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子。”言修谨确信,“太子当时下令走近道,车夫说天虎门就在附近,担心会冲撞,太子说无妨,闯过去便是。”
言铁战嗯了一声,慢慢的道:“三皇子亲眼看见了?”
言修谨想了想,摇头,“三皇子看见时,我们已经闯过了天虎门。但他当时质问太子,太子并没有否认。”说到这里,他也后悔,顿足道:“若当时我们把罪责推给车夫,那就没事了。唉。”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言铁战冷笑,“现在朝中三皇子风头最盛,若能扳倒太子,下一个储君就是他。就算你们把罪责推给车夫,他也会想尽办法,把太子搅和进去。一个车夫的命值什么,太子的命才值钱。”
言修谨咬住下唇,只恨自己没用。
“我刚才想到一个办法。”言铁战眼睛亮得渗人,“这个办法,既能保住我们言家,也能保住你。”
言修谨登时大喜,“是什么办法?”
言铁战却犹豫了,几次张口,都说不出来。
言修谨忽然不想问了,他知道这个办法一定很难。
言铁战闭了闭眼,终于狠下了心,“只要有个人顶罪,这件事便能遮掩过去。”
“可是父亲,刚才你又说……”
言铁战骤然睁开眼睛,声音冷得像冰,“车夫的命当然不值钱,但我们言家的命,就很值钱了。三皇子自己也很明白,太子深得圣心,他想用一件事扳倒太子,是不可能的。但若能借着这件事,断了太子的左膀右臂,他也心满意足了。”
言修谨心里咯噔一下,吞了吞口水,“父亲,您想让我认下这件事?”
言铁战看着言修谨,目光复杂。
言修谨慢慢跪下,“父亲,为了言家荣华,我愿意认下这件事。”
言铁战笑了,伸手扶起他,“不愧是我言铁战的孩子,有担当。”
言修谨心头苦涩。
突然听到言铁战道:“你是我言家的骄傲,就算顶罪,也不能让你去。”
言修谨心头一松,到底年轻,还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追问道:“是谁?”
言铁战一字一句的道:“三郎。”
“三郎?”言修谨心中不忍,“三郎才十六岁,那天晚上,他根本没说过一句话,这又关他什么事?”
言铁战定定看着他,“不是他去,就是你去。你自己选吧!”
言修谨不说话了,沉默半晌,最后咬牙道:“父亲,您要怎么跟三郎说?”
“不用我去跟他说,自有老夫人出面。
“父亲说笑,老夫人这么疼爱三郎,怎么肯去劝说。”言修谨以为言铁战糊涂了,在跟他开玩笑,“我明天让母亲去劝三夫人,女人跟女人说话,总能容易些。”
言铁战拍拍他肩膀,“虽然长这么高了,但这里……”指指他的心,“还没有长大。为母则强,你让一个母亲去劝儿子为人顶罪,而且还是死罪,当心她把你打出来。”一摆手,“好了,这事到此为止,你不用管了。”
言修谨还想再说什么,见言铁战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便慢慢退了出去。
关上房门的那一瞬间,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刚才他主动提出自己去顶罪,说实话,心里是有几分害怕的。从小母亲就教育他,生在这样的家族里,不要看感情,只看利益。他知道,无论言铁战如何疼爱他,当遇到家族利益时,都会毫不犹豫的把他牺牲掉。
他唯一要感谢的,就是他的母亲。若不是母亲从小扶持他,他不会挣下这许多军功。军功,就是他依仗的资本。
看,现在就连言铁战,也要慎重考虑几分。
身无长处,便如尘埃一样微不足道。
他抬头,看着头顶这片无尽的夜空,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的母亲还在禁足,他屏退仆人,单独见了她。
石玉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儿子,喜的连多年养成的矜持也顾不得了,紧紧抱住他。“高了,也壮实了。”
言修谨为母亲擦泪,“儿子来见母亲,是因为府里实在发生了一件大事,不得不请母亲教导。”
石玉恨道:“若不是那贱人害我,我何至于此,只可怜了我儿。”牢牢抓住言修谨的手不肯放开,“我儿只管问,为娘虽然被困囹圄,但见识还是有的。”
言修谨便把太子的事,言铁战说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了石玉,“儿子不明白,为何父亲笃定老夫人会去劝三郎。”
石玉一听就笑了,“我的傻儿子,老夫人才是看得最明白的人呢!你平时看她像个佛爷似的,只管吃好喝好,跟孙子小孩儿们说笑取乐,那是因为没有触到她逆鳞。一旦触到她逆鳞,她翻脸比翻书还快。”
言修谨低头不语。
石玉见他还不明白,索性说得更直白些,“老夫人的根就是言府,谁动了言府,老夫人能跟他拼命。现在言府危在旦夕,只需舍去一个言修川,便能转危为安,你说,老夫人如何会舍不得。”
言修谨明白了,不免有点兔死狐悲,“若我比三郎还没用,现在被舍弃的人就是我了。”
石玉点头,“我的儿,你总算想明白了。”
言修谨忽然道:“母亲,若有一日,只需舍了我便能保您平安,您会怎么做?”
石玉愣住了,看着言修谨的眼睛说不出话来。良久,嘴角牵强一笑,“我的儿,你累坏了,怎么问出如此糊涂的话来?”
言修谨也不再追问,起身,“母亲累了,先安歇吧!明日还有大事要办呢!”说完便出去了。
石玉叹息一声,没有出言挽留。
第二日,老夫人果然找了言修川,两个人在放纵谈了很久。
言修川一出来,拉了苏落就走。
“三郎,怎么走得这么快。”苏落被他拉得跌跌撞撞,不由叫道。
言修川充耳未闻,干脆一把抱起苏落,施展轻功。一下跃到树上。居高临下,偌大言府尽收眼底。
“三郎。”苏落揽住言修川脖子,陪着他沉默。
“落落,我带你离开这里。”言修川忽然道,苏落还来不及回答,他便抱着苏落跃出高墙,跃出言府。