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落和莫贺深谈之后,莫贺果断承担起武川城内的一应大事,他在武川城内居住已久,恩威深重,处理起事情自然如鱼得水。至于他没有心神分顾的小事,苏落已经安排了冯娘子等一应人手协助。
所以即便苏落和言修川对武川城撒手不管,整日待在演练场,武川城也没闹出什么大乱子。
这天晚上,风比往时还要猛烈,就是已经久历风雪的蛮人,也早早的躲回了营帐里。
嗖的一声,一个哨兵从高高的望台上摔了下来,一支羽箭贯穿了他的咽喉,末端翎毛还在微微颤抖。
雪地厚软,这么高跌下来,竟然无声无息。还没等人看过来,尸体就已经消失了。
接下来如法炮制,很快就把所有哨兵解决了。而高高的望台上,依旧站着两个士兵,虽然穿着和蛮人如出一辙,芯子却早就不是原来的人了。
言修川带着几十个人,悄悄潜进了蛮人的营寨。
他们动作轻盈,配合默契,一进来便四处散开,分布在营寨各个角落。
呼喇汗正在和二夫人饮酒作乐,二夫人是从大梁抢来的美人,生得娇娇软软,一身媚功了得,和蛮人女子大大不同。
呼喇汗被她哄得快怀大笑,醉得连酒杯都握不稳了。
忽然有士兵闯了进来,“禀告大汗,粮草起火了。”
“什么。”呼喇汗刷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二夫人正趴在他胸口,被他一带,就骨碌碌滚到了旁边。呼喇汗也没空理她,随便拿了一件披风披上,就大步走了出去。
一出来,就看到东北角火光冲天,呼喇汗心中一紧,大叫道:“你们都是死人吗?快救火。”东北角一溜排着十几个搭帐篷,里面堆放着全军的粮草,这一烧,把呼喇汗的心都烧没了。
他见士兵救火不及,气得直接把人一脚踹倒,自己拿了水桶去提水。
“大汗,让我们去吧!”大汗在蛮人心中是至高至尊的人,他们哪里会让呼喇汗去救火。早就一窝蜂的围上来拦住了他。
“你们这些废物,跟我纠缠干什么,快去救火。”呼喇汗气得牙根痒痒,眸中映入通天火光,灼亮得很。
“你是大汗,不必做这些事。”一个声音在后面淡淡的说道,
呼喇汗啪的一声扔了水桶,回头,果然见纪炀站在身后。他的肩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
“不用去管这些帐篷了。”纪炀提高声音,下令,“把其余没烧着的粮草搬空,划出空地,让火势不至绵延。等它烧完了,自然就熄了。”
众人对大巫师十分敬畏,他下令时,大家都束手恭听。他一说完,立刻分头去做了。
呼喇汗连声音都变调了,“那这么多粮草都不管了?”
“今晚的风向不对,我们又离水源很远,除非老天开眼下一场豪雨,否则这火真灭不了。”
“娘的。”呼喇汗朝地上重重唾了一口唾沫,“看管粮草的是谁,把他拿来,我要砍了他脑袋。”
很快几个蛮人就被绑了过来,他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呼喇汗阴沉着脸,拿着大刀在他们脖子上比划。
纪炀轻飘飘的道:“你们再不求饶,脑袋就搬家了。”
呼喇汗冷笑道:“他们看管不力,犯了这样大的罪,还有脸求饶。我听说大梁人犯了重罪会诛九族,我们蛮人虽然不兴这一套,但你们的妻子儿女,是不能再住在我们蛮人的地方了。”
那些人刚才被吓傻了,现在才猛然回神,大声求饶起来。
其中一人叫道:“大汗,不关我们的事啊,是有人……对,有人把我们打晕,放的火。”
“放屁,营中若有人进来,早就厮杀声四起了,我怎么一声也没听到?老子最恨的就是你这种满口胡诌的人。好,就拿你先开刀。”说着在那人头上高高举起了刀。
那人吓得不住磕头,“大汗,小人没有说谎啊!真是有人把我们打晕,放的火。”他叫了几声,忽然想到什么,“哦,大汗可以派人四处查看,也许……贼人狡猾,还潜伏在营中,也未可知。”
其余人听他这么说,也七嘴八舌的作证。
呼喇汗被他们吵得心烦不已,“吵什么,统统砍了。”
“大汗,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你都该派人仔细查看一下。”纪炀沉声道:“那些营帐周围没有半点木柴草屑,怎么就无端端起火了呢,实在可疑。”
呼喇汗不敢不给纪炀几分面子,反正查看一下也花不了多少时间。索性一挥手,派人去查了。
结果大家都好端端的,一个人都没少。
这一下,不管那几个人如何喊冤,呼喇汗仍旧让人在帐前砍了他们的脑袋。
“谁敢懈怠职守,这就是你们的榜样。”
闹到半夜,大家都很困了,便纷纷睡去。
纪炀躺在床上,心里总觉得不对。因为粮草事关重大,看守的人自然千挑万选,找的都是认真负责的老实人,不喝酒不赌博不嫖女人。就算帐篷起火,一开始火势自然是不大的,怎么竟一个都不去救,也不呼喊。非等到火势一发不可收拾时才来告知。
他越想越不对,起身下床,正要唤人。
忽然外面火光大作,竟是许多帐篷同时起火。
纪炀连忙走出去,刚到门口就被拦了下来,“大巫师,请您回去,外面太危险了。”
纪炀一把拨开他的手,“等你们都死绝了,我躲在里面就不危险了?让开。”
守卫不敢再拦,只能放他出去。
即便纪炀心中有数,等亲眼看到时仍然大吃了一惊。半个营寨,一半被火光熊熊包围。在噼啪火光中,纪炀闻到了浓烈的松油的气味。
有人放火。
他立刻叫道:“左右,快去保护大汗。”他一边说一边拔出木塞,狐灵一窜而出,往王帐飞去。
纪炀紧跟其后,走到一半时脚被一柄大刀绊住,踉跄了一下。
“大巫师,您小心些。”侍卫立刻扶住了他。
他点点头,正要走,忽然眼角余光撇过那尸体,猛的停了下来。
“大巫师?”侍卫不明所以,站在一边守护。
纪炀蹲下,把尸体翻转过来。是一个年轻的蛮人士兵,他已经死了,脖子被人一刀划开,血顺着脖子流出来,淌了一地。
“他是被人杀死的。”纪炀站起来,目光缓缓扫过周围,“那些人还藏在这里。”周围到处都是蛮人士兵,他们大声叫喊着,有的提着水桶救火,有的扶着受伤的同伴。
惊呼声,叫喊声,呻吟声,响城一片。
纪炀看了一阵,头有些晕,身子不由得晃了一晃。就在这时,他的眼睛被一抹亮光刺了一下。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已是一片怒意,“我知道了,他们伪装成蛮人士兵,混在中间杀人。 ”
他不再迟疑,直直向王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