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洞里的人见他走过来,纷纷避开,拥挤的山洞,他如入无人之境。只有一个人迎了上来。
那人生得极为俊秀,这样落魄的时候,他竟然还能将发丝抿得一丝不乱。他一伸手,就把那人挡住半张脸的布巾拉了下来。
“我弄来一只兔子,咱们烤着吃。”
“好。”
火堆是早就弄好的,那人拿出兔子,用木棍一串,往火上一搁,就烤了起来。
即使没油没盐,烤肉的香味也很快在洞内弥漫开来。
吞口水的声音越来越大,所有人都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
冯秀珍靠着吕海,坐在山洞一角,很为他们担心。如果不是刚才亲眼看到孙东吃了个大亏,这些人肯定会一拥而上,把他们吞得连肉渣都不剩。
那两人仿佛什么也没察觉,依然旁若无人的烤肉,偶尔说几句话。冯秀珍听了几句,明显不是本地方言。另外那人,娇声软语,说话像唱歌一样好听。
烤肉的香味越来越浓烈,忽然一个人影扑了过来,双手一张,就要把兔肉抢走。
冯秀珍张大眼睛,一旦那人得手,顷刻间便会有几十人扑上去。
那年轻人动也不动,冯秀珍看到他唇角一勾,轻轻笑了笑。
冯秀珍第一个念头是,这人,笑得在很好看啊!
其次,才会想到,这人,在笑什么?
还没等她想明白,便听见那来抢夺兔肉的人惨叫哀嚎,抱着双手在地上翻滚。
等到冯秀珍看清他双手时,不禁倒抽一口冷气。那双手被齐根削断,只留下两个光秃秃的手腕。喷洒而出的鲜血,把地面都浸湿了。
李坤有几分功夫,别人都以为那人使的是妖法,只有他明白,那人使的是极高明的功夫。刚才,他以为那是风声。现在想来,其实是气力破空发出的声音。
飞花摘叶均可伤人,当内力修习到一定境界时,也能凝气杀人。
李坤第一次觉得惧怕起来,看向那年轻人的目光也充满了畏惧。
这次事情之后,山洞里的所有人,都对那年轻人敬而远之。哪怕他当着众人的面撕开香甜的兔肉,哪怕他堂而皇之的呼呼大睡,都没人敢再对他动手。
山洞里,看似平静,其实暗流涌动。
李坤听着洞外呼呼的风声,睁着眼睛到天明。
“起来,上路。”
暴风雪停了,李坤赶紧把人们叫醒。西川这一带,一到冬天就暴风雪不断,如果错过这次放晴,不知要等多久。
逃亡的人,根本没有什么行李。一个包裹,也就是全副家当了。
仍旧是那样的队伍,仍旧是那样的人。慢腾腾的向前挪。
忽然队伍停住了。
桥,断了。
“李哥,昨晚暴风雪太大,把桥压断了。”
悬崖上原本有一座吊桥,现在只能在崖边看到几截绳子,桥断成了两截。
李坤的心凉了。
有些人已经坐在了地上,放声大哭。
“哭什么。”李坤大喝一声,“桥断了,就另找出路。”
“哪里还有路。”孙东冷笑,“如果有路,你还会带我们来这里?”
李坤哑然,但他不能乱,一旦自己被孙东压制住,这支队伍就完了。
“孙东,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孙东歪着脖子,斜眼看着李坤。他的支持者们,也陆陆续续围了过来。
而李坤,身边只有吕海一人。
“大家信你,才跟着你走了这么多天。这一路上,死了多少人,李哥你不是不知道。”孙东声音很大,他是故意说给别人听的。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他们眼神冷漠,犹如行尸走肉。他们看着孙东和李坤,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
“我知道另外有条路,谁想活,就跟着我走。”
这话太诱人了。谁都想活!
有一个人挪动脚步,站在了孙东后面。
令人窒息的沉默被打破了,只要有一个人动了,就会有更多的人动。
不一会儿,青壮年都站在了孙东的后面,留下来的只有老人妇女和儿童。
这就是人性。
李坤面沉如水,“孙东,你告诉我,哪里还有路。”
孙东笑了笑,伸手一指。
“你。”李坤看了眼周围,强行压下这股火气,“那条路没有人走过,孙东,你不要冒险。”
孙东冷哼一声,对身后的人大声道:“你们是跟着我,还是跟着李坤?”
沉默,没有人出声。
忽然有个人大声道:“我跟着孙东,我想活。”
“我跟着孙东。”
“我也跟着孙东。”
孙东得意的对李坤冷哼一声,带着身后的人,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等到孙东走后,李坤强撑的一股气也泄了下来。他现在才明白,不知在什么时候,他已经不是这支队伍的主心骨了,这支队伍里的人,早已不再信任他。
“你怎么不跟他去?”他问跟在身后的吕海。
“我跟着李哥。”吕海很坚定,漆黑的眼眸没有一丝迟疑。
李坤重重拍在他肩上,“好,我们一起走到西川。”
只是,要怎么走呢?
李坤看着眼前的悬崖,犹豫了。
断裂的吊桥悬在另一头,被狂风吹得晃晃荡荡。悬崖不宽,却咫尺天涯。
“我去。”
李坤侧头,那人却已电射而出。
悬崖深谷如履平地,众人只眨了眨眼,那人就已经落在了悬崖那头。
他要干什么?
忽然一个想法掠过脑海。难道,他竟然想凭一己之力,把断成两截的桥接起来?
那人一手拉住断桥的绳子,身体凝在悬崖边不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李坤等人站在这头,也定定看着他。
冯秀珍连呼吸都屏住了,就怕自己呼吸声稍微大一点,会吓到那人。
一缕阳光破开云雾,射到地面。
人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阳光了,不得不用手挡住这太过刺眼的光线。
就在这一瞬间,那人动了,身子朝崖下直冲下去。
冯秀珍忍不住惊叫一声,用手捂住了口。
须臾之间,那人又冲了上来,还将那断桥也拉了上来。
紧接着,李坤看到一道亮光从他手上飞了出来,宛若灵蛇,缠上了另一截断桥。
这些人会永远记得这一幕,两截断桥,竟被那人凭借一己之力重新拉了上来。他站在桥梁中央,宛如神祗。
“你……”李坤目瞪口呆,直到那人轻飘飘落在他面前,他还没能将嘴巴合上。
“桥太脆,一个个过去。”
“是。”现在李坤简直把他当做神明敬仰,他说出的话,比圣旨还灵验。
其余人当然也是如此,很多人都不敢直接跟他目光对视,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因为敬重。
一个个从桥上走了过去。
虽然木板在脚下咯吱作响,虽然狂风把桥吹得左右晃荡。但只要那人站在桥边,人们就觉得无比踏实。
李坤特意看了一下,原来连接两截断桥的是一条长鞭。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通体乌黑,偶有几丝金光流动。
原来刚才他看到的精光就是这样发出来的啊!
李坤笑了笑,他真蠢,竟然还以为是神仙施展法术。
不过嘛……
他回头看一眼仍旧站在桥上的年轻人。
这样的手段,不就跟神仙一样吗?
等到最后一个人踏上实地。那人一把抽出长鞭,同时身形拔高,几个纵跃,便落在了崖边。
就在他足尖踏地的一刹那,桥梁重新断成了两截,轰然坠入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