚出武川城。我们不仅照常发放粮食，还给大家配置田地，让大家安心度日。”
土地是农民的根本。这些流民已经很久没有尝过拥有一块田地的滋味了。一听这话，哪里还按捺得住，纷纷鼓噪起来。
“赵富户说得对，言修川，滚出武川城。”
那声音越来越大，震得屋顶的积雪瑟瑟落下。
苏落长啸一声，宛若龙吟贯穿云霄。众人哪里听过这样的声音，惶恐的四处张望，以为神明发怒。
莫贺冷声道：“你们今天赶走了言三郎，可别后悔。”
大家不敢作声。过了许久，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绝不后悔。”
人都是盲从的，只要有一人起头，其余的人茫然之下便会附和。
于是，那声“绝不后悔”顿时震耳欲聋。
“好，好。”言修川点头笑道，可眼眸中却没有一点笑意。“有人愿意跟我走吗？”
赵富户冷笑道：“方圆百里，还去哪里找一座像武安城这样安全的地方？冰天雪地，傻子才愿意跟你走。”
谁知道他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傻子站了出来，是冯娘子。
“言少侠，我跟你走。”她抱着孩子，站到了言修川身后。
言修川冰冷的目光多了一点暖意，他再看向人群，“愿意跟我走的，都站到这边。”
第二个人动了，是李坤。
第三个人动了，是吕海。
站在言修川身边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直到最后，人们清楚的分作了两派。
“还有没有人？”言修川看向留着的那群人，他愿意再给这些人最后一次机会。
邬焱犹豫了很久，当言修川问到第二次时，他迈出了一步。
“焱哥。”姚依林在后面叫了一声。
邬焱迟疑半晌，终于还是退了回去。
李坤的目光在邬焱脸上停留很久，那期盼之意渐渐淡去，最后消失不见。
“我们走。”言修川说道。带着众人离开了武川城。
留下的人看着他们的背影，这些人中，有他们的亲人，朋友……
他们胜利了，他们赶走了言修川，可是他们心中却丝毫感受不到胜利的喜悦。他们只觉得茫然，看不到希望在哪里。
赵富户等人在后面大笑出来，他们终于赶走了言修川，武川城，又回到他们手中了。
百姓们被他们的笑声惊醒，有人问道：“赵善人，我们何时到府上拿田契啊？”
赵富户一脸不解，“什么田契？”
那人急了，一把拉住他，“哎，您刚才不是说了吗？要发放田地给我们啊！”
赵富户一把甩开他的手，“你昏头了，青天白日就敢张嘴胡说？”
那人没见过如此无耻的人，气得手脚颤抖，半天爬不起来。
周围的人眼见不对，纷纷围拢上来指责李富户。
赵富户冷笑一声，周围顿时涌出几百名府兵，把那些人团团围住。
虽然百姓们人数众多，但哪里挡得住这些孔武有力的府兵？
不到半刻钟，纷纷被打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